《沉默之都2：妄火燎原》清崖兮鹤书

62、信念之墓（十）

　　楚江的瞳孔里倒映着城市中残存的火光，萧南风想说些什么宽慰一下楚江，却被艾琳的一个急刹车逼得咽了回去。
　　萧南风下意识地将手护在楚江额前，防止他的头部撞在副驾驶的椅背上。
　　楚江迅速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臂护在身前，及时稳住了身形，所幸车上的三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萧南风关切问道：“没事吧，楚江？”
　　楚江摇了摇头，握住萧南风护着自己的手，会心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
　　说罢，楚江连忙问艾琳道：“艾琳，发生什么事了？”
　　艾琳的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用力到骨节有些泛白。她咬牙说道：“是军方的车，‘雪豹’在他们车上！”
　　萧南风不免诧异道：“一号部队的队员？军方怎么会出手，追捕任务一向都是秘密进行的，他们现在都不用遮掩一下了？”
　　楚江看了眼混乱死寂的街道，沉声说道：“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没人会去在意他们车上押送的是什么人。”
　　艾琳神情晦暗道：“雷霆特殊战队那群见不得人的狗，既然没有了利用了价值，恐怕也全部被处理掉了。”
　　这么说来，他们当时把“雷霆”带回地下训练基地，关在禁闭室里，反倒还是救下了他一条命。当然，失去了一条手臂，成了半个废人，对于他来说，可能比死了还痛苦。
　　“落到了军方手里，‘雪豹’的处境非常危险。”艾琳眉头紧皱道：“不行，我得去救他！”
　　“艾琳，你先冷静一点！”楚江迅速理清了形势，分析道：“你现在是个葬身火海的‘死人’，不能在军方面前暴露。更何况，海登博士和他的夫人还需要救助，这也是刻不容缓的。”
　　萧南风接着楚江的话说道：“‘雪豹’交给我们，你负责把海登夫妇安全带回基地。”
　　艾琳心中权衡了片刻，随即认真嘱托道：“军方那群刽子手，沾了太多的人血，下手狠辣，不好对付，你们务必小心。”
　　楚江点头应道：“好，我们会加倍警惕。”
　　艾琳动作利落地解下安全带，对楚江和萧南风说道：“这辆车交给你们，盯紧军方，顺便把他们的老巢找出来。”
　　“那你呢？”楚江有些担心，现在的星罗城太混乱了，没有交通工具，寸步难行。
　　艾琳却好笑地说道：“看来你们的特战课程还是太正统了，撬锁偷车这种技能都没学过吧？啧，太乖了可不好，做贼可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听到这话，萧南风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说得没错。”
　　“喂，你俩看不起谁呢？”楚江也无暇在这个话题上掰扯下去，忙说道：“行了，回去再扯淡，先救人！”
　　艾琳也不再开玩笑，正色说道：“把‘雪豹’带回来，你们也要平安回来。”
　　楚江认真回应道：“你也是。”
　　艾琳郑重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即打开车门，跑到一堆被遗弃的车辆中，物色合适的车子开始撬门。
　　楚江和萧南风也迅速转移位置，启动这辆越野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军方的装甲车后面。
　　楚江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开口说道：“刚才艾琳说，被军方带走的人是‘雪豹’？”
　　萧南风不明白楚江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回答道：“没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楚江神色有些许迷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也许是我记错了。”
　　军方的装甲车驶入了地形复杂，岔路繁多的区域，楚江必须全神贯注跟踪那辆装甲车，无暇再深入考虑心中疑问，萧南风也没有细问，两人只想着尽快把“雪豹”救出来。
　　萧南风思索道：“我们不知道军方基地有多少人员，或许在押送途中把人救下来，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战力储备，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楚江认真说道：“就算救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我们不会永远都这么好运气，只有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我们才能制定出更加完备的防御计划。”
　　论作战经验，还是楚江这个身经百战的特战队长更加丰富。萧南风做赏金猎人那些年，都是独来独往的孤狼，他有着卓绝的能力去完成任务，但从不会顾及他人。也是遇到楚江之后，他才开始变得有人情味，也会开始考虑身边的同伴。
　　萧南风心下清楚，过于利他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身边有并肩作战的队友们，感觉也不赖。
　　思及此，萧南风没有再说什么，他和楚江一同紧盯着那辆军方装甲车，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其貌不扬的养殖场。
　　这地方也没有好好打理，空气中弥漫着动物排泄物的浊臭味，嘈杂的鸡鸣和猪叫，也让人格外得心烦。
　　为了隐藏自己不被军方发现，楚江和萧南风把越野车停在隐蔽的树丛中，钻进混乱的鸡圈，踏过满地的鸡粪，逐渐深入到养殖场内部。
　　萧南风拍掉了粘在肩膀上的鸡毛，打趣道：“这些家伙也真会挑地方，这个养殖场乱哄哄的，的确适合隐蔽。而且储备粮都养起来了，也不怕断了食物来源，一举两得。”
　　楚江的脸色却晦暗不明，他沉声说道：“是一举三得。”
　　萧南风不解问道：“怎么说？”
　　“你看那里。”楚江神色凝重地指了指旁边的猪圈，一群满身肥膘的肉猪正在争前恐后地挤在一处互相夺食。
　　萧南风起先没怎么注意，听楚江一说，才仔细朝那猪群看去，却见其中一头体型硕大的肉猪口中，正在咀嚼着的，不是寻常的饲料，而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见到这种血腥诡异的场景，萧南风眉头紧紧皱起，本能地感到强烈的反胃感。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出声问道：“这些杂食的猪，还是纯天然的绞肉机……可是那些骨头怎么办？人骨的特征性很强，一眼就能看出来。”
　　楚江闻言，伸出脚踢了一下旁边的鸡饲料盆，里面除了玉米麦麸之类的作物制成的普通饲料之外，还掺杂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骨头磨成粉喂鸡，还能补钙。”楚江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让人遍体生寒。
　　萧南风喉头哽了一下，神情凝重道：“这里的牲畜这么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喂出来的。消耗掉的‘饲料’，恐怕能堆成山了。”
　　萧南风抬头看向那些从装甲车走下来的荷枪实弹的家伙，还有从养殖场深处走出来对接的人员，语气复杂地说道：“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看着餐盘里的肉食，会是怎么样的心情。那些东西，真能心安理得地咽下去吗？”
　　楚江的目光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幽黑潭水，他缓缓开口道：“人在穷途末路，没有反抗余地的时候，什么都会吃下去的，跟畜生，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楚江的态度，和平时很不一样，他像是在说那些被高层操控的走狗，又像是在说别人，甚至，可能是他自己……
　　萧南风悄然看了眼楚江，又尽可能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他没有再循着这个话题问下去，而是选择了沉默。
　　尽管楚江此刻冷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萧南风还是在那张平和而完美的面具下，看到了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