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2：妄火燎原》清崖兮鹤书

14、荒原流浪者（十四）

　　“维叔，这个人，你认识他？”楚江只道这个钢牌项链和维克多早年所在的“黑曼巴”雇佣兵团有关，却没想到，维叔竟然认识这个超凡古怪的男人。
　　维克多习惯性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钢笔和小的牛皮封面记事本，将钢牌上不明所以的字母写在了记事本的纸面上:
　　N.E.L.N.N.O
　　随即，维克多将这些字母重新排列组合：
　　L.E.N.N.O.N
　　“Lennon，蓝侬。”维克多摩挲着钢笔光滑锃亮的笔身，语气复杂道：“当年，所有加入‘黑曼巴’的雇佣兵，组织都会定制一块类似的钢牌，并要求组织成员随身携带，就类似于现在的ID卡。但钢牌上名字的顺序会故意打乱，有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就会用化名，或者代号来替代。”
　　楚江不禁疑惑道：“维叔，你跟这个雇佣兵相熟吗？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专门进行人体实验的怪楼里？”
　　听到楚江的话，维克多握着钢笔的手莫名发紧，诧异道：“人体实验？”
　　楚江将视镜拍摄的实验室内部场景投放给维克多看，看到画面中那些冰冷残酷的实验区域。
　　维克多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当年，蓝侬作为组织中年轻一代雇佣兵的佼佼者，经常会接到组织的核心任务，也会接触很多组织的高层人士。其中有个风评很差的高层，有着特殊的癖好，专门挑组织里一些英俊的年轻雇佣兵单独会面。”
　　“被他挑中的这些雇佣兵，出来后情况都不太好，顺从一点的，成了抛弃自尊的狗，但至少能全身而退，甚至飞黄腾达。不听话的，身上不缺个个把零件，是出不了那个门的。”
　　“但蓝侬可是个狠角色，那个高层挑中了他，原以为有机会把他驯服，却没想到自己被蓝侬硬生生打断了两条腿，从此成了个残废，那个高层怀恨在心，暗中派人把蓝侬迷晕封进了油罐里，运上了垃圾车，从此再无音讯……”
　　维克多将那支随身珍藏了几十年的钢笔，和属于蓝侬的那块钢牌一起紧握在手中，叹息道：“当年我叛逃出‘黑曼巴’，也是为了寻找蓝侬的下落。
　　这家伙，不仅是我多年的搭档，更是好几次从敌人手里救下了我的性命。我捱过了大灾变，在乱局中拼命找了他这么多年，却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找到有关他的线索。”
　　听维克多说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楚江意外道：“维叔，这么多年了，都没听你提起过这些。”
　　维克多自嘲道：“呵，这是什么值得到处炫耀的事情吗？保护不了生死与共的搭档，还背弃誓约叛逃组织。”
　　说着，维克多语气略带忐忑地问道：“蓝侬，他……现在怎么样？”
　　看着维克多期冀的眼神，楚江沉默良久，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楚江为难，萧南风走上前开口道：“说实话，不太好。他的身体状态看上去不老不朽，保持着异样的年轻，但充/血的瞳孔、青筋暴突的肌肉、还有超乎常人的体能和力量，各项体征都有点狂尸化的症状。”
　　萧南风认真分析道：“虽然在对峙的过程中，他有开口说过话，言辞清晰，思维敏捷，但很难保证，他还拥有之前的性格和记忆。而且从他的行为中，所表现出的对人类的敌意，非常的显著与极端，几乎没有正常沟通的余地。”
　　“至于他的捕食……”萧南风顿了一下，为顾及维克多的情绪，还是临时换了个词汇：“他的，饮食习惯，可能，已经与常人不同了。”
　　楚江回想起怪楼那些堆叠成山的尸骨，那些恶趣味的，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风干骨排，如果丛林怪楼里只剩下蓝侬一个人存在的话，那么那些白骨，很有可能就是他留下的食物残骸。
　　而此时，提取出了化验结果的乔，带着数据来到了楚江面前。乔面色有些复杂地说道：“老楚，这可能不是一个好消息，昨晚在丛林中发现的狂尸断肢上提取的唾液样本，和刚才在怪楼白骨上提取的唾液样本，DNA比对结果是一致的，不仅如此，你之前给我的那块钢牌沾着的毛发，经过检验发现，也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昨晚带回来的那截狂尸断臂，维克多也瞥了一眼，至于其他的……维克多沉声开口道：“乔说的那白骨，是什么情况？”
　　楚江面色凝重地看向维克多，摇头说道：“维叔，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既然连楚江都这么说了，维克多就没有再提。他握着手中的钢笔和属于蓝侬的那块钢牌，陷入的长久的沉默之中。费尽心力找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如今近在眼前，他却连回头望一望的勇气都没有了。
　　当年那个潇洒恣肆，桀骜自在的英俊雇佣兵，那个生死与共，互相交付后背的默契搭档，那个执行完任务，就会拉着他去小河边喝酒看萤火虫的开朗青年，是不是就这么活在他的回忆里比较好。
　　斗转星移，大灾变过后，连这个世界都已经面目全非，又何况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维克多脑海中那个面容俊朗的，明亮如星的青年身影，和隐匿在幽深密林中，如毒蛇般窥伺着一切的高大身影相重叠。
　　凌乱的发丝下，猩红的眸子流转着血色的黯光，那张仍旧年轻的面庞，如今却爬满了蛇鳞一般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脖颈，甚至是心口。
　　黑衣男人的身边，还放置着两枚没有发射的老式手持火箭炮。这两辆装甲车上的人，本将成为怪楼中风干的死肉，堆叠的白骨。可这却是他唯一一次，压抑住心中嗜血的本能，仁慈地放走了早已盯上的鲜美猎物。
　　男人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逐渐行驶远去的飞行装甲车，斑驳的树影笼着他的脸庞，使得他的表情隐于阴影之中，看不分明。
　　在装甲车舱内独自怅然的维克多，听不到远处密林之中，隐于风声的低喃：
　　“Vi，你还是那么懦弱。你要逃避多少次，才能回头，看我一眼……”
　　男人的脚下，是昨夜在此处潜伏窥探营地时，因为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太过震撼而没有啃完的狂尸肉干。
　　而他此时的脑海之中，却是那个湿热的仲夏夜晚，飞旋在两个俊朗青年身边的闪着微光的萤火虫。
　　一阵狂风刮过，吹落满地枯叶，掩盖住了那块冷硬腥臭的肉干，就像掩盖住了男人不愿被人发现的阴暗的真相。
　　不知是风声，还是隐晦的叹息声，只听到林中那句嘶哑的，飘忽的低语：
　　“也好，不要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