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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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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夏晴并没有睡好。她竭力告诉自己把男人的话当做醉话,告诉自己去相信去沉沦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可是那一句“喜欢”还是缠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他从未对她认真地说过喜欢,即便外人眼里他宠她上天,即便他也曾揽着她向亲朋宣布作自己的正牌女友……
      黑夜里,她脑海中反复浮现出男人的面容,他脸部的轮廓分明,在下颚处尤为笔直坚毅,而他的眉眼却又生得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妖冶却又深邃得难以形容。只是戴上了眼镜,生生遮挡了他所有的凌厉。
      她也想起,在意大利度过的第一个冬日,米兰竟鲜有地下起雪,寒冷的天气冰冻了她的眼泪,她虚弱地倒在地上,几乎以为生命就要停止在这样的严冬里。然而模糊地视线出现了男人的身形,他蹲下身来将她抱进了自己的臂弯,他的脚步稳健,一路奔向校医院。
      再次醒来,除却医院惨白的灯光,她还看到了他,韩子卿。他和她夏末时相识,他的父亲让他照顾她,可几个月来,他从未和她言语过半句。骄傲如她,也不去麻烦他分毫。他们就如同陌生人一般,有时在学校里照面,都没有点头之交。
      可就是那天,她睁开眼,听见他第一次对她说话,倨傲地俯视着她,字句冰冷。
      “想死的话就趁早。不想死,就舍弃掉你所有的眼泪和软弱,来找我。”
      他翕合的唇瓣吐出的话,在之后的几年里成为夏晴唯一支撑下去的信条。如若没有他之后的残酷相加,她想自己一定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强大像黑洞一样深深吸引着她,让她恐惧而又渴望去探究去了解……
      让她重生的人是他,摧毁她对爱情念想的人却也是他。是他亲口告诉她,这世间的情爱只是水中镜雾中花,何来真何来假。
      而今,他却对她说喜欢。这样的喜欢里,究竟几份真情,还是只会给她带来又一次的考验与教训……
      夏晴只知晓,她已不是往昔潇洒肆意的大小姐,再也承受不住爱情带来的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真的怕了……因为那分离的痛,当真撕心、裂肺……

      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夏晴想明白,韩家的电话却来了。韩子卿十二月初生日,韩家人在S市给他办了酒会,毕竟是他长久以来再在国内过生辰。韩母电话来要他和夏晴过去呆上个两三天,权当放个小长假。
      韩子卿接到电话的时候,夏晴刚洗完澡出来。男人挂了电话,便拿了毛巾走过去,替她将湿发擦干。虽然这并不是男人第一次这样做,但在他说过那一番话之后,夏晴对这样的亲昵多少有些奇怪的别扭。
      “过两天和我回S市,嗯?”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带着磁性。
      夏晴有些口干,紧了紧眉头:“怎么又要回去?”
      “不想回去?”
      夏晴撇了撇嘴:“在这里不好么。”
      韩子卿把她扣住转过来面向着自己:“你这是闹什么别扭,嗯?”
      “回去不就那几件事。”夏晴垂眉:“难不成你上赶着结婚啊……”
      韩子卿也不再追问,点点地亲她的颈侧,他说:“和你也没什么不好。”
      夏晴向后微微退了退:“晚了,睡吧。”
      话音未落却被男人制住,一下子便将她抱了起来,夏晴还未来得及惊呼,头就靠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先把头发给吹干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于是诺诺地没有辩驳。
      被他抱到梳妆境前,韩子卿拿了吹风机给她认真地吹头发。当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吹头发,这动作往往包含着某种宠爱与亲昵。夏晴看着镜子里男人拢着她头发的手,指节分明,细长却有力,她惶惶然地竟有种想要握住的冲动……
      “不要。”她脱口而出,握住他的手臂似要让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要对她好……不要再对她好……她的脾性注定了她要付出,便就是全心全意。她不想在自己再一次全心交付后,换来他的嘲笑与冰冷,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
      韩子卿看向镜子,瞧见了她的眼色,恐惧、迟疑。他抿了抿唇,关上了吹风机。
      “睡吧。”他吻了吻她的发,终究举步出了房间。他们之间的壁垒,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打破,亦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挑明放下。
      他走后,夏晴呆坐在位子上,手指摸索过吹风机,然后将它收起。她不该再费神动摇想这些不确定的事。元裴还在那里,她需要达成的父命还在那里。

      和韩子卿不温不火地相处了几日,便就到了回S市的日子。夏晴原先是要和韩子卿一道做飞机回去,但裴默突然打电话邀约,她思虑再三,决定将班机延后。
      韩子卿自然晓得她是要去见谁,可还是先她一班飞机回去了。他多少看得出,夏晴对裴默的变化,怀念夺过思念。
      曾几何时,在意大利,他无数次在她浏览器的搜索栏上看到裴默的名字,在她和他说这过去的时候提到这个名字,在她的眼里甚至是心里他都无数遍地望见这名字,也望见她对裴默虽然微小但依旧存在的希望。
      回东区的这小半年,他们也不止一次为了“裴默”而互相争对。他有时都想嘲笑自己,韩子卿,你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只有让他们两个说明白一切,才能让过去真正地过去。他想给她一次机会,也给他自己一次机会。

      出租车打着表,计价器滴答地翻新着数字。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女人,戴着纹格淑女帽,耳边露出亚麻色的发尾,一袭黑色大衣裹住消瘦的身形,她偏头看着窗外,镜子里能看到极漂亮的侧面。美丽的女人这年头也不算少见,可这一个冷得仿佛与人相隔千里之外,不敢逼视。
      川流过热闹的街道,车驶入了老宅区。这里是东区著名的旧宅区,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欧式地洋房经过岁月的侵蚀,石柱雕栏也有了风化的痕迹。
      “就在这里停吧。”夏晴突然出声,车便缓缓停在一栋欧式建筑前。
      结账下了车,迎面就是一阵萧索的冷风。夏晴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走到高大的铁门前。这扇门也有些年头了,黑色的漆也有些掉落,但门禁却是电子系统。她抬手按了一串密码,只听得“咔嗒”一声,铁门便开了锁,她抬起双手有些吃力地推开大门,一阵拖沓的声响。
      她一路往里走,踏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踏过上头一道道久远的裂痕,穿过亭台。她奋力地去推那扇大门,没有上锁,门缓缓地被推开,冬日奚落的阳光撒进这座老旧空旷的宅子。刚迈进宅子内,就听见脚步声渐次而来,缓而稳。

      夏晴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地看到面前挺拔立着的裴默,同样黑色的大衣,围了咖啡格子的围巾,逆光看着她,神情难以言喻。
      这里,是裴家旧宅,从十五岁裴母去世后,裴家举家乔迁,便再也无人住在此地。佣人时常来这里打扫,却也无法遏制住岁月对这所宅邸的无情侵蚀,老旧的痕迹层层叠叠地往它的躯干上攀附,就如同她和他之间的丝丝缕缕。
      她扬起唇角,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他时,轻轻浅浅的一笑。
      “你迟到了。”裴默开口,语气出奇地淡。
      夏晴走到他身边,仰头见楼梯中央挂着的裴母画像,慈和的眉目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肃立的她:“这真是个怀旧的好地方。”
      裴默也抬头看着画像里的母亲,抿着唇。
      “想和我说什么?”她问。
      裴默侧过身,低下头来看她,他眸色很深,深得毫无杂色。“我爱你,夏晴,这爱一直都在,不会变。”
      夏晴对上他的视线,随后,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庞,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看他。“我的木头,果真是笨蛋。”她轻笑,似乎已经明白,等着他的那一句“但是”。
      裴默凑近,唇瓣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可是,就像你当初选择了夏家一样,我选择了站在我的家族。在你离开之后的一年,我就知道了全部的事实。”
      她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依旧,让她有些难过。他和她之间的青春,太过肆意飞扬,隔断得麻利,但余韵绵长。
      夏晴后退开了两步,裴默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澄黑的眼眸里蕴着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我尊重你的选择。”她垂头,唇角的笑容温和。
      良久,裴默终于开口,微微吸纳进一口气,再吐出。
      “夏晴,如果这一生我无法娶你为妻,那么起码,我要保住裴家。”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盘旋,残食着夏晴还会及时收起的柔软情绪。“还有,离莫辰远一些。她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这后一句来得突然,确实让夏晴有些猝不及防。她呆立了片刻,才痴痴地笑:“我忘了,现在她才是掌上明珠。”
      一步步后退,夏晴脚步凌乱加快,最后转身离开,独独留下裴默立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定格。
      终究是敌不过世事的,他们原以为无所不能的爱情,却到底一无所用,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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