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心恳

1、相见不如怀念

　　熟悉而又陌生的肖邦钢琴曲《春》响起，我耳边有种瞬间从高空跌下的尖利之声。是他的电话。
　　在五年前，我多么希望手机响起他的专属铃声，而现在，我选择沉默着面对手机。本来宛若春水淙淙的钢琴曲，像钝刀一样不露声色地割开我的心，一片血肉模糊。
　　一切一切的回忆刹那间涌上心头，一瞬间我似乎有些恍惚，一种头昏眼花的错觉。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我机械地按下了接听键。
　　“思思？”
　　就是那么温柔的一声，把我心底里的一个角落彻底打碎了。你试过这么一种感觉吗？脚下的土地似乎“哄”地一声开始动了起来，然后有条不紊地以自己为圆心一圈一圈地转。就在这种旋转中，前尘往事一幕幕呼啸而过……

　　我从一出生就遇到楚仕了。
　　我和楚仕的家，不是富，是贵。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楚仕的名字比较俗，“出仕”，我的名字是“于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的出生是由我妈的生命换来的，她难产而死。这也意味着我将是三代单传的于家的唯一后代，可偏偏是个丫头，怎么挑于家的大梁？可是我爸一言不发，就给我起了这么一个霸气十足的名字。
　　那时，我奶张了张口：“女孩的名字还是不要那么硬邦邦的好，要不换成叠字，叫‘思思’吧？”
　　我爷爷沉稳的声音一锤定音：“就叫‘于思’，我们于家的血脉，不待见那么黏黏乎乎的。”这时，我很配合地“哇”地一声哭开了，仿佛在附和我爷爷一样，其实应该是小小的我预见了我以后漫长的非人折磨吧。

　　我从小就没有被当成女孩来养。现在不是古代，女人不能当官，所以于家早已决定了我的未来，就是当中国首屈一指的女性高官。凭着我们于家在政府那么深厚的人脉关系，就不信推不出我来。
　　据说三岁的楚仕一走近刚出生的我，我就会扁扁嘴，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大概是因为他冷几度的低气压。可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只有他。因为我们家的背景太特殊了，而我自出生就没有妈，自然也没机会被妈妈带着四处玩去认识小朋友。我爷和我爸太忙了，而我奶身体不太好，常常呆在家里。而楚仕，是我爷点了头允许保姆阿姨能带着我串门去找的唯一玩伴。
　　楚仕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玩的玩伴。大多数时候他像大人一样，丝毫不甩我这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他的生活甚至比我更无聊，每天静如死水一般重复着机械的生活。
　　“楚仕，你在写什么呀？刀心？”
　　他微微用手指碰了一下我的脸，微凉的触觉。“是‘忍’字，男人大丈夫要成就一番事业，要先学会忍。”说完，他静静地盯着我的脸。
　　“你别看了，我心里膈应。”
　　“我也不想看，我手上沾了墨，刚才弄到你脸上去了。”
　　“楚仕！”

　　我的日子很平静。后来我慢慢上学了，接触的人慢慢多了，人也慢慢沉稳下来。其实是因为五月的一个午后，爷爷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中一闪一闪的。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叫你‘小思’，我只会叫你‘于思’，于家的接班人不是那种调调的。我怜惜你打小没了娘，让你放肆了几年。今年算下来，我也该退了，年龄到了不能不认老。你爸现在是于家的顶梁柱，而你，要学会以后怎么撑起于家，知道吗？”
　　无数的微尘在耀眼的光柱中飞舞，在那一瞬间我的心沉静如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楚仕老是一付少年老成的样子，因为肩上的担子，从一出生就在那里，并且随着岁月流逝缠缠绵绵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