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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天降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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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睡了一觉,天地陡变——
苏苏听见呛呛大喊大叫:“好大雪!”
脑袋还有些晕重,这个没用的身子,不过发一回寒热,就能把她消磨至此,四肢酸软,鼻塞,喉痛,眼睛睁一睁也是痛的。
到底勉力睁开,拥被坐了起来,掀开床幔往外张望,声音有气无力得很,呻吟似地:“下雪啦,真难得!”
“可是呢,小姐!”呛呛蹦蹦跳跳得过来了,扶住苏苏这软弱无力——想她分明年龄与自己相当,怎么却还是这样的满腹天真,而自己却过早的明白了世事,所以郁结于内,总不痛快。
苏苏拂开额前散发:“扶我起来瞧瞧!”
“那可不敢!”呛呛吓白了脸,“小姐才好些,这一起来,再被冷风一吹,不又要个好歹的,那小的,可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虽是出于关心的话,苏苏心里到底不快意,她执意爬下床,不理会对方的好言相劝,披了件皮袍就要去推窗,唬得呛呛,忙拿狐氅把她裹紧,哭爹喊娘:“小姐,你就饶了婢子吧,婢子实在还想多活几日呢!”
“我只站得远远的看看,你怕什么,你不让我看,我心里不痛快,兴许更病得厉害了!”她给呛呛丢了眼色,愤然的表情。呛呛哪里是她对手,他们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对于主子的要求,不得违背,更要学会那一种千依百顺,不然总是活不长,谁会把他们的命当命,不过是个玩物。
呛呛没得法子,不情不愿地答应,又忙过去把手炉拿过来,硬塞进苏苏怀里:“只许远远地看一眼!”
苏苏没好气,翻白眼,跺脚:“知道啦,赶紧开窗!”
扑面密凉幽冷的风,真个是沁人心脾,苏苏长吸了一口,立时觉得昏恶的头脑为之一清。无奈身体还是软,才站得这么一站,已觉得头重脚轻不能支持。
只是舍不得这雪景。
这是西京数百年来的第一场雪,如甘霖,正浇灌了人们渴慕干燥的心。而使她这样激动的,却不过是那人的一句承诺,“西京落雪的时候,我便来接你!”
当然是一句空话,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料定了在他有生之年,西京这极南之地,是绝不可能下雪的。关于西京雪的传说,还是数百年前,听说是因为一个女子的冤屈,惊天动地,因而落下了一场大雪。
这是稀罕的。
而这次落雪,会不会也只是为她一点儿孤志。
她还是高估她自己!
所有都是她自说自话的空想。
她软偎在呛呛身上:“扶我到床上吧,冷得很!”
呛呛一直胆战心惊,听得这一句,简直如闻伦音,立时七手八脚地将苏苏扶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小姐饿不饿,我去给你取吃得去,听说张婶煲得一锅好鳖汤!”
苏苏竟被气得笑:“你真讨打,分明是自己想吃,何必假我之名,我好吃的名声算被你传出去了,让你糟蹋得我!”
呛呛倒是事事周到,惟这口腹之欲,像是永不能魇足。若然不是跟了苏苏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主子,早不知被打死了几回。
她自己也知道,也明白,所以对于服侍苏苏,自然尽心尽意,也所以她有这一份心,苏苏才肯宽待她。
这会子呛呛的心思被苏苏一语道破,颇难为情地吐吐舌头,苏苏也不过是玩话,难道还真不让她吃么,才要说你去取来便是,然不及吐出口,房门忽被人大力推开,扑进来一袭碧波春水似的绿影,却是二小姐晴碧。
她慌慌张张地:“姐姐,你可听见说了么?”
苏苏被她带进来这一股冷风浸出一个哆嗦,更没好气:“你说话一向是这样没头没尾么,你说说什么事,我才好告诉你我听说没有!”
“瞧我,总是这样莽撞!”她自悔失言,忙又从头道来,“听说爹爹要把姐姐给嫁出去!”
苏苏那一向四平八稳的表情,也终于再不能维持,猛地坐了起来:“这话从何说起?”
晴碧倒不着急了,懒懒地偎着床柱坐,且教呛呛给她倒茶来:“姐姐,容妹妹先润润舌!”
苏苏再好脾气,在这当口,也急得要跳,病一下子也给这件消息冲好了几分,龙精虎猛地架势,一把便将呛呛端来的茶给接了过去,吩咐她先去取吃食,便一力盯紧了晴碧:“你给我说说清楚!”
晴碧有气无力地抱怨:“人家这还不是特意来给姐姐报信么,难道这便是姐姐的待客之道?”
“要我赶你出去!”苏苏一样的不甘势弱,哪怕是求人,她一向也是气势如山。
“好么,好么,算我怕了你——难道姐姐不记得了,你十年便与齐南梁伯伯的二公子定了亲呀,现在人家说要娶,爹爹岂有不依之理,再者说姐姐已然十八岁了,何能再耽搁下去!”
古旧家庭,对于婚姻,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这之于子女,无异于强买强卖。
也许父母们想得总是为子女好,凭着这老辣的目光,还不能给子女拣得一个好婚配。当然也有门当户对的考量——齐大非偶从来不幸,只有小门小户,才会去一力巴结,要把子女葬送去换了前程。哪怕苏苏当知父亲绝不至如此,那梁家家境与自家相仿,说不上谁高攀谁,然而她不喜欢那二公子,都不曾见过,连相识也算不上,教她如何喜欢?
甚至现在已开始讨厌!
他不是正阻了她的前程,她的未来,她的一切,也许都要葬送在这一场父母们编排的姻缘里。
她不能,她不甘心,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做!
对,想做的事——至少要找去问他一声,有没有喜欢过她!
晴碧对这个姐姐最是了解,虽不是一娘所生,到底十几年的姐妹,是亲厚的。至少在苏苏的心里,一直将晴碧视为心腹。她黑眼珠儿一转,忽然计上心来:“姐姐,不如你逃吧!”
“逃?”
像是晴天一记霹雳!
苏苏虽然是任性惯的,被视为苏家的异己,叛逆,大约也是因为此,父亲怕她在家呆久了闯出无限多的麻烦,不如早早送出去嫁人让人家烦恼的好。可是再叛逆,她都没有想过要离家出走!
这算不算得大逆不道?他爹将在人家接亲来的时候多么的颜面扫地,简直无颜面对世交老友。她从来没想过要父亲这样的难堪,哪怕她是有点儿恨他的,他从来对她关心不够,就关心,也像是敷衍。
可是教她安分守己的嫁人,倒不如让她去死。
死!或者可以以死相胁,把这婚姻推迟。
晴碧忽又道:“姐姐,你别想那些没用的,就算你真死了,爹一定也会把你的尸首给交到梁家去,更何况,你舍得死么?”她笑得这样狡黠,完全像是一只得道成妖的狐狸,“不如听我的话啊,逃婚啊!”
“不不不,爹他……”
“我晓得,你孝顺,怕老爹颜面扫地,可是你想想,他都不管你心里意愿,不管你死活,你还怕他没面子,面子和幸福,孰轻孰重,还要我这做妹子的教你!”
她不是不意动!然则,她这样一走了之,必将和父亲关系破裂,可有的弥补?不要父亲恨她一辈子,哪怕她是恨他的,可她不要父亲恨她!
晴碧一早料到她的种种顾虑,又道:“姐,你放心吧,父女哪有隔夜仇啊,爹顶多就气你一阵子,再有我从旁相劝,哪里会恨你一生一世啊!”
对,晴碧说得都对!那么,她此时是不得不走,势在必行了?
“姐姐,你可要抓紧,我听说五日后梁家便来接人了!”
怎么这样快?苏苏不能置信地瞪着眼睛?竟只有五日了,为何她一点风声也不曾听闻,这关乎自己一生的大事,倒要凭了妹妹来告诉。岂不可笑么!
“事急从权啊,我听说那位梁二公子,在江湖上与人比剑斗狠,伤在心肺,重伤呀姐姐,那意思明明是要你去冲喜!”
苏苏身子一震,如果她还犹豫不决,在这一震之后,也都冰销瓦解。不行,她不能嫁一个将死之人,更何况这将死的人,还不是她心里的人,就更加的恨海难平!
走走走……
还有什么好说!
她一抓晴碧的手:“要妹妹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