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被迫万人迷》应久怀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世间有魔。

　　魔者，同“磨”，为世间砥砺人心，消磨智慧，搅扰修行之恶，常人畏之如鬼神。唯有专门修魔，讲究以魔养魔的魔道中人，方才视其为修行资粮。

　　然而魔又深藏于众生之间，魔化万千，于细微之处引动人心，佛曰一念成魔既是如此。

　　阴魔正是其中佼佼者。所为阴魔，发乎众生杂念，以内心贪嗔痴妄爱/欲仇为魔引，每一个念头，每一处感情，每一分智慧都被众生的恶意所魔化，融汇一体，化为阴魔。感染阴魔之人，往往还没觉察出什么异样，便已被阴魔侵蚀灵台，堕化为憎恶一切，妄图毁灭众生一切美好的疯子。

　　可惜谢无忧上一世刀成之日就已明心见性，这种魔化内心的手段于她而言不过小道，可随手斩出。若非为了确定此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甚至根本不会被它引动过往幻境。

　　黑色优昙自然不会回应。它本质上是阴魔汇集的产物，只会按照本能侵蚀一切生物，没有自身意识。

　　幻境一时破碎，谢无忧一指拖着黑色优昙，看向半空中仍在战斗的两位鬼王，思绪万千。幻境中度过的时日虽长，在现实中也不过弹指刹那，眨眼即逝。

　　看着无念鬼王周身缠绕的无穷黑火，谢无忧眸中罕见地浮现一丝欣赏之意：“无念，不差。”

　　须知魔无色无相，灵力法术皆不能阻挡，能对抗此物者唯有坚守本心。但魔若是能如此轻易剿灭，那世间入魔之人也不会这么多了，就算是将魔视为修行资粮的魔道中人，也只是通过吞噬其他的魔壮大自身而已。

　　魔念一动，劫数万千。尤其阴魔最擅以大量记忆情感冲刷宿主本体意识，以此种下魔念，重塑宿主自我认知。仅一朵黑色火焰便可如此勾动人心，无念鬼王身上常年缠绕无穷火焰，时时刻刻经受无数阴魔的魔化侵蚀，却依旧能保持本心不堕。

　　这份意志，足以让谢无忧侧目。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叫做无念啊。”谢无忧掐灭黑色火焰化作的优昙，“受无尽魔引，为众欲冲刷，竭力维持本念，本念却为空无一物。”

　　“如此，方为无念。”

　　无论是生前被圈养于暗室的青年，还是死后魂魄碎裂，堕入无间净土的恶鬼，他的本心始终空无一物。

　　就算与阴魔对抗也单纯是不想被其同化，说白了，就是因为心中那一点不甘而已。

　　她将手拢在袖中，询问：“天道，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

　　若想斩却阴魔，当然是她这种明了本心，诚于刀道的修士出手最为合适。

　　天道：【并非如此。】

　　天道：【我也在等时机。】

　　谢无忧将手抽出：“行吧，看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更让我觉得不详了。不过话说回来，无念是捅了阴魔窝吗，他在哪儿招惹到这么多阴魔的？”

　　阴魔虽不罕见，但看到这么多阴魔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就连谢无忧也有些惊讶。

　　天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捅了阴魔窝。】

　　谢无忧若有所思。

　　她继续观战，此时无念鬼王与温飞雪过了一掌，温飞雪晋升时日终究过短，逐渐显出颓势。

　　无念鬼王瞅准时机抬手一挥，青色雷霆轰然炸裂，凛然威势震动天幕，强烈的亮光叫窥视此处的恶鬼都睁不开眼睛。见此情景，妄图偷看的鬼侯们连忙闭眼打道回府，恨不得自己没出过这个大门。

　　“温飞雪输了。”谢无忧见此对天道传音。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若是其他人对温飞雪的魂魄碎片出手，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现在这二者同出一源，无论谁吞噬谁，都是个帮温飞雪重塑魂魄的好机会。

　　只是略微可惜而已。

　　她终归还是更熟悉自己救下的那个温飞雪。

　　雷霆伴随灭世之威自漆黑天幕落下，直冲温飞雪袭去。霎时之间，方圆百里的阴气自发盘旋翻腾，发出恶鬼般的嘶鸣，最终汇聚成一个倒悬天际的巨大漏斗，散发的余波无差别周遭毁灭存在的一切事物。

　　若非谢无忧轻点脚下法阵镇压四方，方圆百里早已寸草不生，化为一片死域。

　　温飞雪知晓自身境况危急，余光瞥了一眼稳站地面丝毫没被影响到的谢无忧，内心忽然安定下来。

　　就算知晓她从一开始就是受人所托，为自己重塑魂魄而来，我也不想输啊。温飞雪心想。

　　更何况，我的道，本就与无念不同。

　　他掌势忽变，面对那携天谴之威杀至的青色雷霆倏然一笑，一指点出。

　　这一指汇聚其全身鬼气，融入他被接引至无间净土以来所有经历——被奉骷当做储备粮闭目等死，见谢无忧后心慕她之恣意随心，寻到月形灯盏赠与时的欣喜忐忑，走遍无间净土入目所见规矩森严……一桩桩一件件，无数细微小事构筑起了这个被谢无忧称为“温飞雪”的恶鬼。

　　然而无念依旧是无念。

　　他高居王座，日日受万千红尘，众生杂意冲刷，但那红尘芥子却没有一处属于他。

　　温飞雪此时只觉内心一片明晰，他放弃抵抗主动接引化作黑火的阴魔入体，此刻更是能感受到无念鬼王堕入无间净土十年来每一丝记忆。

　　谢无忧眸中精光一闪：“他入魔了？”

　　温飞雪这一指并非是为防御，恰恰相反，他以自身存在为饵引动无念鬼王周身阴魔，借阴魔入体渡化为魔，偏又靠着内心一点灵光暂时维持本心不灭，以此死中求活，统率万魔。

　　最要紧的是，温飞雪与无念鬼王本就同出一源，相互之间命机牵连。寻常阴魔无法侵蚀无念鬼王的内心，可若以温飞雪为跳板，便能由他指引侵入无念鬼王意识之中。

　　但此等恶法后患无穷，一旦温飞雪心念失守，阴魔反噬之下必将摧毁温飞雪自我意识，将其炼化为只知吞噬众生意念，魔染天下的阴魔。

　　届时，真正拥有灵智的阴魔之主才会诞生于世。

　　那才是席卷天下正道的魔劫。

　　谢无忧心念一沉：“天道，是你在搞鬼？”

　　不然无论生前身后对魔道皆一无所知的温飞雪，又怎么会知道这等入魔之法？

　　天道却言：【持刀人，你真的觉得入魔，需要什么特殊法门吗？】

　　天道：【执念一起，既是魔劫。】

　　谢无忧无言。虽对魔道手段有所了解，但她毕竟不是所谓的魔，不知真正入魔之辈究竟是何状态。

　　天道：【魔，魔罗恶鬼，锻心砥石，凡有性者皆为众生，众生之反者即为魔。所谓的魔，早已于无人无我无众生中独辟一道，那些以魔养魔的魔道中人也只是真魔们的饵食罢了。】

　　天道继续说道：【但与此同时，又因魔意味着悖逆众生，站在众生反面，方才能有打破世间一切束缚，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无穷希望。】

　　【正如你的刀，在明悟刀心之后，什么功法招式皆为外物，剩下的唯有感悟刀意，诚于己心。魔也是同样，在他动念入魔一瞬，自然会生出无穷魔念，随心变换。】

　　要是此时有人听见天道所言，恐怕会大惊失色，斥责其妖言惑众坏人道心。须知修真界为了那些高级功法惹出了无穷争端，若真如天道所言，修真只需彻底明悟己心，那他们这些年来的争斗不都成了一场笑话？

　　但需知红尘烦扰，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明悟己道？

　　谢无忧没有反驳，她想起原定世界线中最终成就魔神真位的温飞雪，心有所悟。

　　兜兜转转，温飞雪心念一动，仍是入了魔。

　　天穹上的无念鬼王见此却无丝毫愤怒，甚至大笑出声：“好，好，生杀予夺，立地成魔，你总算让本王刮目相看了一次。”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这统率万千阴魔的阴魔之主，究竟有没有能力魔染本王！”

　　话音落下，无念鬼王以手作刀一刀斩出，以自身意志直面温飞雪点出的一指。

　　指掌相接，双方积蓄的沛然气势轰然爆发，阴魔之火搅扰无穷鬼气撕裂漆黑天幕，露出天幕之后的一道灿然金光。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明空看着手中发光的佛骨舍利，突然明悟自己该做的事情，伸手将其抛入天幕上那道熟悉金光之中。霎时，聚集于上空的无间净土阴气猛然退散，露出绘有极乐世界，无穷净土的金色壁顶。

　　天道突然开口：【就是现在。】

　　谢无忧心中一凛，只见须臾之间，金色壁顶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金色佛光一扫，将无念鬼王、温飞雪、谢无忧、明空四者一同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