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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很白很干净很健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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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香烟的时间原来可以这么久。
吴邪在裂开的“蛋壳”中静静地坐着,宛如一尊莲花中的吸烟菩萨。
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哭,在撕心裂肺的哭。
不是每个被香火带走的人都回来了,也不是每个回来的人都是活着的。
虽然常识或良心都在鼓动着,但是现在的吴忧依然无法朝哭声响起的方向给予哪怕是一个同情的眼神。只能呆呆在原地站着,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看着升起的烟撩过吴邪一动不动的眼眸,看着挺着肚子的王胖子时不时地漂过。
这个画面,额,有些禅意。
在吴邪手里的烟烧到了指尖的时候,脱下了防护服的解语花站到了吴邪的面前,伸出手的同时给出了一个颇有风度的苦笑:“看来你们吃了不少苦。”
吴邪抬着脑袋盯着解语花研究了一会,回敬了一个不太有风度的苦笑,支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看来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大侄子。”
安顿好伙计的三叔给了吴邪一个热情的拥抱,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吴忧第一次意识到,三叔老了。
“三叔?三叔,你受伤了!”
“小事。”
。。。。。。
“吴忧!!你怎么样!!!”
“哇!!”呆住的吴忧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吓了巨大一跳,转身和旁边的树撞了个满怀。
“。。。。。。痛。。。”
“。。。抱歉,”突然出现的人揭开了脑袋上的头盔,“忘记香火走了。”
?刘丧?
“刘丧?X,刘丧你跑哪里去了。”
“轻点轻点,我是伤员。”刘丧推开了冒出来的王盟,白着一张虚弱的脸,“一言难尽,”
走吧,先回营地。”
刘丧的脑袋后面,吴邪他们已经走了,其他人正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离开。唯二的两个张家人依旧留在水潭中,忙着把一个个破开的“蛋壳”拖到水潭的角落。
张海盐脱下了他的大袍子,裹成一个包裹搭在背上,里面装着收拢来的手骨。身上湿透了的白衬衫衬托着他的脸。虽然隔着有些远,但是吴忧觉得,那张脸,比惨白的刘丧还要惨白。
似乎感受到了探究,并没有看过来的张海盐远远射过来一句话:“张家人干活,闲人不要靠近。”
这语气,实在是一点都不友好。
吴忧被刘丧拎走了。
新营地离水潭有一段距离,等刘丧小队到达的时候,两只小狗狗已经脱下了绿色披风,和抱狗伙计一起大口大口地享用着肉罐头,完全忽视了它们身边一动不动地躺着几个不会再动的“存在”。
有吃的了。
吴忧和王盟速度加入了领取食物的队伍。在队伍的最前端,两个脸生的中年男子一边登记一边发放着罐头。
“谁家的,叫什么。”
“吴家的,吴忧。”
“你就是吴忧?”登记的人抬起了头。
“是的,请问能给我午餐肉的吗?”
发放罐头的手带着午餐肉罐头硬生生生生缩了回去,那人朝旁边大喊“她就是吴忧!”
另一边忙碌几个中年男子停下了手里的活,面色阴沉的看了过来。
不是,你们都是谁?
“有什么问题吗?”吴忧空空的肚子里面除了不耐烦以外什么都没有,打好主意要是不给立马开抢。
“快点吧!”
“磨蹭个X啊!”
在身后饿肚子的人的不满声中,吴忧领到了食物。
“他们是谁?”吴忧光速拉开罐头用手指舀了一勺午餐肉,咸味在口腔中划开。
“跟吴三省来的,别一下子吃太多。”刘丧嘱咐。
“唔”。
吴忧一边咀嚼着,一边靠在树下蹭来蹭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把自己安顿好。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谁能想到自己已经可以一边大吃特吃,一边观看着吴三省和解连环带人挨个检查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些。。。呢。
吴三省和解连环,处理这些事情有些过于有经验了。
那些存在都很重,字面意义的死沉死沉,他们被人熟练的从腋下架起,任由腿在地上拖着移动。
那些存在,不久之前还是活着的。
至于他们曾经是谁,吴忧实在没有心力去分辨,只是觉得看着那些存在的腿从地面拖过的时候,吴忧自己的腿,开始微微疼了起来。
或许是没有喝水的缘故,也或许是一下子吃太快了,午餐肉渐渐在吴忧嘴里累积,半天咽不下去。
累,真的好累。身子重重的,胳膊沉沉的,指尖失去了力气,剩下的午餐肉好像也挖不动了。嘴里累积的肉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味道,奇怪的味道顺着鼻腔直冲大脑,很快,大脑好像也动不了。
很累的大脑里面出现了一个念头。
好像,自己,似乎应该过去和地上的那些存在躺在一起。
眼前的画面变了。吴忧身体不受控制的靠着树滑落在地面,呈现出一种非常不优雅的平躺。
吞不下的食物堵在喉咙里。眼皮无力的搭在眼珠上。
头顶的树冠明明很高,这时候看起来好像压到了自己的鼻尖,就好像当初被困在岩壁底下一样。
岩壁。
耳边传来了水流动的声音。皮肤感受到了水的冰凉。
大脑疑惑了。难道我还在天坑的岩壁下面吗??
不不不。。。呼吸,我要呼吸。。。
“吴忧!”
小腿上突然一痛,黑色的岩壁消失了。
模模糊糊的画面中,似乎吴邪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要来拖我了吗?
。。。。。。
“吴忧,吴忧!”这一下踢得重了一些。
“别睡了,吴邪要你过去指认。”
“哦哦,”吴优爬了起来,发现边上的王盟正继续专心地挖着他的罐头,“并没有喊我。”
指认。
需要指认的对象“躺”在地上。
或者说“出现”在地上可能更加合适。
这个“对象”有着“人”的外表,保持着“人”的姿态,只是这个“人”的姿态显示着他本来应该靠着些什么,但现在他继续保持着他的姿势,出现在了地上。就好像劣质的照片贴图,游戏世界中的BUG一样,有一种脱离环境的诡异。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依旧颇有神采的睁着。“他”的嘴角依然做着似笑非笑的努力。
这个“对象”,就是那个很白,很干净,很健康的人。
“是他。”刘丧道。
吴忧也点点头,“是他。”
“。。。。。。。”吴邪仔细端详了一会,掏出了一把小刀。
小刀刺进了那人的脸,拉开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非常干净齐整的口子,并没有任何东西渗出来。紧接着,在众人的低呼声中,那张脸上的口子,飞快的愈合,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张脸的主人依旧很白很干净,依旧颇有神采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看来你们真的好不到哪里去”吴邪苦笑,“怎么解决的?”
“涂了绿火的子弹。”
“用枪?”
“塞的。”解语花道,“我塞的。”
众人围成一圈仔细观察着,吴三省对这个“对象”充满着热情。他抓着这个“人”的一支胳膊,说要再他手上做个“实验”,复原一下“当时”,也就是吴三省中枪时候的场景。
吴忧并不想看这个“实验”,在移开目光的时候,意识到这个人还有一只手。一只右手,插在他的口袋里。
这个“人”,好像就是用现在这个姿势,在雨中的树下,站了很久。
吴忧转到了他的右手边,蹲了下去,扯住他胳膊上的衣服,开始往外抽。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脏兮兮的,沾满泥巴的靴子踩住了口袋里的手。踩的非常的恰到好处。
吴邪出现在那里,弯着腰,踩着“他”的右手,专注的看着吴三省进行他的“实验”。
吴忧加大了力气。吴邪的脚踩的过于准确,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吴邪?”
吴邪看了吴忧一眼。
吴忧退开了。
吴三省的“实验”成功地结束了。
似笑非笑的人走了。
吴邪和解语花用了一个睡袋把他装了起来,两人扛着睡袋走进了树林深处。
对于他们的行为,没有人有异议,也没有人表示疑惑,更没有人跟上去。
至于其他的,由吴三省和解连环带人一个个掩埋。
同样的,既没有异议,也没有疑惑。
整个营地如同默剧一般安静着,安静着清理,安静着掩埋。直到吴邪和解语花从树林深处回来以后,众人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重新点起了篝火,交换了一下各自的经历。
最先讲述的是吴三省。
在暴雨结束后的白天,按照原先的计划,吴三省和解连环带领的搜救队伍用一种普通人赶路的方式出发了,在半路,搜救队还成功捡到了几个掉队的队员。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们遇到一场已经结束的火拼。
“丧心病狂。”解连环用四个字描述了他们看到的一切。
不愿意多惹麻烦,大家小心谨慎地离开了那里。这场已经结束的火拼让大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嘻嘻哈哈的探险之旅,而是一趟字面意义上的要命旅程。
谨慎起见,吴三省和解连环把队伍分为两队,保持着可以相互照应的距离继续前进。
这一趟的确是要命的。
坑里是危险的,但岸上也不一定安全。没有人规定阳光下的对手要比黑暗中的对手更加讲文明懂礼貌。
这一次,九门的人低估了对手。
作为正面迎接袭击的队伍,吴三省的人损失惨重,连吴三省本人也受了枪伤。情况比预想中的严重多,吴家队伍来不及参与善后,当即决定撤离。
解连环和吴三省不是喜欢放弃的人。
但是这一次,他们决定放弃。
因为这并不是一次嘻嘻哈哈的探险之旅。
因为没有必要拿九门的命来做亏本生意。
因为没有必要再让已经上岸的九门再次陷入更大的泥潭。
所以,解连环和吴三省做了决定,由吴家的队伍撤出去求救,由解连环带着人把吴邪和解语花和霍秀秀劝回去或者绑回去回去。
不料,在撤出去的途中,吴家的队伍注意到又有人跟着他们。再来一次袭击就死定了。
万幸,没过太久,跟着他们的人主动冒了出来,更万幸的是,这次跟上他们的人就是解语花。很明显,解语花知道出去的路,而且很明显,没有人收解语花的手机。
解语花告诉吴三省,解家的队伍有问题。
所以他一个人跑了出来,所以他一个人跑出来后跟上了吴家的队伍,所以他跟上吴家的队伍后观察了一段时间来确定吴家的队伍有没有问题。
解语花告诉吴三省,他感觉他所看到的解家的队伍似乎多了那么一点人。
吴三省觉得很奇怪,两人相互对了一下,结果果然发现,和两只队伍分别的时候相比,解家的队伍的确多了那么一点人。
很多时候多人远比少人麻烦。
多了人,就已经不是放弃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在交换信息的过程中,吴三省提到了一件怪事。生死关头的血拼中,吴三省砍下了一个人的手。有东西从这个人的身体里喷了出来,不是鲜红的血,是一种白色的物质。这种物质带着这个人的手飞了回来,继续长在了这个人的手腕上,然后这只手扣动了扳机。
“我没有看错,这不是幻觉。”吴三省坚持。
解语花并不认为这是幻觉,在听完吴三省的描述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画面似成相识。
就在不久之前,他和黑瞎子为了进入那做叫“仙阁”的山,冒险动用了炸药,把山炸开了一个“小”口子。跟着山石飞出来的,也是这种白色的东西。这种白色的东西抓住四散的碎石,在两人的注视之下,把山一块块拼了回去。
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和那座山是同一种东西。
“那个人呢?”
“被潘子解决了,”
“尸体,谁处理的。”
“解家善的后。”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在解语花的协助下吴家的队伍加速撤了出去。隐藏了身份的解语花直接联系了霍仙姑,随后又独自赶回营地。在霍家的接应下,吴三省表面上是在医院疗养,私下则很快组织了一个以老的九门人,或者说就是以吴家老家人为主的队伍。这帮人在绝大多数事情上比外人更加不可靠,但是在某几件事情上的可靠是绝对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回来的时候,在离营地很远的地方就开始下铲子挖地道。地道直接挖到了之前营地的下方,挖到了埋着尸体的土坑。在那里,他们获得了宝贵的绿火。他们一直挖着,一直挖着,一直挖到了霍秀秀的帐篷底下——一个不撕破脸就绝对没有人敢闯的地方。
按照解语花透露的信息。正月初四,此地会有暴雨。
暴雨很大,这里的人都是专业的,照理说选址扎营的地方没有那么容易积水。
但是,要是有人利用地道把雨水引过来,再好的地段都能被水淹没。
然后他们就可以等待着,雨过天晴之后,香火从雨水中再度腾起。
“人体可以理解为一个包含空气的气球。香火可以理解为沙子。”
吴邪进行了他的讲解。
“一个内部充满空气的气球周围都是沙子的话,那这个气球基本上就只能靠着调节内部的空气来移动。很困难,但在内部空气消失之前并不是完全做不到。这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包含空气的气球。”
“而他,是另外一种情况。他也是个气球,只不过是里面全部都是沙子的气球。在外部是空气的情况下,一个里面装着沙子的气球是很容易移动的。但是,要是这个气球内部和外部同样都充满了沙子的话,这个气球,基本上是完全动不了的。”
所以,当香火腾起的时候,完全动不了的他被解决了。
“他并没有死,他只是被改变了。”解语花道。
“我只是把子弹塞入了他的大脑,香火包裹着子弹改变了他的大脑结构,让他无法移动——即使外部没有香火了也无法移动。他可以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他还是活的。
接下来讲述的是刘丧。
刘丧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他没有心跳。”刘丧道,“当时我无法确定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打算找机会再验证一下。”
当时吴忧精神崩溃,解家看起来不太对劲。刘丧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打算找机会接近他,仔细听一下,或者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他是解家请来的什么能人异士也说不定。
于是,在寻找据说跳下了悬崖的张家人的搜救队里,刘丧走近了那个他,主动搭起了话。
“你好。”
“你好。”那人微笑着,“我知道你知道。”接着,对着刘丧的肚子捅了一刀。
刘丧摔倒了。眼睁睁地看着搜救队里的人,一个接一个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走过。
“对,还有个混蛋踩了我一脚。”
“我踩的,我们别无选择。”说话的是那个吴忧似成相识的人,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轻松的笑容。
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解连环。
“他说的没错,他们别无选择。”解连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