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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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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还在继续着。
黑白双方已经陷入胶着状态,两边的人却依旧一派悠然,不慌不忙地落下每一步棋子,让对方踏入自己的包围圈时也走入了对方的陷阱。
“左丞对三公子的事情看来一点也不着急呢。”晏清歌有意无意的撇看四周,若无其事地说。
“该着急的不是我,是假扮过我儿子那小子。”云左丞轻笑。他对那会儿为了救沈若欢的命所以众人齐心编造出的云沧海还算满意,更何况无缘无故当了一年洛十四的“爹”,这感觉更是舒爽得很。
“他有什么好着急的,有三公子在身边,想必叶墨他们也不敢下狠手。”
“这就是你们的区别。”云左丞意味不明地笑了,把棋子稳稳地落下,困阵瞬时变了杀阵,对手的棋子一下子少了一大片,“晏沉醉顾及着叶墨,定然不敢下杀手。可晏清歌不同,你到底低估了你哥的心狠啊。”
晏清歌,不,应该说是晏沉醉愣了,苦笑蔓延上眼角,对云左丞摊了摊手:“我就知瞒不过左丞的,不过您到底是怎么分辨出我和我哥的?”
云左丞笑而不答,心底暗想,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哥他,从来不会下棋的啊……
嘭——
大帐外站岗的小卒抖了三抖,尽量缩紧了脖子。
帐内的气氛同样恐怖,几乎冻结的空气令在场的几位都不敢擅自说话,生怕不小心惹怒了刚刚睡醒的某人,搞的自身难保。
恐怖气场中心的叶公子把唇抿成一条直线,杀气四溢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几人,最后停在了锦袍黑靴的仁兄身上。
此人正是罪魁祸首晏清歌。
毕竟晏清歌不是晏沉醉那个妻管严,就算在叶大盟主的眼神逼迫下,依旧能够若无其事地整整袖子,拍拍衣摆,然后一本正经地朝叶墨扯开微笑:“小墨你醒了啊,睡得可还安稳?”
周围气温瞬间低到可以结冰。
“安稳,自然安稳。”叶墨磨牙切齿地勾了一丝阴森森的冷笑,忽然扭身抽剑,七尺利刃夹着寒气顷刻间驾到了晏清歌的脑袋旁。
“来人!此人不听命令擅自行动,还妄图袭击本王,罪不可恕!立刻将其压至队后,严责三十大板,听候发落!”
声若洪钟的命令震得众位耳膜发麻,却迟迟无人敢上前动手。
“咳咳……”晏清歌故作咳嗽了两声,安抚一般对四下呆立的手下微微一笑,和声道,“敢问叶大人的命令为何?”
“彻夜追捕沈若欢和洛月明,不得有误。怎么,想赖账?”
“不是。”他继续笑,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又随意的点了几个点,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如果我已经追到并困住了他二人,算不算戴罪立功?”
“至多是功过相抵。”叶墨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回道。
晏清歌忍笑,扬手凌空拍了拍,躲在暗处的影卫立刻闪了出来,躬身弯腰道:“禀右相,晏门阵已经部署就位,沈公子和洛月明怕是插翅难逃……”
“困阵?”叶墨惊疑地插嘴。
“不。”晏清歌稍稍垂头,眼底的光芒被遮的七七八八,表情略带落寞,“杀阵。”
“洛月明,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来追我的也许不是晏沉醉?”沈若欢此时倒是不急了,反正无论怎么走也还在那个包围圈,晏家的阵法,没有一时半会儿是破不了的,“能瞒过你的内线,又能摆下如此阵仗的,还能有谁?”
“不是他……?”洛月明在他一旁坐下,配剑在腰侧铮铮作响,“你的意思,来者是晏清歌?”
“别无二人。”
洛月明的眸色沉了沉,眉梢挑了起来,戾气毕露:“那此阵……”
“是杀阵。”沈若欢含笑接过,随手捡了块石头朝远处扔去,石块落地羽箭声鸣,“若是晏右相,依他的性子便是牺牲了我这个闲散皇子,也不可能把你放洛瀚继承皇位。等到叶墨继位,凭晏沉醉和叶墨的关系,唔,还有我和叶墨的情分,洛瀚和安国也能暂保一是安宁了。”
“不必如此麻烦。”洛月明听他说罢,并没有太大反应,反倒异常平静。
“嗯?”
“来此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他眼神温柔地望着沈若欢,声音淡然和润,“半年前你离开后我便想清楚了。上一次让你溜了是我失误,这次不会了。诏书已经送上去了,我会主动放弃手里的兵权以及皇子身份,我会把桃花楼还给你,如此,我们可否从头来过?”
沈若欢彻底呆住了。
他甚至想伸手摸一摸洛月明的脸,看看这人是不是别人易容的,怎么会说出如此话语。
在他记忆里,洛月明可以淡漠,可以无情,可以狠毒,偏偏不会是这样的……
当年为了这些所谓“杂事”,洛月明能亲手送他一杯浮生,如今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还说什么从头来过……
还能相信么?
沈三公子没有想到答案,许久,他抬起眼皮,十分肯定地道:“你定会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放开你。”
平静笃定的声音从洛月明的嘴里说了出来,低沉的男音包含了太多后悔与无奈,沉重的让沈若欢有些难以接受。
晚了……
他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纠结着难过。
他突然想到师父以前说过的,他虽心计深重步步算计,有朝一日总会毁在自己手里。
“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他说的很小声,对洛月明说,也是对自己说。
晏家的阵法有个很奇特的地方在于“活”。
阵眼以及所有破阵的关键全部掌握在施阵人的手里,即便让闯阵之人找到了阵中,也能随时改变阵型,令其功亏一篑。
沈若欢从前只是听说过这种阵法,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亲身尝试一番。他和晏清歌相处的时间不短,晏右丞的种种手段他可是一一见识过的,深知其心之狠,招数之毒。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小步,即刻转身握住呼啸而来的暗器,倒吸口凉气:“居然还给全浸上毒了,他真准备让我和你死在一起啊,太狠了点儿吧……”
洛月明一把把他拉到身后,半蹲下身将短匕插入土中,一路划了过去,不多时停下,手指在土堆上摸索一番,握住一根银色细丝。
接着,他用匕首将银丝小心割断,再试探地踩了上去,果然没有什么动静了。
沈若欢谨慎地在一旁盯着,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提醒他。两人配合颇为默契,连破了几个机关,忙得满头大汗,却只走了近五十步。
这种方法显然不怎么管用。沈若欢没好气地找块儿空地坐下,边擦汗边寻思着有没有别的方法。
洛月明和他相比平静得多,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脸上扬起了一丝轻笑,把手心的通讯烟火点燃,犀利地破风声霎时传遍山谷。
沈若欢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我桃花楼的东西你用的倒顺手。”
“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洛月明笑得暧昧,毫不在意沈公子话中的冷嘲热讽。
沈若欢被他一句话噎住,扭过头懒得理他。
想了一会儿沈公子才悠悠地说:“你是打算在这里等到援兵来?”
“没错。”洛月明不慌不忙坐下,慢条斯理地拿出粮食给沈若欢,顺便把住他的手掌,缓缓传去内力,“我观察过此阵,尽管我们出不去,他们在阵外也难以进入。你我只需再次等待司命代人赶来即刻。只要姓晏的还顾及着叶墨的性命,就不敢不听司命的话。”
“随你。”沈若欢转过身,犹豫了一瞬,轻轻地把背靠在洛月明身侧。手心的暖流流到体内,全身温热舒服,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恨你的。”他半眯着眸子低声说,把脑袋搁在洛月明肩头,“不过后来慢慢也就没那么恨了。上次我哥和封国那位公主成亲时候,我想以后有一日我大概也会像他这样,娶妻生子,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我不许……”
“你不该再来的,日后你会继承皇位,君临天下,多好。”
困意越来越浓,再后来洛月明说了什么他都听不清了,耳边蚊鸣般的低语一直不停,睡梦中似乎见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那两个孩子,初离故乡,天真的可爱。
年少时候最无暇的岁月已经蹉跎成灰,当选择的路一旦踏上,便丧失了回头的机会,那时没来得及说的一句话,往后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换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