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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游园惊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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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慕慈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羽。他嘴角勾起一丝皮惫的笑容,吃力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羽。”他唤。
“慕慈。”她笑着覆上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俯身倚着他的肩膀“太好了,你没事。”
“傻瓜。”他揽住她轻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别哭了。”
“我也不想的啊。”尚璃羽带着哭腔道“谁叫你不知所以的就晕了过去,还去了个叫什么牡丹亭的鬼地方,还有那个不知是哪冒出来的女人!”说到那女人尚璃羽就来气“你为什么和她那么好?”
慕慈无奈,她这分明就是在吃醋么。“好了。好了。那时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最多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为了你,我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受伤。也再也不看别的女的一眼,如何?”
“也不和唐麟那家伙去逛花街?”尚璃羽抬起头委屈地说。
“我从来就没和他去过啊。你不要听小唐他乱说。”慕慈失笑“总之以后什么事都先告诉你,不让会你担心。恩?”
听到慕慈这样保证,尚璃羽终于破涕为笑。慕慈抬手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
尚璃羽把他扶起来问“你饿了么?我去叫人弄点吃的给你好么?”
慕慈点点头,昏迷了这么多天,他还真是有些饿了。
尚璃羽转身走了出去。一会过后,她回来告诉慕慈,唐麟也醒了。
但显然慕慈并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尚璃羽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重复了一次。
“还有呢?”当尚璃羽讲完大致的事情经过时慕慈又问。
“还有?”尚璃羽奇怪地歪歪头道“已经没有了啊,还有什么?”她不明白慕慈的还有指的是什么。
“还有……”慕慈抬手轻撩起她鬓角碎发,想说什么,末了却只是笑笑道“算了,没什么。”他并不想道破。
尚璃羽虽是奇怪,却也没再多问什么。慕慈若是想要告诉自己,总会说的。
正说着,侍女端着刚煮好的粥走了进来。
尚璃羽起身去端粥时慕慈的视线一刻也未从她身上离开。他感到自己的心微微地发痛。羽,这几日你为了我,是不是又几夜没睡地四处奔波?是不是连自己的身子也顾不上?
“羽,你也吃一点吧。”当尚璃羽端着粥过来时慕慈道。
谁知她却摇摇头道“你先吃吧。我好像有点饿过头了,没胃口,一会在说吧。”
“你又这样对自己的身子了。”慕慈咽下一口璃羽吹凉了喂到自己嘴边的粥,皱了皱眉头“快吃一点。”
“好了。”璃羽又尧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耸耸肩道“等一会我饿了就会吃的。没关系的。
正说着,侍女来通报说白尘来了。
“让他进来吧。”尚璃羽头也不回地说。这种时候来的话,大概是有关那件事了吧。
过了一会,白尘推门走了进来。“你没事了。”见慕慈已经醒来,他也稍稍放心。
慕慈点头道“多亏了你们。”
“哪里。”白尘看向尚璃羽道“这都是璃羽和师大人的功劳。”
慕慈笑而不语。
“你来是干什么的?”尚璃羽站起身,一手将空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一手拈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刚才被慕慈那么一说,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羽林卫在城郊后山抓到了一个行迹诡异的女人。贺兰大人已把人交给我了。”白尘这才想起了正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便来找你了。”
“先关去刑部大牢吧。”璃羽想也不想便道“那女人,一定会些诡异的法术。告诉鸫人那家伙,小心看守。让那女人跑了我就要他的命。”
“刑部?”白尘不解“白虎堂又不是没有大牢,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关到刑部大牢?”
尚璃羽的指间轻触自己的嘴唇,看着窗外发呆。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就关去刑部吧。”在我还没确定一些事之前。
见她如此说来,白尘便也点头应允。
“还有,去把关于七年前那件桃花案的卷宗全部找出来。只要是有关的人全给我找出来。”她放下手,回过头看向白尘“就是死了你也给我把他从地底挖出来。”
白尘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为什么尚璃羽会忽然想到要追查七年前的案子。但白尘知道,尚璃羽的决定一定有她的理由。“那我先走了。”待尚璃羽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白尘便也起身离开。
“白尘。”走到门口时,尚璃羽忽然叫住了他“那女人,关着就好。”
“那是什么意思?”白尘有些不解。
“字面上的意思。”尚璃羽眯起眼睛,偏头看向他。
白尘忽地明白了什么。点头离开了。
白尘走后,尚璃羽靠在慕慈身边,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慕慈有心想让她好好休息,便也没有叫醒她。等她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她揉揉眼睛看向一旁正温柔地看着他的慕慈“我睡着了?怎么不叫醒我?”
“你肯定又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慕慈低头亲吻她的脸颊“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那些事明天再处理也不迟啊。”
“嗯。”尚璃羽眼看就快天黑,便也不想再出门。索性缩在慕慈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明早一定要叫醒我啊。”临睡前,她嘴还里含糊不清地叮嘱着,不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在慕慈怀里的这一觉,是七日来,尚璃羽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日醒来天已亮了。休息了一天的尚璃羽已恢复了精神。却还是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怎么?才休息了一天就不想起来了?”慕慈好笑地看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愿起身。
“反正你也没事了。”尚璃羽懒洋洋地摆摆手道“我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让我一大早的跑去那鬼地方。更何况白尘也可以处理好。算了,过几天再说吧。”想到这里,她心安理得地闭上眼想要再睡一会。
“夫人。”这时侍女却敲响了门“司天台师大人来了,说有一分文书要您签。”
“知道了,让他在书房等我吧。” 尚璃羽无奈地将头从被窝中抬起来闷声应道。
“他有什么文书要你签?还要亲自拿来。”慕慈一面递过璃羽的外衣一面问。
“谁知道啊。”璃羽摇摇头道“司天台的事,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啊。”
“我和你一起去。”慕慈说着也披上了外衣。璃羽本想叫他在房间休息,却又想到那日幻境中的事,还是没说出口。不去的话,大概会不放心吧。
来到书房,师夜光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抽着烟斗。却在见到和尚璃羽一同来的慕慈时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尚璃羽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当做没看见。“你有什么文书,是要我签的?”
“我想审那女人。”师夜光开门见山“可那刑部侍郎说,没你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审。所以,我连手谕都替你写好了。只要你的印鉴。”
“你要审她干什么?”尚璃羽奇怪地问。
“那桃花咒失传了近百年,她却会。你说我想干吗?”师夜光摇了摇烟杆道“反正你现在也不审,让我先审审又何妨。”
“我说什么事能劳师大人你亲自拿着文书来找我,原来就为了这个啊。”尚璃羽好笑地说着,一面从锦盒中取出了印鉴,在纸上盖了章。正要递回给师夜光时,却又缩回了手。“问归问,把命给我留着啊。”
“知道了。”师夜光一脸厌恶地抢过文书摆摆手离开了。那样子完全就是不把尚璃羽的话当回事。
气得尚璃羽狠狠地白了他离开的背影一眼,哼道“最好你就什么也审不出来。”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慕慈问。
“等白尘把七年前的案子弄清楚了,再作打算吧。”尚璃羽叹口气道,“毕竟也快过年了。”
“是呢。”慕慈有些感叹道“这么快又是一年了啊。”
任时光年岁如梭,让彼此都错过。轮回间都太执著,这一生逃避什么。双城中只有一场风波,怕只怕早已经舍弃你和我。
“大人,夫人,不好了。”才离开书房没多久,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刚才师大人去刑部时发现那女人自尽了!”
“真是的,我不是还让白尘叮嘱过鸫人要看好她的么?”尚璃羽哼道。可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好像早已料到似的。“那师夜光怎么说。”
“师大人只说一具肉身,留着也没用。就离开了。”
“行了,下去吧。叫人备马。”羽挥手将侍卫打发走了。
“怎么?你早料到那女的会自尽?”慕慈见到尚璃羽那处变不惊的态度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谋划些什么了。
“你没听到他是说,师夜光说,□□。”尚璃羽笑了笑道“之前司马告诉我,有一种法术可以让□□与魂魄脱离,但后果是灵魂永远也无法回归□□。所以我想,那个女人用的恐怕就是这样一种法术吧。”
“若是这样的话,想要抓到她就不容易了啊。”慕慈皱了皱眉,却忽地想到了些什么“对了,上次司马大人不是送了张符咒给你?那个应该有用吧。你放到哪去了?”
“那东西我怎么记得。不是你放的么?”尚璃羽耸耸肩说的理所当然。
“好吧。我去找。”慕慈无奈“你趁这时间想想要去哪找她好了。”
“不用想啊。”尚璃羽追上慕慈的脚步“我知道她一定会在那的。”
“你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慕慈轻笑着捏了捏羽的鼻尖。
羽微微簇眉“我当然知道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明白她的想法。”
“哦,是么。聪明的孩子。”慕慈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你们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吗。”尚璃羽一把打开他的手抱怨道。
“好,好。”慕慈摊摊手,开始四处翻找着那不知被尚璃羽扔到什么地方的符咒。
好一会,他终于在小柜的地下发现了一张黄色的纸,上面用红墨画着些他看不懂的符文。“是这个么?”他转过身问。
“好像……是吧。”尚璃羽的嘴角有些抽搐,伸手接过,小心地展开了黄纸,抬头看向慕慈,不确定地问“你说,弄成这样还能用么?”
“你觉得呢?”慕慈反问。
“应该没问题。”尚璃羽一把将符咒塞入袖中“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了。”现在可不是考虑符咒能不能用的时候。
本来尚璃羽是想一人独去的。哪知慕慈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独自一人前往。尚璃羽终是拗不过他,同他一起去了。
尚璃羽告诉慕慈,自己七年前进京时,因为有意绕了远路,不小心闯进过那片桃花林。就是在那里,撞见了那个女子。女子那时也不过二十四五,不知为什么,一直在那棵桃花树下哭泣。尚璃羽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无心去管她。谁知在经过女子身边时,她忽地抬起头,用一种极为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尚璃羽从没忘记过。那是对世间一切事物的仇视与怨恨。尚璃羽停下脚步,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那时的她想象不出,是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露出那样的表情。正想开口询问时,女子却破口大骂起来。尚璃羽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见女子无意与自己交谈,便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来到长安时,便听说了那桃花案。但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直到,七年后的今天。
回过头想想才发现,其实,只要自己那时多注意一些,也许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也说不定呢。而这次,若不是那女子疯狂的复仇,这件事是不是早已被自己丢弃在记忆的角落?那件案子,是不是就如同女子所说一般另有隐情?在那震惊一时的桃花案中,到底隐藏了怎样一个秘密?若是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找出那个答案。
桃花依旧如同三日前一般开的灿烂异常。没有丝毫要凋谢的预兆。两人一路寻去,找寻女子的身影。
依旧是那棵桃树,依旧是那片风景。
女子双手抱膝坐在树下,抽泣着。感到有人靠近,终于抬起了头。却在见到慕慈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从地上站起来,脸上竟有一丝喜悦。“慕慈,你是来找我的么?”
尚璃羽听到她这话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看向慕慈。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搞定她吧,我不管了。
慕慈无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想要找的人。”他说“请不要在这样继续下去了。”
“不,你是,你是。”女子向两人走来“你们,一模一样。”
慕慈无言以对。
“慕慈。”她说“是因为她么?是因为她你才不愿和我在一起的么?你说啊,只要你开口,我会帮你杀了她。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为你去做。”
尚璃羽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正想要说什么时,慕慈却开口了。
“不,你错了。”他说“她没有逼我。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愿。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执念不是么?你一厢情愿地要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想要找人来代替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是,你可曾有想过,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根本就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就如同……”他顿了顿又说“就如同羽在我心中的地位一样。”
女子失神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来。
不得不承认,尚璃羽在听到那句话时,心里顿时忘却了一切的不快。就连那女子一切暧昧的话语在她耳中,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但是,她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他是无辜的。”女子一步一步地退后“他是无辜的。他不会那么做的,他不会。”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报官?要以这样激烈的方式?”尚璃羽问。
“这些年来,我找过多少人,花了多少钱,到最后的结果不都还是一样?”她冷笑“所有人都告诉我说他有罪。他有罪。”她低下头,仿佛做错事一般地喃喃自语着。
“那是真的。”尚璃羽叹口气,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七年来,你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是你自己,一直都不愿相信。”
“不,这不可能。”她猛地抬头“不可能。”
“你一直都在骗自己。”尚璃羽抬手折下一支桃花。“就如同这不败的桃花。”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看向尚璃羽。“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尚璃羽轻笑反问“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可知旁观者清。七年前,你那个他,为了建造一片只属于你们的桃花源,不惜以人血为养料,想要自己园中的桃花永远红艳,永不凋谢。他那是为了谁,你心中还会不知道么?所谓生,命之续矣。所谓亡,命之断矣。所谓情,生之所,亡之困。”
“半生缘。”女子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
有时候,盲目的信任只会让人陷入绝境。想得太过美好,等得太过长久。当你回过头时,已是沧海桑田。还要去哪寻找自己的那一份执着,那一段情,那一世缘。当你终于得到了一切时,才会最终明白,其实那时的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想要得到,想要不放弃,想要不相信,想要现实所无法给自己的一切。可到头来,都只是想要而已。到头来,空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最纯净的灵魂,最真挚的爱情。
其实,她早已经知道这一切。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不断地欺骗着自己。每日每夜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想要为两人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园。慢慢地,她忘记了他的初衷,忘记了真相,忘记了他的存在。直到,忘记变成习惯。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是尘缘还是梦魇,是劫还是升起的炊烟,哪一念才能不灭,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答案是,无解。
转身的那一霎那,桃花林燃起冲天火光。火光中,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手交给了他。他紧紧地牵住她,将她带离那纷乱的尘世。悲哀的灵魂在那一瞬得到了解脱。执着了七年的信念,背负了七年的命运,终于可以全部放下。终于不必再去坚守什么,也不必再逼迫自己去相信什么。因为这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
如果命运是棋盘,宿命便是那早已摆好的棋子。那一局,结果早已注定。
死局。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云鬟点,红松翠偏。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行来春色三分雨。
“走吧。”慕慈看着那一切,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拉起尚璃羽的手,将她带离。若是这一切可以重来,我也会选择毫不犹豫地牵紧你的手,直到世界尽头。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
附记:
往事录:
一本往事录合上谁的归宿
谁盛开的烟花在空中匆匆谢幕
我看见上帝眼中仓皇的眷顾
我看见上帝眼中苍白的孤独
一段镇魂曲开启银色的棺木
掉落的玫瑰花映入泛红的双目
我听到上帝口中悲伤的倾诉
我看见上帝眼中绝望的痛哭
我看见上帝眼中苍白的孤独
展开追求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