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生》姜向阳

101、劳工上任

　　“累了么？怎么不去床上躺着，毯子也不盖，会着凉。”一侧头就看见了在摇椅旁绣墩上的那个人。
　　才想起来，刚看完那本日记还来不及放回原处，他就进来了啊。“这个盒子是书房里的那个吧。从来没有人动过呢，父皇也不曾动过它。”
　　“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麽？”
　　“我母亲写的东西。”很平静的一句话。
　　“去床上睡吧，已经晚了。”语罢，已将我拦腰抱起。
　　我不自在的动了动，“皇上劳累一天，最近似乎胖了，不必在加重皇上负担了，我自己能走。”
　　低头看了我一眼，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现在知道叫皇上了。既知道自己重，就不要乱动了。一会儿就上去了，能有多累。”
　　我不好再说话，只好保持沉默。
　　直到把我放到床上，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依着床沿坐了下来。我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好静静的坐着。
　　“我明天让狄秋给你送个孩子过来，你不是很喜欢孩子麽。你知道的，那两个孩子，你怕是见不了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没有在我面前用“朕”这个字来称自己。
　　“皇上说怎么好就怎么好了。臣妾谢皇上这样为我着想了。还知道送个孩子来让我以慰相思之情。只是臣妾这个样子，要是孩子照顾不周，皇上不要怪罪才好。”
　　“还请皇上明示，为何一定要我留下，我想知道，那个必须留下的原因。”其中之一，怕是也想留我限制苏楚慕吧，富可敌国的外族皇室，是怎么样都不能够让人放心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有野心，岂是儿女情长能够困住他的。
　　“荣儿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像母亲一样的，都不会平凡的，朕需要你，兴明需要你。这样说，荣儿可明白了。那一首《春江花月夜》是母亲最喜欢的曲子，父皇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那本日记中，并没有记录这些。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早就知道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先皇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从那个赐婚开始，他早就知道我必定和安黎一样不能够忍受三妻四妾，他大概早就算计好了，那纸赐婚兴许就是将计就计，还有什么前朝的那些旧的案子，明明已经了结，如今还要翻出来利用一番。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南宫家的江山，顺道也为了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个不平凡的女子，陪伴自己的儿子好不寂寞，好稳坐江山。他们就真的认为我不平凡？注定有治事的才能了？真是笑话。
　　听到我的笑声，他必定是看见了我脸上不屑的表情。但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没再言语。
　　这就是帝王，为了江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可是布局设计任何人。
　　“朕许诺你后宫之事不用参与，宫廷宴会不用参加，命妇朝拜全免。除了待在宫廷，朕不会勉强你别的。那些前尘往事就真的是往事了。”
　　看着那双暗沉沉的眸子，我只想把头埋在被窝里，不想面对。这是保护？是最大程度的自由？是能给的尊重？真的只需我一个人，所有的过往都可以轻易地揭过去了，活着的人还是可以好好地活着，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死了的人也不会再追求。这样是不是很好，这样是不是也算是我的不平凡了，即便最后可能什么也没有做，但是这样也算是做了一回伟大的圣母了？我不是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了麽。只是如今还是心理很难受。
　　“朕今天就歇在这了。”
　　“牌子太多翻不过来，皇上不想得罪人，来我这里找清净，当鸵鸟？”我为自己到现在还能有心情调侃，暗自鼓掌，我真乃神人也，收放自如的很啊。
　　“鸵鸟是什么鸟？为什么说朕是鸵鸟？”
　　两个人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大晚上的就讨论这个？看来是我不对，好奇心人人拥有，没有例外。
　　“皇上真是好学呢，此鸟产于外邦，不会飞，但是善奔走。有书记载：高七尺，黑色，足类骆驼，鼓翅而行，日三百里，能噉铁，俗谓驼鸟。鸵鸟心理是说您逃避 ，不敢面对现实，不肯正视困难和危险的人。”
　　“荣儿知道的真多，荣儿也是鸵鸟。”你还是鸟人呢。我暗自腹诽，学的真快啊。
　　“后宫中的女子是够危险的，荣儿也没说错。但是朕不是逃避，朕就是想陪陪荣儿。”这么温情的话，怎么就没有一个单纯的目的呢。
　　“这里离上朝的乾元殿还很远呢，皇上早点歇着吧。”
　　身边的人躺下来后，我翻了个身，暂时没有什么睡意，明天开始，又有全新的生活了，也许我平静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后宫中，即便是在僻静的地方也总是潜藏着些什么不平静的事情，只是没有爆发出来的事情就是在酝酿之中，一旦成了形，那么久根本不可能在想要回到原来的状态中去了。我明白，最大的维护已经是有了，但是这种维护不能处处都存在，身处是非中，想要完全的独善其身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已经不能够重新选择路途，那么就要在这条路上不顾一切的走下去，直到走完为止，总是不能够半途而废的，除了限制了自由，不能再见他们以外，割舍掉自己最后的一点情意以外，我似乎还有许多别的可以拥有。
　　不睡则醒，睡着了就对一切浑然不觉了。早晨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大概已经走了很久了。卯正就要开始早朝了，现在看来是已经辰时了。刚吃过东西。狄秋就抱了个孩子进来了。看见孩子，我才知道，这果然是君无戏言啊。
　　看着已经两岁了，细看这孩子的眉眼竟然和贵妃一模一样，鼻子嘴巴脸型倒是像南宫熠哲，这么说来这孩子竟然是贵妃生的。可是去年十月才大婚的，竟然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有秘密啊。
　　狄秋把孩子给我的时候，也不见这孩子哭。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但是两岁的孩子按理应该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啊，可是看这样子，这孩子似乎不怎么想说话。或者是这孩子还不会说话。不吵闹的孩子固然很好，但是倘若这孩子真的不会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到也真的是没有什么意思的。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不想细究，也没有什么必要。不管这孩子是谁的，既然送到这里来了，就不好亏待。无想和无念怕真的是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那么就好好的养着这个孩子吧。离了生母的孩子终归是可怜的，即便是这样小的孩子，可能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日后若是知道了，多年的抚育是否敌得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呢。
　　这样小的孩子，就已经看的出精致的眉眼了，那么等到成年了，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人间绝色，尤其是这孩子还是个男孩。嗯，男孩长得太好看了不是什么好事情，祸国的不仅是貌美妖姬，这男人也能成为祸国的妖孽诶，这个孩子啊，不能成为那样子的男人。
　　“宝宝，我们出去转转哦。呐，你不说话，也不喜欢走路是不是，我抱你吧。我们出去花园里玩。”这孩子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一副安静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两年来都是谁养的啊。
　　园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春天还早，即便是宫里，还是显得有些萧瑟，出门转转也就只能是锻炼一下身体，这孩子倒是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看来这样抱着，让他觉得很舒服。只是转了半天，胳膊还真是有些酸了。两岁了，也应该会走路了吧。
　　“宝宝，我们下来自己走一下好不好。”明知道这孩子根本不会回答，我还是坚持不懈，他不说，那么我说，我就不信乐，这孩子还能永远都不开口。
　　对我把他放在地上的行为，这孩子似乎没有什么不满。自己左摇右晃走的很是利落，故意堆砌起来的曲折游廊，孩子怕是不能适应。这样的起伏程度，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我跟在后面，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就在我愣了个神，伸了个懒腰的时候。啪叽一下，摔倒了，我一个紧张连忙跟进，准备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哪知道，这孩子竟然不哭不闹的自己爬起来了，然后继续前进。我不知道是摔的不疼还是这孩子果然是坚强品质从小就有了。看着这个奋力前进的小小背影，我又独自神伤了一回儿，也不知道那俩孩子是谁在带。
　　“宝宝，快回来，我们今天不走了。我们回去再玩。”虽然这孩子不说话，但是倒是很听人话。我说不走了，当下就转身又回来了。这幅乖宝宝的样子，让我甚为省心啊。果然带着听话的孩子和带着不听话的孩子，那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只是不知道这孩子到了青春期是否也能这样的乖。
　　锻炼已经结束，离回去的路还有很远，总不能让他自己走回去，我一个弯腰，又将他抱了起来。看了他半响，发现这孩子眼睛长得真好看啊。水灵灵的桃花眼啊，翘翘的长睫毛啊，又浓又黑啊，这小子真是会长啊。看上去和个蜜桃没什么区别，真的很想咬一口。就在我凑近了这张脸的时候，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啪在了我的脸上。敢情这小子知道我准备干嘛，并且为了维护自己的纯洁，所以就这样毫不留情的用手贴上了我的脸。呃，没面子啊真是。
　　“呐，宝宝的脸上有个脏东西，给你弄掉好不好。乖。”这个个性的孩子很显然听懂了我的话，并且自己付诸实践了，用手将整个脸揉了一遍，然后看了我一眼后，将脸扭开了。我的手伸到半空中只好又收了回来。
　　这孩子原来是个人精，真是精得不能再精了。看来未来的教育任务是相当艰巨的，这个孩子不能用普通的方法来啊。诱哄什么的看来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啊。
　　回去的时候，还不到午饭时间。于是乎，各玩各的，把他往地毯上一放，我就开始继续思考我未来的人生道路了。既然注定是要在这里生活了，总不好太过无聊，要是我能尽快的达到他想要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出去的机会呢。宫斗不是我喜欢的，自认为我也没有那个脑子。但是要怎样才能真正的独善一身呢，到底这也是座宫殿，还是这么大个院子，就算没什么别的人会来，到了还是在这座皇城里面的。我相信，宫里的女人，放在现代绝对都是做间谍的好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人在这皇城里怕是没有的，吃斋念佛那都是尼姑，住在尼姑庵的。你在皇城里吃斋念佛求清净，有人会给你麽。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算作局中人了呢。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速度比得上时间了，这一个下午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就很快的过去了。晚上的时候，在我弄水给小家伙洗了澡后，刚抱回床上，就在房间里看见了某个人。这个房子唯一没有的就是婴儿房，不过这个很好开辟，但是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弄好，我本来也是想把孩子放到身边睡觉的，以方便照顾，但是现在介于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又介于这个孩子实在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让他知道他爹他娘不睡一起，他老爹居然和别的女人一起睡觉，这个似乎对小孩的成长不是什么好事情吧。于是我尴尬了。
　　看着在我怀抱中昏昏欲睡的孩子，我木立了。
　　“荣儿，累了吧。快点过来休息吧。”
　　“皇上，这孩子晚上是要和我一起睡的。”我的声音很干涩。
　　“明儿个内务府会办妥的，总不能一直和你睡，这么大了还要人陪睡，长大了如何成器。”
　　这么大了？两岁算是很大？“皇上，他才两岁。”
　　“皇子这个年岁已经大了，断了奶的孩子就不算小了。”
　　这个年龄搁现代上幼儿园都不够的，可是在这里已经算是不小了麽。生在皇家本来也就比不得别家吧。
　　“这孩子叫什么啊？”
　　“南宫晓瑜。”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这个孩子是贵妃的？”
　　“对，只不过贵妃从来没见过这个孩子。”
　　呃，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生的孩子。这个比较诡秘，但是我忽然之间没有要问的欲望了，不管怎么样，亲妈也好乳母也好，现在这个孩子在我这里，那么也就算是我儿子了。
　　“朝堂的事情，你也未必感兴趣。制度啊什么的，随便什么方面都行，你就谈谈自己的看法就行了，明儿给朕写份东西出来。朕明天晚上过来看。”
　　这么快就要发光发热了？随便写？这个还真是宽大啊。
　　“皇上，后宫难道没有侍寝制度麽？”
　　“你这算不上侍寝。照看孩子累了一天，赶紧睡吧，明儿个把朕交代你的事情办好就行了。”
　　我只好睡了。这万一再说下去，发生什么，那可真是愁人了，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进来，想要找麻烦的人大概也不会很容易到这里来。也就是床上多睡了个人。可是，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迁就呢？
　　哎，叹了很大一口气后，又翻了几个身，我终于确定姿势，睡了。睡之前，我感慨了下，身边的人定力果然很好，就是我这个样子都没打扰他。那么我明天要不要继续努力，变本加厉些。还有躺在中间睡得很沉的小家伙明天就要自己睡了，不过我也没看出来他有多需要人陪睡。最后还有那个什么必须成文的想法，这真是生活啊。没有消停的时候，也很少让你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