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生·莫高卷》翙羽玄鹤

5、初到

　　当楚巍山拎着两个大行李迈出机场的一瞬间，独属西北干燥热烈的风吹到了脸上。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了一身的气力去亲身感受这炎炎夏日。他站在机场门口的阴影下，打了一个电话“喂，妈，我已经到敦煌了……您不用劝我回去，我总是要趁着年轻做点什么的…更何况还有弟弟照顾，您保重…”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匆忙挂了电话，仿佛在逃离一个牢笼一样，生怕慢一步，就又被圈养进去。
　　楚巍山重新调整气息，戴上墨镜，拖着两个大旅行箱往前走。逐渐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雕像——乐舞吉祥。两列乐伎飞天以坐像的样子陈列在花坛里，怀抱着各种乐器，肩上丝带翻飞，灵动飘逸。
　　楚巍山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雕塑。一瞬间，原本伴了他一路且隐隐发声的净土妙音仿佛挣破那箜篌、那腰鼓、那琵琶，如成蝶般化为实体，落在他耳边，拨动着他的心弦。他正要端起相机拍照，耳机里却响起了提示音。
　　他只得一手托着相机，空出一只手来接电话，目光环顾四周“您好…哦对，我是…我看到您了…非常感谢”，一通电话，让他来不及拍照，只得匆匆拎着箱子，跑过广场，在一辆黑色的车前停下。
　　车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楚巍山赶忙摘下墨镜，看着缓步走到他面前的老人“哟，老李舍得让你来了？瞧瞧，多俊一孩子。早听说你的专业能力强，老李还不放你走。最后还不是来我这里了？”
　　楚巍山慌忙答话“您过誉了，贺老先生。我就是个普通学生，李院长喜欢举荐小辈，正好给了我个机会。您赶快上车吧，别晒到您了。”
　　老先生拍拍他的肩，看着眼前恭谦有礼的干净少年，眼里满是赞许“行，咱上车再聊，行李放后备箱，我带你回市里先休息休息。”
　　楚巍山微微躬身道谢，看着老先生上了车，才将行李整齐的放在后备箱，上了副驾。
　　老先生将车子平稳的开出机场车道，一路上，健谈的给楚巍山讲着敦煌的人物风景“小楚是吧…看，那里就是莫高窟，离机场很近的。你过几天就跟着老师傅们去看看啊…老李他就是小气，早有这么好的苗子，藏着掖着当宝贝似的不借人…小气的很，你可别学他”。
　　楚巍山在旁边听着，眼神望向了年近古稀的老先生。大抵岁月变迁，老人的头发早已是花白，脸上的皱纹无不是时间流动的见证。可贺老先生的言谈举止，却并没有被时间抹去棱角，虽不是声如洪钟，但却也是字字铿锵。尤其是那双眼，在近五十年阅览神佛千面之后，潜藏了无尽的智慧，是时光和阅历在眼里绘出了道不明、诉不清的神韵。
　　老先生大概是真心喜欢这样的菀菀少年，一路上谈了许多许多…直到楚巍山到了酒店门口，他仍是放心不下“对了，小楚，这两天你先在市里逛着，后天晚上所里人给你办了个欢迎会，到时候有人接你去…”
　　老先生临走前,仍是不放心的摇下车窗“这里不比京城，也不比南方。你有什么难处就和我说，小孩子家家，不要闷头不说话……不过，咱们研究院还有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你到时候就和他先处着，他比你早到几年，多少还能和你聊聊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不像我们，已经老了，听不懂年轻人的东西了”
　　楚巍山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影，却发现自己在某一瞬间，就已经被渗透了敦煌人的风骨——那愿守着敦煌遗音一辈子的坚毅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