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你听，是那时候的声音》帘十里

6、第六章

　　高考结束那天是个大晴天，铃声响起，试卷被收走，走出考场，父母在不远处等待。
　　没有人问你考得怎么样，都迎着笑说：“晚上去下馆子庆祝一下！”
　　向蔷左右探望，看见了人潮尽头的季临泽。
　　姜怀明和林如梅也笑着，拍拍这高个儿子，一家人往梧桐树街道深处走去。

　　向蔷又抬眼望了眼这初夏的傍晚。
　　她深深吸了口气。
　　一种清新温和的味道就这样被深深刻在脑海里。

　　如果说要具体形容，那可能是这个年龄才感知到的自由、希望、和梦寐以求的长大的味道。

　　长大又是什么？
　　是大人们口中顺利的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婚姻幸福，儿孙满堂。

　　向蔷听惯了别人这样形容长大，她没有多加思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要这些瞬间有季临泽陪着，有父母陪着，有她在意的人陪着就够了。

　　眼前她能看到的长大就是和季临泽谈一场不被束缚的恋爱。

　　没了学业的压力，向蔷待在城里无聊极了。
　　小区里散步吧，没一个认识的人，出去逛逛吧，没人陪她。
　　她无比怀念在乡下的日子，走哪儿都是认识的人，还有季临泽。

　　她经常发短信问季临泽在干嘛。
　　他只有一个回答，看书。

　　向蔷渐渐发现他好像变了。
　　不再是那个总喜欢嘴贱逗弄她的肆意少年了，莫名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成熟魅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翻来覆去的想，也很难追溯。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的变化中。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向蔷和父母说她要回乡下住几天。
　　夫妻俩对着国内数一数二高等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喜笑颜开。
　　老向说：“蔷蔷，哪怕你要去月球，爸都支持你！”
　　向蔷：“那倒不用。”我就是想回去乡下鬼混几天。

　　晚上，她提前给季临泽打招呼。
　　她发短信说：明天我回来，你在家乖乖等我。
　　季临泽：明天要去医院体检。
　　向蔷：你？
　　季临泽：我们一家人。
　　向蔷：哪个医院？
　　季临泽：你家附近那个。
　　向蔷：那我来找你们，你们正好开车带我回来。
　　季临泽：你回来干什么？
　　向蔷：给你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也看看你的，顺便，给你看看我新买的睡衣。
　　季临泽：......
　　向蔷：一个月没见了，你想我吗？
　　季临泽：。
　　向蔷：我很想你。
　　季临泽：嗯。
　　向蔷：你是真不怕我移情别恋啊。
　　季临泽：你试试。
　　向蔷：那我就试试喽。
　　季临泽：明天下午四点，你来医院，我们一起回去。
　　向蔷弯起嘴角轻哼。
　　小样儿。

　　第二天傍晚，他们检查得差不多时，向蔷背上书包去医院。
　　天热得呼吸困难，向蔷在医院门口的路边等姜怀明把车开来接她。
　　远远地，季临泽就看到了她。
　　他忍不住皱了眉。
　　向蔷穿着白色的热裤，这还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她上半身就穿了件墨绿色紧身吊带衫。
　　少女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配上那股自信张扬的气场，在人群中耀眼十分。
　　但这儿并不是什么发达城市，老龄化严重，她这样前卫的打扮吸引来的目光更多的是一种不理解的窥探。

　　面包车停在她面前，季临泽拉开后车门，她上车，还携了一股热浪上来。
　　看她热得汗流浃背，季临泽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但向蔷故意往他身上靠，借着车拐弯的力道，靠得肆无忌惮。
　　她勾着他手臂，软绵绵的一处在他坚硬手臂的积压下，变成各种形状。

　　坐在前排的姜怀明和林如梅没注意到后排的暗潮汹涌，两个人还在聊体检的事情。

　　季临泽使劲抽出自己的手，在她要故技重施时，狠狠握住她的手，指节穿插过她的，十指紧扣，这才压制住她的恶劣心思。

　　向蔷得意得不行。
　　心情大好的她开始和林如梅聊天。
　　她说：“小林阿姨，你们怎么突然要来体检啊，是身体哪儿不舒服了吗？”
　　林如梅说：“没有，只是听说按时体检比较好。”
　　那会儿这个概念还没被普及，初次听到此说法的向蔷不禁点头说：“这么一说，确实好像是的。改天我也让我爸妈来做一个。”
　　“可以呀，像我们年纪大了，做这个其实会安心点。”

　　向蔷从后看着林如梅的侧脸，只觉得她说话的神色和表达出来的意思是截然相反的。
　　她似乎十分忧虑。

　　向蔷多问了句：“阿姨，那报告什么时候出来呀？”
　　“大概一周后。”
　　“那很快，嗯......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林如梅一怔，随后笑起来，“阿姨没担心，只是医院去怕了，今天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心里有点压抑。”

　　向蔷笑笑。
　　她猜是因为季临泽的亲生父亲。
　　听说季临泽的父亲就是在医院去世的，说那会儿林如梅都哭晕了。

　　姜怀明腾出一只手，贴心的握住林如梅的。

　　向蔷看看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手，再看看她和季临泽交缠在一起的手，心情短暂的下落后又再一次飞扬了起来。
　　她曲起一根手指在他掌心画圈。
　　季临泽喉结滚动，不动声色的瞥她一眼。
　　向蔷抑制着自己的笑，她用口型说：装吧。

　　回到了乡下，林如梅让向蔷回去洗漱好后来吃晚饭。
　　向蔷换上新买的睡衣，到了季临泽家后，她站在灯光下，意有所指的问季临泽：“我的睡衣好看吗？”
　　一套看起来乖巧可爱挑不出毛病的睡衣。
　　但季临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碍于有家长在场，他说：“好看。”
　　林如梅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终是没说什么。

　　吃完饭，向蔷难得懂事的说：“叔叔阿姨，我们来洗碗吧，你们可以去散步。”
　　季临泽动手收碗，说：“爸妈，我们来吧。”
　　姜怀明解了围裙，点着头连声道好。

　　等两人走了，向蔷飘到在洗碗的季临泽身后，双手从后环住他的腰。
　　他停滞的呼吸让腹部一紧。
　　“干什么呢？”他说。
　　向蔷说：“抱抱你啊，你记住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抱抱。”
　　季临泽微微勾了下唇。
　　向蔷贴着他宽阔劲瘦的背，有种新奇的感受。
　　她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男人能带来的安全感吗？
　　好想一直靠着啊。
　　季临泽察觉到身后少女的安静，冲去手上的泡沫，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问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天荒地老。”
　　向蔷不满他的冷静和装逼，食指往下撩起衣服的一角。
　　少女的手犹如春天俏嫩的枝芽，轻轻游离向上，画着圈，最后停留在腹肌那儿。
　　她惊讶道：“你居然有腹肌诶。”
　　季临泽垂眸看了眼体恤下不安分的手，闭了闭眼，尽量如常道：“很稀奇吗？”
　　“我这不是第一次在现实里摸到，不错，我挺满意的，毕竟我初中看小说时就希望我能有个八块腹肌的男朋友，你几块来着？如果没有八块那你再加油一下，现在男主都可不得了，都十八块了。”
　　他短促的笑了下，定了定心，把她手抽出来。

　　季临泽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
　　他低着声，语气亲昵，“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向蔷把他的手往自己心脏那边放，她说：“但靠近你心跳还是会加快啊。”

　　她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笑起时如狐狸眼，以前看她，天真单纯更多。
　　现在看她，总觉得那双眼里多了一些呼之欲出的狡黠和女性的柔软美。

　　向蔷说：“你感受到了吗？”
　　薄薄的睡衣面料下是饱满的月亮。
　　季临泽眼神更深了，他曲起手指顶了顶，“这么急啊？”
　　向蔷被挑衅到了。
　　她的笑很快冷下来。

　　她不笑时少女的锋利感很强。

　　她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傲着下巴说：“行，你有种，看谁忍得住喽。”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晚那一头，月色美丽，姜怀明牵着林如梅的手走在乡间小道上，再三为季临泽能被最有名的航天学院录取感到自豪。
　　他感慨道：“一转眼，都要上大学了，真是时光不等人啊。”
　　林如梅沉默着，随后忽的问道：“你说，蔷蔷该不会真的喜欢临泽吧？”
　　“那不也......挺好的吗？如梅，那样不挺好的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怀明，你知道为什么要体检吗？”
　　“不是说你同事他们都在做这个吗？对身体好。”
　　“不是，是因为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