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姐的穿越日记》羽驰

3、目光

　　今年科技展的规模空前盛大，又是第一天，即便提早出门，宁希还是踩点赶到会场。

　　身为开发部部长兼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忙得跟陀螺一样。

　　“希姐，样品的价格单准备好了。”
　　“希姐，邀请的客户刚说找不到咱的摊位号。”
　　“希姐，用来赠送的礼品箱不见了。”
　　“希姐！断网了！！”
　　“希姐……”
　　……

　　宁希很想甩手不干，可一想到去年还未到账的奖金，还有其他人手足无措的脸……

　　她叹了口气，撩起袖子继续救火。

　　没过多久，小展位正式迎客。

　　比起其他一天上十万的租金，他们的小展位在地下一层的位置，十分偏远。远处是货运入口，正对着停车场的扶手电梯，左边卖LED灯带，右边卖环氧树脂，他们的十米大屏夹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地鸡毛，宁希刚坐下休息，就被李老喊着去参加开幕式。

　　李老是公司的独立董事，一六十来岁的老头，头发常年梳理得一丝不苟。正职是高校教授，在大数据方面研究很深。此次的系统开发他提供很多专业意见，宁希跟着学习了很多。平日课业繁忙，李老很难见到人，这次为了新系统的首次展示，特地亲临现场。

　　宁希本不想去，但最后拗不过对方的坚持，只好跟着去了会场。

　　开幕式的会场设置在一号厅，展馆的正门口，他们去的比较晚，开幕式早已开始一段时间。巨大的会场灯火通明，底下半圆形的软座区座无虚席。除了获邀的嘉宾外，还有很多观众和媒体站在场外，扛着长枪短炮咔嚓拍照。宁希注意到台上的特邀嘉宾席最左侧，有个位置仍旧空着。

　　也许是为什么大人物预留的吧？

　　宁希没太在意，扭头看向旁边翻企业宣传册的李老，“李老，这开幕式咱们公司好像没收到邀请吧？”

　　李总头也没抬，“不是嘉宾身份也能观礼。”

　　“您的意思是站在外围凑热闹？”
　　“是观礼。”

　　……这不就是凑热闹吗？

　　李老又问：“那几个新人怎么样了？”

　　宁希笑了笑：“大家上手很快，这几天干得超卖力，饭都没空吃。您看这次布展就——”

　　“行了行了，你别说好话。”李老睨了她一眼，“他们是我学生，什么能耐我还能不知道？昨天那摊子事我都听说了。”

　　宁希眨巴一下眼，“什么事？”

　　“你还想瞒？”李老瞪着她，“商臣书昨天的工作报告全都写了，还带了一份千字的自我检讨！”

　　宁希……宁希嬉皮笑脸，“啊呀，那不都顺利解决了吗？最近这么忙，他们又是新人，出点小问题可以理解啦。又没多大事，您别生气嘛！”

　　李老更气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大屏幕音乐一响，画面闪出了路凌集团的企业标志，配合主持人激昂的声调，集团现任副总裁何总在掌声中笑眯眯的走上台。

　　望着台上那张熟悉的老脸，他嗤笑道：“还代表发言，老狐狸混得还挺像回事的。”

　　“这何总您认识？”宁希有些意外。
　　“算是吧。”李老重重一哼。

　　李老跟何总是大学同学，两人同寝四年，争了四年。毕业后，李老留在高校，何总入职路凌集团。他们私下偶有联系，不过鲜少谈及工作，按照李老的说法，这回是他头一次在正式场合见到何总。

　　宁希斟词酌句：“您之前一直想要路凌集团的信息，是打算跟何总谈合作？”

　　孰料李老眉毛一竖，脑门当场红了。

　　“谁要跟他谈？！”察觉周遭投过来的目光，他压低声量，可脸上一脸不服，“我们这套系统能存能管还能分析，放哪个企业不抢着买，要我去找他？他算老几！”

　　“您说得对，他不算老几。”宁希忙安抚着点头。

　　对上笑意盈盈的脸，李老有气发不出，“你别以为他们有多厉害，这种企业数据量臃肿，升级迭代就像牛拉火车。不过项目嘛，跟谁不是做，要是他亲自过来找我，那看在同学一场，这事也不是不能谈。”

　　宁希：……

　　李老对系统寄予厚望，一直想看在实际应用场景中的效果，而像路凌集团这种拥有巨量数据库的大型企业，无疑是最好的测试对象。

　　至于人家看不看得上嘛……

　　瞅着气哼哼的老头，宁希决定沉默。

　　台上主持不断推高气氛，底下嘉宾积极互动，不时有相机快闪，然而热闹只属于场内，场外的人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宁希偷偷打了个哈欠，蓦地余光扫到有人从后台走了出来，弯身在前方引路，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他身着浅色衬衫，领口扣得严密，宽肩窄腰，清冷的黑眸不带丝毫情绪。他对工作人员有礼的点头示意，便安静的坐上最角落的空位，双眼往底下倏忽扫过，又不易察觉的收回目光。

　　尽管隔了段距离，可宁希还是一眼认出了人。
　　是尹深。

　　宁希一怔，思绪瞬间拉扯。

　　记忆中的青涩早已褪去，眼前的男子摘下了黑框眼镜，看起来更成熟，更稳重，也更冷。明明只过了一晚，却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耳边是热闹的喧哗，背后是斑斓闪烁却毫无温度的光影，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多年以来，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但也是最远的。

　　宁希抿紧唇角，静静看着，直至耳边响起新消息的提示声，才敛起思绪。

　　【希姐救命！！沙盘重启没反应！！！！】

　　……就没个省心的。

　　无声叹了口气，宁希跟李老打声招呼，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尹深抬头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穿过汹涌的人潮，精准的锁在她身上。他抿紧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情绪，直至那身影再次被人潮吞没，才缓缓敛回视线。

　　这时，旁边钻出了个高大的人影，弯弯曲曲的躲避着摄像机。

　　“深哥，软件的通讯刚刚接上，有数据了。”那人小声汇报。
　　“数据库呢？”尹深淡道。

　　“也接上了，只是有延迟……呃，不过大伙在加紧优化，所以——”
　　“嗯，抓紧。”

　　尹深闭上眼，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
　　第一天是客流高峰，虽然公司的展位偏僻，但半天下来也陆续接待了几波客户。不过成套系统价格不菲，来看热闹的多，有意向的很少，宁希只能让组员记下客户资料，以便日后回访。

　　比起老员工，新人虽说经验不足，但胜在学习快有冲劲。经过半天的熟悉，他们从一开始的说话结巴，到后来沟通越发流畅，有几个胆大的甚至上过道主动拉人了。见大伙逐渐上手，宁希给商臣书交代了几句，才放心去食街吃迟来的午饭。

　　“咦惹，真油腻。”唐慕雨皱着眉，在满桌的碟子里头挑挑拣拣。

　　“美女，这里是展会，能填饱肚子就得了。”宁希剔出蒜头。

　　“也不能又贵又难吃嘛。”
　　“那你还点这么多？浪费。”

　　“就你心大，什么都不讲究。”嫌弃的扔下筷子，唐慕雨掏出小镜子开始补妆，“欸我就不懂了，以你能耐去哪家大厂不得抢着要，非要窝在这小破公司。去年的奖金给你补上了没？”

　　“急什么？等这回签了单不就有了？”

　　“呵，签单？我看都快倒闭了吧？生产队的驴有饲草，你倒是省钱，给你画个饼就饱了，我是老板我可爱死你了。”

　　宁希抿了口汤，“那么唐大美女，你今天又采访了几位名人？”

　　唐慕雨愤懑的撇撇嘴，“别提了。”

　　作为电视台主持人，唐慕雨主要负责娱乐节目，社交平台有上百万粉丝，在业内小有名气。最近她准备跳出舒适区，挑战科技文化领域，打算以这次的展会做切入点。然而她看上的行业大牛要么没空要么没来，像宁希这种微小型企业她又看不上，所以忙活半天，都没录到像样的访谈。

　　忽的，她凑了上来一脸八卦，“喂，你见到尹学霸了没？”

　　宁希半敛眼睑，不动声色的吃了口饭。

　　“见啦。”
　　“说上话了？”
　　“没有。”
　　“什么嘛，你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你俩还同桌了这么久呢！”

　　唐慕雨恨铁不成钢：“记得高中那会儿他跟个和尚似的，也就你能跟他怼两句。话说你毕业之后失踪那几年去哪了，跟他都没联系过吗？”

　　“你问这个干嘛？”
　　“还能干嘛，给我牵桥搭线呀！”

　　说起正事，唐慕雨就来劲了。

　　她准备做一期创新科技的人物专访，以尹深打头阵。不过对方的时间实在难约，她打了好几通电话过去，那助理油盐不进，总是变着花样回绝。

　　宁希问：“你就不能换个人采访？”
　　唐慕雨白了一眼：“你懂什么？”

　　她这人可不是随便乱选的。

　　之前有档科技节目对路凌集团做了深度采访，介绍了各部门的情况。其中一集轮到研发部，身为部长的尹深出镜了不到十分钟，结果凭着扎实的专业知识以及英俊的外貌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甚至被网友称为【神颜部长】。自那以后，他成了众多节目争相邀请的红人。不过其本人十分低调，除了那次唯一的出镜外，就再没接受过任何采访。

　　若是能请得动尹深，那她的节目流量绝对不用愁了。

　　宁希放下餐具，慢悠悠的擦了擦嘴，“采访他有什么意思。那家伙一天到晚只会板着脸，不说话气人，说了话更气人。高中第一次见面就弄脏了我鞋，还跟我扯皮开脱，连句道歉都不肯。”

　　没想唐慕雨眉心一皱，狐疑的看着她。

　　“道歉？”
　　“怎么，我有说错吗？”

　　上下打量了半会儿，唐慕雨噗嗤笑了出声。

　　“哎呀我的希姐，您是贵人多事忘吧？”她故意拖长音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眼底闪着戏谑的光。

　　“明明是你弄脏人家的鞋啊。”

　　宁希呼吸一窒，过了几秒，像终于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