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渊墟境》苹果与梨

57、烟消云散

　　他在给她保证，他也会保护她，就像此刻，但是，他先要她的保证。池镜无奈的笑笑，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匕首，众多玄铁精矿的武器中，她选了一把贝母做的匕首，贝母挺好的，不似那些明镜似的玄铁，照不见自己杀人时的表情，狰狞？无情？
　　“不要”方棠猜出她的意思，大喊出声，她身后的陆有道用力抱住她。
　　屋内翻滚的黑云渐渐消散，一对人出现在大家眼前，池镜环抱住周思落，精准的将匕首刺进她的胸口，妖力渐渐溃散的周思落开始模糊人形，最后凝成一颗金色的妖晶，落在池镜手中。
　　池镜用力吞咽下口腔内翻涌的气血，太近了。她抬手擦拭掉脸上沾染的血迹，冷冷的看着门外的人。
　　方渊用力握住拳头，这是她在表态。
　　“池……池姑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情的侯潇有些转不过，背后的丁莱内心却有一丝开心，终于在自家队长面前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早就知道的人们沉默不语，方棠从众人的神情中反应过来，她一一看过去，方渊的深沉，李茸茸的惋惜，李半岚的无奈，陆有道的早就知道，丁莱的幸灾乐祸……一瞬间百感交集，泪如泉涌。
　　陆有道急忙上前安慰道：“你不要难过，其实她就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很失望……”
　　方棠一把推开他，制止了他的话语，她哀泣的问方渊：“哥哥，她就是这样活着的吗？”
　　方渊看着池镜勉力维持站姿的模样，内心中阵阵刺痛，他：“是啊，她就是这样。”
　　池镜没有闲情管屋外的动静，待她觉得自己可以行走的时候，她去床角架子上取一件外衣穿上，扫视一圈有没有要带上的东西，然后径直走向门口。
　　“劳烦，让让。”池镜咬牙说道。
　　方渊胸口起伏两下，移开身体，给她让路，其他人见状纷纷让开。
　　早就躲在一旁观察，迟迟不敢上前的小五带着一群孩子躲在假山后面，此刻看见池镜出来，一溜烟的跑过去将她围住：
　　“姑娘，我家小姐呢？”一边说，一边踮脚看向屋内。
　　“死了”池镜轻声道。小五呆愣片刻，惊恐的哭出声：“你骗我是不是，你骗我是不是？”池镜麻木看着围着自己哭的一群小萝卜头，他们为什么哭？为周思落的逝去？为自己日后担忧？她推开他们，孤自一人离开。

　　“子行，孩子老规矩？”李半岚打破沉默问道，方渊点点头：“他们撑不起来这个家，先收容。”李半岚和李茸茸两个人走向孩子，一番解释，大多数孩子都愿意跟着离开，唯有小五和几个比较大的孩子留下来。
　　“我们大了，在城里可以找活养活自己，”小五说道，“我们想替小姐看着这个地方，不管以后是谁的，在我们心里，这里都是小姐和我们的家。”
　　“是啊，要是小萝卜们长大了想回来，也能找到我们。”
　　“是啊是啊。”
　　人各有志，李半岚不勉强，他让李茸茸安排车马人手，这群孩子今晚还能好好的道个别。

　　一大早，侯潇就带着丁莱在庭院晃悠，看到李半岚出来，立马上前问道：“你们知道池姑娘的联络方式吗？还要南下吗？”
　　“队长！”丁莱在身后恨铁不成钢的提醒，侯潇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就算是道别，我也要向方兄亲自道别。”
　　李半岚知道池镜对侯潇的影响力，估摸着他还想跟一起行动，但是他的队员很是介意，正准备找个借口脱身，只听身后传来陆有道着急忙慌的声音：“棠姐不见了。”
　　“那个美人怎么了？”侯潇立马表态，“我可以帮忙寻找。”
　　“谢过侯师的好意，子行和妹妹一起出去办事了，”李半岚拱拱手，“我还得安排孩子们的行程，就先告辞了。”
　　出了院门，李半岚小声吩咐道：“小道，赶紧找李茸，让她回来找人。”
　　“找谁？”
　　“小棠啊，”李半岚无语道。
　　“你不是说？”陆有道急得挠挠耳朵。
　　“子行的确不在屋内，他应该不是带小棠出去，不过，”李半岚想到一个人，“他们应该都是去找一个人。”
　　“谁？”陆有道看着李半岚迷糊道。
　　“你去找李茸吧，”平时挺机灵，一遇到小棠的问题就和傻子似的，李半岚丢下陆有道一人半死不得其解。

　　“你知道你不该跟过来的，”方渊站在山顶，晨风徐徐，他转身对空无一物的山路说道。
　　等待片刻，跟踪的人才认命的走出来：“哥哥，你是去找她对不对？”
　　方渊没有否认，反而问她：“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花园里说的话吗？”
　　那天，众人围着池镜离开，她情绪复杂，没有心情回应陆有道的逗乐，短暂回房休息后总是坐立难安，最终还是走向池镜所在的院落，没想到碰到了在院前花园里晒太阳的方渊。
　　“哥哥，怎么不进去？”方棠走到一旁坐下。
　　“晚些去，”方渊无奈的勾勾嘴角，“我在，她表演起来都不尽兴。”
　　“你不敢进去？”方渊看方棠时不时的转头看向院内。方棠默默点点头，这么久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怪过自己？她既想见她，又怕见她。
　　“她，变了很多，”方渊了解方棠的心情，怀揣着愧疚，自然不能坦然相见，“不过她应当是不怪你的。”
　　“她过的是不是不太好？”方棠从他们说的故事中品出了她的辛苦。
　　“是不太好，”方渊宽慰她，“我在想办法。”
　　两人不由都看向院内，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听到一些人开怀的笑声，方棠忍住露出一丝神往：“她小时候是个窝里横，外人面前总是少言不语，熟人面前妙语连珠，熟识的人都很疼爱她。”
　　“是吗？”方渊不知道池镜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长大后差别太大了。

　　“我答应过你，我会带她回去的。”方渊说道，“当时你不敢与她相认，现在你有勇气了吗？”
　　方棠摇摇头，红着眼眶说：“我没有。”但是她又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我知道她过的不好，但你们的只言片语不如我亲眼看见，那般场景，你叫我如何安心等待，我一刻也等不了。”
　　“阿棠，我之前说过，她或许不怪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方渊看向远处的云雾，“她早已抛弃了过去的自己了，她都不要自己了，还会记恨于你吗？”
　　“我们对于她来说，都是她极力想忘却的，”方渊走向方棠，拍拍她的肩膀，“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
　　“哥哥，你是为了与父辈与我的承诺而带她回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心意？”方渊没有想到方棠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扬脸看向自己的妹妹，许久之后，淡淡感慨道：“阿棠，你长大了。”
　　“哥哥，对不起。”方棠用力抿着唇角。
　　“我会为了承诺将她带回来的。”方渊努力放松自己的表情，“我清楚我的使命是什么，这和任何人都无关。你没有对不起我。”
　　“就在这等着吧，我已经放了信号给小道，他很快就会来接你的，”方渊向山下走去。
　　方棠知道自己的义兄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今日是自己任性了，再跟下去，只会分散他的心思，让他更难。
　　陆有道气喘吁吁的奔来的时候，看见方棠泛红的眼角和鼻尖，知道她又偷偷哭过。岚哥和他说，池镜是她很重要的人，如果他再对池镜无礼，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棠姐，对不起，”陆有道道歉，“我不该那样说池镜，让你难过。”
　　方棠摇摇头：“是我太任性了，出谷后成了你们的累赘。”
　　“别这么说，”陆有道否认道，“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任性，我们是一家人啊。”刚来山谷的时候，方棠小小年纪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他爹没少拧他耳朵，说不如生个小棠那样的女儿。他娘说，小孩可怜，心里没有依靠，才会这般懂事。他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渐渐懂了。
　　“谢谢你，小道，”方棠主动往山下走，“我去帮茸茸安排进谷之后的事宜，等我安排好了，说不定她就回来。”
　　“对啊，”陆有道赶紧跟上，“你才走几天啊，阿只那家伙就写信来诉苦，说自己管的事太多，没有片刻休闲的时刻，总是问你还有几日归去。”

　　“倒是会选地方，冬暖夏凉的”池镜缓缓的梳理自己的头发，“就是没什么我爱用的东西。”经过一夜的休息，体力也略微恢复一下，实在忍不了自己邋遢的样子，利用洞内所剩不多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洞里的东西，都是周思落为她哥哥准备的，她也只能勉强给自己维持一个假小子的样子。
　　“你在和谁说话？”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下，来人问道。
　　池镜绷直腰背，双臂展开，示意对方：“空无一人，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