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启示录》祝剪

5、第 5 章

　　云城坐落于云水大陆的中心，四面八方而来的捉妖师都汇聚到这里。

　　云水大陆素来都是人与妖族共存，两族之间互相钳制，数十万年以前人与妖水火不容，妖族生来不凡，人族屡屡受挫，后来人族少主突破天字妖师境界，成为云水大陆第一位天字妖师，人族也随之强盛起来。

　　了知掩盖掉身上浅淡的妖气，周身晶亮的金光也尽数散去，一眼看去，与常人无异。

　　云城可是汇聚了整个云水大陆的捉妖师，就凭了知这点妖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不小心就被抓去炼化，连骨头都不剩。

　　“小蠽蟟，怕不怕？”

　　碧霄忽然凑到了知身旁，一脸的期待，想要从了知的脸上找出害怕。

　　“这么多捉妖师，你要是不跟在我们身边，当心被抓去当炉鼎的燃料。”

　　碧霄一边吓唬她，一边分去一些视线往四周看去。

　　城中人来人往，大部分的人腰侧都配有长剑，多是身着深色的衣衫，一手符纸，一手符诀。

　　了知看了眼碧霄，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带着的嫌弃，着实让碧霄觉得刺眼。

　　“别叫我蠽蟟，难听。”

　　碧霄闻言坏笑着伸出手想要搭上了知的肩膀，却被了知敏捷的避开。

　　落了空的碧霄气的笑出声，“我就叫！小蠽蟟，小蠽蟟，小蠽蟟……”

　　了知听的烦了，沉着脸躲到陆嗔的身后，只露出一双水蒙蒙的眼睛。

　　“了知了知倒过来不就是知了吗？蠽蟟不也是知了？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蠽蟟是捉妖师对蝉化妖的别称，不过鲜少有人使用，碧霄在外云游的一年中，遇到过不少蠽蟟。

　　碧霄伸出手指蹭了蹭脸颊，他抬眸对上面前两人的视线，了知躲在陆嗔的身后气愤的看着他，而陆嗔幽冷的眸中情绪淡淡。

　　碧霄被这么两道视线盯着，一时有些心虚，他若无其事的避开目光，双手交叉在胸前往前走开。

　　了知这才从陆嗔的身后走了出来，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了知下意识的看过去。

　　只见高出她一个头的陆嗔正静静的看着她，因为逆着光，陆嗔的脸藏进暗色中，但那双眸子却幽亮无比，仿佛能直穿入人心。

　　了知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心口涌出熟悉的怪异酸麻。

　　“我……我们走吧，再不走就看不见碧霄的人影了。”

　　其实来云城的这段路上，了知只和陆嗔说过寥寥无几的几句话，有时她和碧霄斗嘴时，身后能凝结成实质的视线像是一张网紧紧缚住她，了知觉得自己好像又得了什么怪病，只要对上陆嗔的目光，心口就会涌出一股怪异的麻痹感，全身的血液像是掺进了细微的电流，涌起起此彼伏的麻意。

　　此时她心虚的移开视线，快步将陆嗔甩在身后。

　　“唔……”

　　了知垂着头往前走，一下子撞在了碧霄宽阔的背上。

　　她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几步，吃痛的捂着额头。

　　“你跑这么急作甚？是不是良心发现，觉得小蠽蟟这个名字也还不错？”

　　碧霄得意的笑着，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少年白皙的俊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上扬的眉梢压不住眼中快要溢出来的得意。

　　“并没有这么觉得。”

　　陆嗔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高大而压迫的身躯让了知身体紧绷一瞬。

　　“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才懒得管了。”

　　她说完这话就往前走，留在原地的陆嗔和碧霄相互对视一眼，碧霄伸出手搭上陆嗔的肩膀。

　　“师兄，你觉得小蠽蟟这个名字如何？是不是也觉得很有趣，很可爱？”

　　碧霄没有陆嗔高，搭上他的肩膀时，不服气的悄悄踮了踮脚。

　　陆嗔没有回答，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叠符纸。

　　“收好，云城不比沉水宗，这里的气息古怪，看好了知，有不少眼睛正盯着她。”

　　陆嗔说话时神色严肃，碧霄闻言立即正色，他静下心来细细查探四周的气息，将魂息扩散覆盖整个云城，忽然发现什么，惊讶的说到：“云城有青城门的人庇佑，怎么会掺进这么多妖气，青城门那个老头会任由妖族将手伸到云城？怎么说他也是天字妖师啊。”

　　陆嗔眼神冷了些，他的手抚上七痴剑，幽幽说到：“人心难测。”

　　他们来到云城时就已经将近傍晚，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城中已经挂起了明灯，暖色的烛光顷洒下来，摇曳着像是一片浮动的渔火。

　　了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热闹的景象，她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双手攥在身前，很是兴奋，但又拘谨的看向四周。

　　“你们人族的地界，都是这般热闹的么？好生繁华。”

　　了知忽而撇了撇嘴，妖族人她见得不多，也不似这般热闹，为数不多的那几个，见到的第一面便是：“小妖，要与我双修吗？”

　　妖族生性放浪，最喜行双修之术，还能增进修为，了知飞快的化成本体跑远，并不是所有妖化形后都有陆嗔这般容貌，尤其是一些本就貌丑的妖兽，化形之后更是惨不忍睹。

　　尤其是顶着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嘴里说着刻意压低的撩语，简直让人浑身战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到这里，了知叹了一口气。

　　怎么现在还没离开就生出了一股不舍的情愫。

　　她偏头悄悄瞥了陆嗔一眼，灯火映在他的脸侧，摇曳的烛光添上一层朦胧的云雾，他半张脸都融化进暖光中，就连睫毛上，眉梢间，都坠落上星星点点的光尘。

　　真是一张能与春色争分的好相貌，了知眼馋的又看了一眼。

　　“二钱灯笼，二钱灯笼，二钱灯笼……”

　　耳边的叫卖声唤回了了知的神志，她颤抖着睫毛偏过头，心虚的抬手抓住发间的铃铛串。

　　还好，并没有乱响。

　　“玉簪子，玉簪子，玉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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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响起，整个夜市上到处都是出摊的小贩，了知的心还在不停的跳着，没有注意这些。

　　只是陆嗔敏锐的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微微抿唇，眉心紧锁。

　　他不动声色的走近了知，往她身边靠得更近。

　　手臂被人触碰，了知垂眸故作镇定的看了过去，飞快扫了一眼，余光看见一抹墨蓝色的衣角。

　　好近——

　　这是陆嗔的衣袖。

　　陆嗔也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淡定的又往外移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得到喘息，了知顿在喉头的气息终于呼了出去。

　　“小蠽蟟，你慢吞吞的在干什么呢，快跟上来，师兄可是让我好好看着你，你走丢了我该怎么交代。”

　　碧霄停在他们的身前，拉着了知的手腕就往前走，了知回头看了眼陆嗔。

　　陆嗔让碧霄看着她是什么意思？难道陆嗔还是在防备她吗？

　　想到这里，了知的眼中染上了几分失落，她匆匆回过头，没有看见陆嗔欲言又止的神情。

　　在夜市逛了一圈，他们便准备找一处客栈歇脚，越远离夜市，四周就越发的冷清。

　　漆黑的夜色中，街巷静的出奇，没有一处人家燃起灯火，只有一片朦胧的月色依稀能窥见一丝光亮。

　　三道欣长的人影被拉得很长，了知夹在两人中间，中间的影子就更短，铃铛串被风轻盈的吹起，影子也随之颤动飘舞。

　　“这里好安静。”

　　碧霄喃喃出声说到，冷风从身后刮来，他打了一个冷颤，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师师师兄，前面有一家客栈还未关门，我们快去吧，总感觉这里好阴森。”

　　前方不远处，一盏微弱的灯笼挂在门前，被风吹的嗤嗤作响。

　　他们还未走近，客栈中就探出一个身子，男人身量矮胖，门被推开一条缝，他圆乎乎的脑袋就从缝中伸了出来。

　　他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圈，见到了知他们，惊愕的立马就要关上门。

　　碧霄猛地冲了过去，在门合上的一瞬间，手掌挡在了中间。

　　“哎，哎，哎，店家，别关门啊，我们是来住店的。”

　　碧霄的手被门夹住，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声音拔高。

　　男人见状才不情愿的推开门，于是碧霄立马用脚挡住门，将身子靠在门框上。

　　“怎么还有不愿做生意的店家……”

　　碧霄疑惑的嘀咕了几句，陆嗔和了知走了过来，客栈内的烛火昏暗，他们站在门口，也还是看不清里面的布置。

　　男人上下打量了陆嗔一眼，眼中的局促明显减淡了一些，他恭敬的对着陆嗔说到：“这位公子可是捉妖师？若是要住店，就快些进来吧，还请等我取下灯笼，速速便来。”

　　男人说罢拿起门旁边的灯杆走到灯下，微弱的灯笼被取了下来，男人提在手中快步往回走。

　　吱呀一声，门合上了。

　　“三位客人好，我是鸣风客栈的掌柜，叫我老四就好，三位客人要几间房？”

　　老四一边将灯笼熄灭了放在桌上，一边走向掌柜台。

　　“三间！要三间房。”

　　了知的声音带着些急切，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过激的举动，将头垂的更低了。

　　老四狭长的眸子圆溜的转了一圈，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陆嗔和碧霄，然后取出三间房门的钥匙。

　　“楼上左数最里面三间就是。”

　　陆嗔接过老四递来的钥匙，一边说话一边将钥匙放进了知的手心。

　　“掌柜，此时不过才戌时，为何会这般匆忙的关店，我们一路走来，没有一户人家明灯，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四压低声音，此时客栈中的烛火越发的微弱，刺骨的冷风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几人的身影被诡异的分割在房壁上，透出几分渗人的冷意。

　　“我看三位也并非寻常人士，那我就不瞒你们了，其实我们云城最近进了妖。”

　　老四不敢直视墙上的影子，他害怕的半蹲下身子，大半个身体被掩在柜台里。

　　“看三位的样子应该刚从夜市那边过来，夜市有青城门看顾，自是热闹不减，但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要太阳一落山，住在城中的人都会即刻落锁，因为啊，云城的夜里会出现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窗外的冷风呼啸起来，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吼声。

　　“来了!来了！它们来了！”

　　老四矮胖的身子四处冲撞着，他飞快的跑进平层的房中，在门关上的刹那，冲了知他们喊到：“三位还是快回房中歇息吧，记住，不论听见什么声音，切记万万不可出门！这些妖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吱呀一声，门合上了。

　　掌柜虽然心中慌乱，但还是刻意控制住手中的力道，将门轻轻的关上，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四周又静了下来，桌上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的灭了，房中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们上楼吧。”

　　了知倒是不害怕，毕竟她也是只妖，所以此刻她平静的走上台阶，身后紧紧跟着碧霄。

　　“小蠽蟟，你别怕，我碧——”

　　碧霄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顿住，他话锋一转，没有接上之前的话，“我师兄可是天字妖师，没有妖会是他的对手，今夜你就安心睡吧，有师兄和我呢！”

　　碧霄拍拍胸脯，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隐隐还有回音传来。

　　“我才不怕，我可是妖，妖怎么会怕妖，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心将你吃的渣都不剩。”

　　了知沙哑着声音吓唬碧霄，低沉的嗓音配上幽暗的环境，增添了几分寒意。

　　她将钥匙插进锁中，三扇门都被打开，了知只拔出了最里面那间的钥匙，然后在陆嗔平静的视线下关上了房门。

　　碧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了知紧闭的房门，又将目光投向陆嗔，眼中划过控诉。

　　陆嗔眸色冷淡，他没有搭理碧霄，打开房门就往里走，只落下一句。

　　“早点休息，不要乱跑。”

　　碧霄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他慢悠悠的走进房中，没有发现楼下店门的门缝中，渗进了几缕缥缈的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