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半生》凭窗下望

1、第 1 章

　　寒冷的冬日。天上没有月亮，时间才七点一刻，整个天空已经墨染一样的黑，像一块幕布笼罩在这个东北小城的上方。这是一条略显偏僻的小路，行人三三两两，凛冽的西北风刮到脸上，真如刀割一般地疼，整个天地间都是一种破败萧索的氛围。
　　突然，一辆老式大客车呼啸而过，车内的日灯光不甚明亮，却也给这条道路带来一丝生气，车内的热闹景象就更别提了，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脸上挂着的是无尽的张扬，争吵着，笑闹着，你来我往，隔一会就爆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吵得司机一两头两个大，禁不住频频皱眉摇头。这帮小祖宗！真要了命了！要不是看在那一千多块钱的份儿上，他才懒得揽下这桩买卖，此时正在家休息，老婆孩子热炕头儿，享天伦之乐呢！可是钱的好处是不用多说的，这一千多块都赶上他的工资了，有了这些来贴补家里日常的开销，日子一下子宽裕了很多，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费，都不用愁了，就算苦一点，他也咬牙挺下来了。
　　原来这是一辆班车，专门接送家住这一片儿，却在一中上学的高中生上放学。一中离这儿大约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由于没有直达的公交车，骑自行车又不方便，所以大多住在这儿的学生上学放学都要乘这辆班车，每每人满为患，原本只有二十几个座位，却生生挤进四十多人。但这些孩子都是刚上高中的花季少男少女，虽然都是高一，却分在不同的班级，聚在一起，八卦起来，天南海北，总有讲不完的话题，时间过得也就飞快，即使站着，仍不觉疲累，一晃儿也就到地方了。
　　终于熬到了！五分钟后，司机踩了刹车，舒展了一下筋骨，满意地看着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也是时候回家了。眼看着学生们都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有一个高中生拖着步子缓缓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小心地环视四周，然后将一沓钞票塞入他手中：“李叔，辛苦了！这是您这个月的车钱，您数数！”听了这话，李司机再疲累的神色也强打起几分笑意，接过钱数了起来。这沓钱不全是百元大钞，里面连十块的零钱都有，数了两遍，确定是两千块无误后，一手拍上高中生的肩头：“两千块，正好！没错！”高中生冲他一笑：“那就好。李叔，您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家歇着吧！”李司机挺希罕跟前这小子的，人长得标致，办事也稳重，嘴又甜，虽然和他直接照面的机会不多，可是仅有的几次接触里，说的话倒是句句贴心，能说到人心坎里去，这么想着，口中的语气不禁放软：“你也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妈等急了。你一个孩子，天天学习就够累的了，还要为了家里的生计，费这个心，出来忙活这些个滥事儿！话说回来，你心眼儿也够使，有了这班车的钱，倒也够……”高中生眼神一黯，低下头去，李司机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怕是触到了他的心事，马上话锋一转：“行了，别寻思多了，回家吧，我这也走了！”说着，重新发动了车子，就要向车库开去。
　　“等等，先让我下了车！”突然，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就这么从车尾黑暗处冒了出来，回响在这空荡荡的车箱里，让听到的人心底更是泛起一阵寒意。前面的两人皆是一惊，回头望去，原来他们刚才的话都被听了去？
　　“蒋忆北？还没回家啊？”高中生望向车尾的同学，竭力让面部表情保持冷静，可是出口的话语中的颤音却泄露了他的底气不足。
　　“嗯，不小心睡着了，这就回！”叫蒋忆北的男生面色如常，眼底一片坦荡，话语中也平静无波，仿佛并不曾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