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仰脸

2、第 2 章

　　三万年后的人间界。

　　“传说神魔时期因为远古的一颗神珠引发的毁天灭地，最终导致神界陨落，无人再能晋神，仙界受损严重，不少仙君纷纷下凡历劫以保修复自身命格，这其中就有一位战神将军，名叫凌霄，乃仙界唯一一位有望开启神界的仙君。

　　据说凌霄仙君此人美若冠玉，品貌非凡，虽极少在仙界露面，但仍有不少仙子追慕于他，听闻在那场混世大战中仙根受损严重，也早早下界去了，使不少仙子伤心，从那以后便没人再提起过他。”

　　凡尘俗世间流传着这些神话故事被世世代代传颂下来。

　　朝国在人间界历朝历代都信奉着仙人得道的预言，大人孩子都知道不少，唯有一直圈在宫墙内的公主，朝颜殿下。

　　作为朝国唯一的公主，国君给了她无比的荣耀和无尽的宠爱。

　　光此处的宫殿就极具奢华，不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民间的各色玩意都网罗其中，国君宠爱她，让她在自己建造的这一方天地肆意的玩耍，唯有一条，不可出去！

　　朝颜十六岁以来从未出过自己的宫殿，她对外面的好奇只来源于身边侍候的阿嬷。

　　她是陪朝颜长大的人，是朝颜最信任的阿嬷。

　　今日阳光甚好，明媚灿烂的照耀在不远处的山石和流水处，波光粼粼刹是好看。

　　朝颜坐在桂花树下的秋千上，听着阿嬷今日讲的神话故事，听的兴致盎然不由的停了下来。

　　“阿嬷，仙人们来到凡间还是仙人吗？”

　　“自然不是了，仙有仙道，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是不能破坏的。”

　　阿嬷侧身站在一侧，眼眸慈爱的望着秋千上的公主，娇花般的年纪，美目之下是绝世的容颜。

　　也怪不得国君不让公主殿下出去，这要被世人看到，也是要落得祸国的罪过。

　　朝颜晃着莹白的脚丫，呆在秋千上不动，“那他们下凡是为了找珠子？是什么样的珠子，有我脖子上的这颗大嘛？”

　　阿嬷笑着对上她手上拿着的那颗硕大南珠，“上古神珠是神器，公主殿下的是人间宝物，自是不同的。”

　　“是吗？可父君和我说过，天下没有仙人，我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公主殿下说的对，或许有一日我们就会成仙也说不定。”

　　“那阿嬷所说的那位仙君，会不会在朝国历劫呢？朝颜会不会遇见他？”

　　阿嬷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望过来的纯真眼神，不谙世事的模样的确被国君保护的太过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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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国君为何如此宠爱朝颜公主，那还要从她出生时的异像说起。

　　阿嬷那时便侍候在君后的身边，公主降生之时她便在里头接产，足足等了三天三夜，将君后折磨的痛不欲生才堪堪降生下来。

　　只是她降生的第一声啼哭，天降异色，昏暗的夜晚骤然间红成一片，腊月的天，满城的花草也刹时绽放，恍惚春日的到来，灿烂又炫目。

　　这异像让百姓颇为慌张，令国君震惊于朝堂之上，随即召集占卦师才有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此子命格紫气东来。

　　国君随即抛下还在朝中的众臣来到君后的宫殿，那时公主已出世阿嬷抱在怀中，那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实在太过可爱，通身的莹白让阿嬷觉得惊奇，只手腕那一处有一抹血色的半心印记。

　　阿嬷包好被子抱给君后看，那双稚嫩的眼睛居然也下意识的回看过去，清澈明亮的眸子世间难见。

　　君后虚弱的抱了一下，就被匆匆赶来的国君伸手夺去。

　　国君朝赫在位十五载，今日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即便是女儿他也很是激动，瞧着孩子多与众不同，再加上卦师的预言，心里更加的波澜。

　　阿嬷在一旁看着小公主被国君僵硬的抱在怀中，不忍才战战兢兢的出口，“国君小心，小公主还未净身呢！”

　　国君直勾勾的看着与他对视的婴孩，“召天师过来，本君已想好公主的名字，即刻頒令召告天下百姓，这漫天祥瑞皆因我儿！”

　　诏令一出，百姓皆跪地祈求，这福泽降临他们朝国是天大的福报。

　　因此公主也被冠以国姓，国君赐名朝颜，朝朝以国，颜色如卿！

　　从那之后，国君为朝颜公主建造了一个私有的花园，楼阁，一片应有尽有的自己天地。

　　只有一条规矩，就是不准公主出自己的宫殿，虽然令人不解，可国君有自己的理由，朝颜公主也没说过什么，其他人更没有理由说啥。

　　一转眼朝颜公主已满十六岁，生性活泼烂漫，天真无知，因此对阿嬷说的神仙故事尤其感兴趣。

　　荡过秋千，朝颜光着脚丫踩在掉落的桂花瓣上，撩着衣裙坐在小桥上，小脚丫淌着溪水就这么玩起来。

　　阿嬷端着奶酪和水果蹲在她身旁，时不时喂一口，听着她笑嘻嘻的尖叫，“阿嬷你看，鱼，好多小鱼啊，太漂亮了！”

　　阿嬷询声看去，小溪里大大小小游了不少的鱼，颜色种类繁多，品种稀有，全都是国君让人如流水似的放在里面供公主玩耍。

　　阿嬷，“公主回去吧，国君马上就过来了，您不是有好东西要送给国君吗？”

　　朝颜一听，瞬间明亮了眼眸，“父君要过来了吗？那快把我精心调制的东西拿出来。”

　　“好好，公主慢点！”

　　阿嬷扶着公主让一旁的人抬轿子过来，在朝颜不断地催促下，快速稳稳的停在内殿门口。

　　朝颜一出来就见国君已经在殿前等着她了，开心的小跑过去，“父君你来啦！您都好久没来看阿颜了，您不爱阿颜了吗？”

　　“两天而已，阿颜怎么冤枉父君呢？”立于屋檐下的国君，年过不惑仍旧气宇轩昂，满身尽显君王之气，可对待朝颜却温柔到不行，有时还会冲她撒撒娇。

　　朝颜牵着父君的手来到内殿，还没坐稳就急急忙忙的让阿嬷把她精心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国君拿着汗巾轻轻的擦着她额头的汗珠，惹的朝颜一阵轻笑，“父君快看，这是阿颜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尝尝。”

　　“好好！”国君掀开面前放在桌上的盒子，是一碗水果拼成的乳酪，看这大小的厚度，肯定是这丫头切的，摇了摇头挖了一勺尝了尝。

　　味道太淡，只有水果的味道，奶酪放少了，“嗯，还不错，阿颜真是能干！”

　　“父君喜欢就好，下次阿颜再做给父君吃好不好？”

　　“好，阿颜做什么父君都喜欢。”

　　“那父君可不可以答应阿颜以后天天来看阿颜？”

　　“好，等父君处理好朝中之事，就来陪阿颜好不好？”

　　“好！”

　　朝颜开心的抱着父君的胳膊，想让他给自己讲故事，虽平日有先生教导她，可她更喜欢听书本上没有的故事，而且父君讲起来更好听。

　　国君拗不过，从书架最上边拿出一本游记，打算给她讲一篇，谁知还没开始，就被外头的总管开口截住了话。

　　“国君，泽漆将军求见，在殿前等候想……”

　　“好，知道了。”国君打断他的话，转头宠溺的对着朝颜道，“父君有些朝中事要处理，阿颜等等，父君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朝颜，“父君有事就去忙，阿颜晚上等你回来一起用饭。”

　　国君笑着答应，交代好阿嬷照顾好朝颜，便缓缓的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原本一脸和善笑容的国君瞬间换成另一幅阴冷严肃的表情，“城内还有多少兵力？”

　　总管，“三，三千兵力。”

　　国君没再说话，临走的那一刻，又转头看了一眼朝颜宫殿的方向，面色无常，眼里却又有着难以察觉的灰暗。

　　他从没有在朝颜面前说过，自从有了朝颜，得了那般上好的吉言，国君就没有再如从前一样那般注重国事了，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陪伴唯一的女儿身上，小的时候，他日日夜夜的照顾着她，想要从她身上看出这福星有什么不一样。

　　可朝颜如一般女孩那般长大，并无不同，他问过国师，得到的都是等待两个字，那时他等的起，爱她如命，什么奢侈的，罕见的都想要拿来给她，为她建造一个小小的天地，希望她能够在里面自由自在的成长。

　　一天天，一年年，国力一直在下降，边陲的小国越发蠢蠢欲动，他都没放在心上，他始终相信只要朝颜在就一定会没事的。

　　但一个月之前那些小国竟然联合起来攻打朝国，这是他没想到的，于是他当即派大军前往歼灭，却只集结了不到一万的兵力。

　　多个小国集合的二十万兵力，而国内只有一万兵力这如何能打的过去，没办法他散尽国库启用百姓代为参照，勉强能得三万余人。

　　这三万人被派往战场没能回来一人，那二十万大军继续前进朝国都来袭，那一刻他瘫坐在王椅上久久不能回神，终于悔恨起来，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才能使这个国家即将灭亡呢？

　　直到三天前，大军攻到城下，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而兵力他刚才问过，仅三千兵力，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国终于在他这一代走向消亡了吗？

　　他第一次后悔，第一次反思自己，对于神明的向往到底是不是一种错。

　　于是他艰难之中想到了朝颜，他想看看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来到朝颜殿，看着她灵动的样子，撒娇的样子，他真的舍不得把一切，这一切都归咎于她的头上，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所以他不能怪罪别人，真正的罪人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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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天犹如地狱般炙烤着城中的每一个人。

　　城外几十万的人在叫嚣着攻城，国君走在宫里的走道上没有一丝犹豫的回到前殿，那里正有一人满身铠甲的等候着他。

　　一等他落座，那人便跪地请求道，“国君万安，兵临城下，臣愿带所有兵力前往城下与敌军对峙，还望国君恩准。”

　　铠甲下的少年一脸坚韧，满脸都写着要战斗到底的决算，这份果敢是国君此时此刻真的没有的。

　　他闭了一瞬的眼睛，木然的盯着他，“你说你要抗衡二十万大军，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泽漆，“国君认为那是送死？臣虽不才，却也自诩有几分智谋，并非十足的武夫，臣自幼拜于国师门下，对玄术一门也了解颇深。”

　　“原来你懂奇门遁甲！”

　　“是，臣心中早有打算，还请国君下令让臣代为出战。”

　　少年眼里充满自信，可国君眼色微变，压根没有回应他的打算，不是他自负，朝国已经来到了它的尽头，付出再多也是枉然。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最重要的事。

　　国君起身，让泽漆起身，“将军的能力，本君信得过，只眼下有一件事需将军去办。”

　　“国君请说。”

　　“朝国危机在前，本君早已在卦师那算过，早已重建另一个王城在北地，启动的秘诀只有朝颜知道，本想让她独自前往，可去往北地长途漫漫，风险颇多，如今得知将军的厉害，本君想命你护送朝颜公主前往北地，寻找藏起的援兵，再赶来相助你可愿意？”

　　泽漆不甚明白的抬起头来，好半天才问道，“国君所言属实？可为什么之前不说，关键时候却又言北地有援兵？大概多少？可否能与敌军一战？”

　　“凉地有八万，都是精兵强将，再加上你的奇门玄术，本君相信可战！”

　　泽漆望着国君斩钉截铁的话语，终于有些松动，“臣愿一人前往，找寻援军，争取速战速决。”

　　“不可，”国君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锦囊，随手交给他，“卦师交代过，务必要带上朝颜公主才能找到凉地的藏身之处。”

　　“公主殿下？为何……”

　　“泽漆，”国君神色微凉的对他交代，“城中本君以按卦师交代可周旋他们数日，望你能带着援军尽快赶来，你，可能做到？”

　　“臣，定不负君之所托！”

　　泽漆无奈只能同意。握着锦囊最终放进怀中，想着要早去早回。

　　“还有，公主第一次出门，你要小心的保护，通往城外的地方在公主寝殿得衣柜下，等一会儿你们可直接从那处密道里走出去，直至城外十里远的一片密林中，再一路向北就可到达北地。”

　　“臣记下了，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回来。”

　　“那好，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国君又让总管捧出一个小匣子交给他，只让他出了城交给朝颜，便催促着他出发，并再三和他交代，“要护好阿颜，不能让她任何闪失。”

　　泽漆只以为公主是关键所在，保护他也是职责之内，便点头答应下来。

　　拜别国君后，利落的转身往朝颜殿的方向走去。

　　“国君，泽漆将军少年有成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他会很快回来的，您放心吧！”

　　“嗯。”

　　国君望着消失在视野里的少年，神色似是有一瞬间的放松，忽沉默的闭上了眼睛，站在堂中久久没有动弹。

　　因为只有他知道，朝国并没有什么援兵，他方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什么八万士兵，另一个家园，全是骗人的，北凉什么都不会有，只有一处他给朝颜建造的避世之地，里面空无一人，没人会来救他们。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罢了！

　　他别无所求，只想在最后关头能够护住他的女儿罢了，只要她安全到达北凉，便有一线生的希望，那就够了，他能做到的已经尽力了。

　　朝国的覆灭谁都改变不了，但绝不能让他的女儿陪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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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漆一路走到朝颜宫门口，那里已经有三千士兵在等待他，泽漆不明白的左右看了看，只见一位侍卫长的人过来向他请示，“泽漆将军，末将陵游，是护送公主的侍卫长，国君命我等随将军护送公主到北地。”

　　“你们走了，城中就真的无人可用了，为何还要你们全都跟来？”

　　泽漆真的甚为不解，不知道国君到底有何打算。

　　“末将也不知道，国君说自有打算，不需要我等，还请将军指示。”

　　泽漆抬眸扫了一圈，最终还是让他们跟上，毕竟他一个人确实无法照顾好公主殿下。

　　整好队伍，分配好职责，便进了朝颜殿的门，猝不及防的闯入，他们当真以为进错了一处世外桃源，一时楞在原地没有走动，还是泽漆眉头微皱的盯着整个宫殿不合时宜的构造，和……一切，不知道再想什么，反正他理解不了国君。

　　只眼神微扫各个方位，确定内殿的位置，便带人走了过去。

　　在门口被廊边突然出现的阿嬷拦了下来，“公主殿下正在休息，各位是奉谁的令前来朝颜殿？”

　　“在下泽漆，国君有令即刻带领朝颜公主撤出城内，往北凉求助援兵。”

　　“国君？北凉？发生何事了？”

　　阿嬷有些怔楞，国君午时过来并未露出一丝有事的样子啊，怎么一转眼就……

　　泽漆不想多做解释，拿出国君小令递给阿嬷，“等到城外再和公主解释，现在我们要安全护送公主出城，请嬷嬷收拾一下。”

　　阿嬷这些年也是听了就懂，“好，我去收拾马上就来。”

　　并以最快的速度装好行礼，而朝颜公主早已被安置于一个担架上，人还在睡觉，丝毫没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