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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难少爷 ...


  •   第1节 落难少爷

      背景:
      河套故有“塞上江南”之称,黄河在这里先沿着贺兰山向北,再由于阴山阻挡向东,后沿着吕梁山向南,形成“几”字形,故称“河套”。
      民谚云“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天下黄河富河套,富了前套富后套”
      北宋时河套被西夏和辽朝所分别占有。
      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收复河套,洪武四年(1371年)将东胜州改为东胜卫。洪武二十年(1387年)后,东胜卫已经是河套地区东北角的重要卫所,在整个明代的北边防中是唯一一个可以整个控制河套地区的卫。
      靖难之役,这场皇族内部权力斗争最终带来的是帝国北部边防产生两大缺口:一是大宁都司的内撤保定,另一是东胜卫之撤。
      对于东胜卫,其内迁理由是“孤远难守”。
      昔年“天下黄河富河套。”如今朝庭要裁撤,汉人内迁的内迁,南撤的南撤,城中一片萧条,只剩不到三万户。
      东胜卫城中有个林家。
      林家是富户,祖上留下肥沃良田,再做点过往客商的倒卖生意,还经营有布行、当铺、油坊、铁铺和盐铺,这些家底若放在江浙一带,只能算小富之家,但在东胜卫城中,甚至放眼整个河套地区,也属于排得上名号的富裕之家。
      腊月初六,鹅毛飞雪,东胜卫城内,一位身穿黑铠的武将,立于骏马之上,他身后跟着数名兵卒,敲开了林家的大门。
      “这位军爷,林家的祖宅已经卖给我家老爷了。这是交易的地契文书,您瞧瞧。”开门的中年男人说。
      那年轻武将看了看地契文书:“宅子都卖了?向你打听个人,林聪。”
      中年男人:“林聪是他们林家三代单传的儿子,林当家病逝以后就由林聪当家。这次林家变卖产业,听说,林聪要去燕京顺天府,他的外祖母在那里。”然后摇头叹道:“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痛,这么多的产业,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夕之间全部低价变卖,败家子哦。”
      身穿黑铠的武将心里默了默,现在朝庭的内迁令还未到,待两个月后,正式动迁,这些所谓的家产,都将变得不值钱,一夕之间变卖家产的不是败家子,反而像是有大智慧的人。
      又问,“你了解林聪吗?他的才学、人品和像貌如何?”
      “林家富裕,但是丁财不两旺。林家传到林聪这辈儿,三代单传,旁枝连个女儿也没有,林当家的早年请了不少名师,就为了陪养儿子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不过,他长什么模样,我就不知道了。”中年男人话风一转,八卦的样子小声说:“听说,这个林聪有病。”就自顾身份不说后话了。
      武将挑了挑眉毛,对旁人扬了下巴。
      旁人会意,立即从怀中掏出银钱递上去。
      市井的规矩,打听消息是要花钱的,不论是找包打听,还是亲自上门去打听,都要花钱。
      中年男人收了钱,眉眼都笑眯了,道:“听说林聪行事没有主见,也从不参与生意的往来应酬,你说他是纨绔子弟嘛,也不像,因为他不去青楼妓馆赌场,怎么说呢?就像养在大户人家的闺女,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他根本不会做生意,他们林家的生意,全靠请人来打理,现在经营不下去了,便卖家产去投靠外祖母咯!”
      武将又问,“相貌如何?”
      “我没见过他,听说生得还挺俊俏,也无残疾,琴棋书画也会一点。这是以前林府的夫子出来后说的。但是林聪处世不圆滑,为人不爽快,是人尽快皆知的。与他们林府做生意往来的客商这么多,谁家红白喜事,从不见林聪出来周旋一二,最多打发家丁送份贺礼,就是全部了。所以私底下都说,林聪有病,所以他极少见人。”
      这位武将正是高震,他心想,真正绝世而独立的人,往往都是处事不圆滑,为人不爽快的,他并不觉得这是林聪的缺点。
      一行人离开了,随从又分开来,到城中各处私下打听,以前林家的铺子卖给新主人,就朝那些新主人打听消息,最后得到的消息汇总,都没有人见过林聪,他们对林聪的全部了解就是交易地契上的林聪印章,和各种道听途说。
      第二天,一封家书,由专人快马送到东胜卫城中。
      高震接过家书,打开,是父亲的来信,信中说,林聪上个月已经到达顺天府,三书六礼也准备就绪,将在下个月,也就是正月十五正式迎娶婉儿为妻。
      婚期已定,高婉儿是高震的妹妹,就要嫁给林聪了。
      带兵来的路上,可能与林聪错过,高震是负责整编军队准备回迁的将领,来的路上见到好些内迁的汉民,说不定那里面就有林聪。
      高震收了家书,心道:我这就写封回信,林聪品行如何,也未打听得详尽,只知他不去青楼妓馆赌场,琴棋书画也会一点,人情.世故不甚精通。若父亲相准了此人,婉妹可以嫁他。
      ……
      两个月后,二月初八,徒左卫于北直卢龙县,右卫于北直遵化县,直录后军都督府。
      三月二十五,置东胜中、前、后三千户于怀仁等处守御,而卫城遂虚。
      自朱元璋布局东胜卫,这里的百姓生活富裕安康,安居乐业数十年没有外敌入侵,谁也没料到闭门生娃的后果是,朱棣要求“弃套”。
      一时间内行、迁东胜等州老百姓三万余户迁于内陆。
      朱棣的这次裁撤,使得大同与宁夏之间无形中出现了一个大空档,虽然在永乐年间,明朝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并没有遇到边境危机,但在永乐之后,朱棣的这种做法让子孙们尝尽了边务威胁的苦头。
      ……
      马声嘶叫不绝于耳,接着是翻天覆地的滚落山崖。
      每次梦到这样的场影,林聪都会吓出一身冷汗,他心想,我不能死在这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活下去。
      此时他躺在干草堆上,幸得小豆子运气好,遇到路过的老农户,就与人搭上了话,俩人躺在堆满干草的牛车上,搭车走了三里路。
      初春二月,农户坐在路边,正与人闲聊,大路尽头再往前走二十余里,就是太原府。
      小豆子跳下草堆,将林聪抱下来,十五岁的小豆子是他身边唯一的家丁。
      “谢谢老爷子!”小豆子跪在路边,给老农户叩头致谢。
      农户喊住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黑糊糊的硬烧饼,递给他,让他们俩兄弟路上吃。
      没有水也咽不下这么硬的烧饼。
      农户告诉他们,附近有小溪,都是山泉水,可以去打水喝。
      小豆子背上林聪,跟农户告别,就去找溪水。
      溪水清澈,有水草和小鱼小虾,看得十分喜人,林聪喝了水,看着小溪,舍不得离开。
      小豆子问他怎么了。
      林聪说:“我,我想下去洗个澡。”
      小豆子抬头看了天空,微有太阳,“初春溪水凉寒,洗了澡要受寒,不能下水。”
      林聪觉得头发特别痒,不停地抓,又觉身上也很痒,愈抓愈痒,扭了许久,“小豆子,你来看看,我的腰,有好多小红包,很痒。”
      小豆子过来将他的衣裳掀起,只看了一眼,“哦,长虱子了。”
      林聪吓了一跳,急道:“什么长虱子了?虱子在哪儿?怎么办?我的头发也很痒。”
      “嗯,头发也长虱子了。”小豆子扒拉了他的头发,这么说。
      林聪到处抓,一会儿抓身上,一会抓头发。
      “少爷别抓了,虱子太小了,很会藏的,找不到。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再过些时候,衣裳里长满虱子的时候,就不痒了。”
      林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溪水里倒映的容貌,那是一张黑泥似的脸,现在的他,蓬头垢面,衣服破烂而且裹满了泥污,还能闻到衣裳里散发着一股臭味。
      小豆子抬头看看天空,“再走二十里,就到太原府,估计咱们得走两三天吧。如果下雨,就不一定了。”
      林聪的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溪水,喃喃道:“让我下去洗个澡吧,自从离家后就没洗过澡了。”
      “少爷你已经生病了,洗澡重要,还是你性命重要?如果你下水生了凉寒,我们怎么办?”
      林聪不说话了,咬着嘴唇。
      小豆子见他可怜巴巴的,叹了口气,“少爷别怪我们这些下人说话粗鲁,这一路上,就剩咱俩了。”
      又坐了一阵,就着溪水把那只硬饼给吃下去,林聪只吃了四分之一,就不再吃了,多喝点水,饼在肚腹里发了胀,就好了。
      小豆子让他再吃点,他都摇头说饱了。
      俩人已经一天一夜未吃东西,一只拳头大的饼,只吃四分之一哪里会吃饱?
      林聪说:“你还要背我赶路,很耗体力,就多吃点吧。”
      小豆子也不争了,将剩下四分之三的饼吃下去,只要吊着命,不死就行。
      然后他背上少爷,继续往前走。
      路上的流民多起来,全是内迁的汉人,自二月初八起始,朝庭下令回迁八万驻军,这些汉人就跟着军队一起内迁,三月二十五,置东胜中、前、后三千户于怀仁等处守御,而卫城遂虚,沿途的汉人已多达三万户。
      前后百余里路上,都有内迁的汉人。
      小豆子背着林聪走在人群中,一眼望去,滚滚洪流,大家或是拖家带口,或是孑然相吊,慢慢地往太原府走。
      汉民互相诉说着这一路的坚难,林聪听了忍不住为这景象而流泪。
      半年前,林聪听了舅舅和大哥的话,陆续将家产变卖换成银钱,现在东胜卫城已经不是他的家,虽然是他出生的地方,但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林聪的大哥,并不是亲生的大哥,林家三代单传,也无亲姐妹,祖父见他孤单,就从曾祖父那一脉旁支亲戚的后代找了个与他年纪相当的男孩陪他读书,那就是他大哥。
      林聪的祖父与大哥的外祖母,是表亲兄妹,他俩兄弟也算瓜蔓亲戚。
      想起大哥生死未卜,林聪又悲从中来,从小到大,父亲忙于生意,都是大哥陪他长大,他不善经商,全靠大哥出面打点。
      但是大哥现在说不定,说不定。
      林聪趴在小豆子的背上,眼圈一红,又差点掉下眼泪来。
      大哥都是为了保护他,与贼人拼斗,后来他的马车摔下山崖,直到小豆子找到他。
      小豆子出洞外查看,回来红着眼睛告诉他,这里地势凶险,掉下去连尸体都捞不到,估计大哥也摔下去了。
      俩人躲在山洞里,当时天寒地冻四下无人,山洞里暖和,靠着马车里的食物维持生活,两个月后食物渐渐吃完,他们才爬出山洞继续赶路,据说那帮贼人还打劫了好几处过往客商和回迁的汉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原以为卖光家产,带着钱财一心投奔外祖母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却未料到,家财尽失,大哥很有可能已遇不测。
      天色尽黑,难民们没有容声之地,只要不下雨,就窝在一起坐着,互相人靠人,背靠背,抱团取暖,只待渡过漫漫长夜。
      小豆子坐在林聪身边,脚上全是血泡。
      一如既往的,安顿了林聪,小豆子就起身去四处寻找吃食,野草、浆果、草根、树皮,能找到些填肚子就行。
      林聪坐在草堆里,有小孩子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孩子不小心,扑到他的腿上,哇哇大哭。
      年轻的母亲过来抱孩子,连忙给他道歉。
      林聪说:“不要紧,不痛。”
      年轻的母亲问:“你的腿怎么了?”
      “腿摔坏了。”林聪回答,然后自嘲地笑笑。
      也不知道摔到哪里了,马车掉下山崖的时候,他还在车里没跑出来,醒来后就这样了,反正没知觉,感受不到疼痛,也站不起来。
      小豆子只能背着他走,旁人走十天的路程,他们要走二十多天。
      年轻母亲抱着孩子说:“到太原府寻个名医瞧瞧。”
      林聪朝她笑了笑。
      不多时,小豆子回来了,衣兜里有一大把野菜,递过来,“吃吧,只能找到这些了。”
      林聪也不多问这些是什么,只有小豆子能寻找出这些千奇百怪的,没有毒的野菜给他吃。
      他曾经见过有人吃了不知名的野菜,然后中毒用脑袋去撞大石头。
      小豆子真有本事,至少在林聪看来,能准确分辩出无毒的野菜就是天大的本事。
      野菜涩口又苦,勉强吃了几颗。
      傍晚时分,军队到了,撤退之军沿途都有百姓跟着,不会迷路,而且歹人不敢靠近。
      军队有粮食,偶尔能讨得一点点残渣剩饭,这也是老百姓愿意跟着军队一起内迁的原因。
      “卖.身吗?”有人问小豆子。
      “不卖。”小豆子摇摇头,答道。
      夜色初上,周围有人升起火堆,小豆子一脸兴奋地跑回来,伏在林聪的耳朵上,小声地,兴奋地说。
      “刚打听到,这支军队的领将是高震。”
      林聪一怔,续问:“高震?哪个高震?”
      火光应映着小豆子的脸,他激动地点点头:“燕京顺天府高家小姐的亲哥哥,也是少爷您未来的大舅哥。”
      林聪也有点激动:“他怎么在这里?”
      小豆子左右瞧了瞧,低声道:“听说高震是负责撤退之军做扫尾的,今晚碰巧了,是他的兵驻扎此地,少爷,我们有救了。”
      确定了这个消息,林聪很高兴,喜激而泣,又笑又哭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震又不认识我。”
      小豆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少爷是高震的妹夫,现在妹夫落了难,他这个做大舅哥的,怎能袖手旁观呢?”
      林聪想了想,头发又开始痒了,伸手不停地抓头发,烦恼地说:“不行,不去找他,我现在像个叫花子,换位想想,如果让我妹妹嫁个叫花子,我肯定反对。只怕高震见到我这副模样,立即写信给高世伯,让他解除婚约,那我怎么办?”
      小豆子端详了一下他的狼狈模样,好像也对哦,“但是少爷,军队里有军医,军医可以瞧瞧你的腿。”
      林聪觉得可行,点头道:“好,你去找他,你别说我是谁,就说我是你哥,你是林家的管家,看高震怎么说。”
      “啊——可我不是管家呀。”
      “林家我当家,当然我说了算,我说你是管家,你就是管家,别怕,你担得起。”
      小豆子是两年前在奴市上买回来的,当年只有13岁。半大的孩子饭量多,但是价格便宜。老管家看中了小豆子力气大,而且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就培养他做车夫。
      林聪卖掉产业,一并遣散了管家和奴仆,小豆子坚持要留下,说自己无依无靠,只有跟着少爷,哪怕是讨饭也愿意。
      遇到山贼的时候,小豆子首当其冲冲上去与山贼拼命,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赤手空拳就敢冲。不过两三招的功夫就被击落掉下悬崖。
      林聪的马车摔下悬崖的时候,小豆子挂在悬崖树藤上。
      这一路上,林聪反复跟小豆子说,你要是实在走不动了,就把我丢下吧。毕竟我是很大的拖累。
      小豆子却说,我要跟着少爷,如果不是少爷买下我,两年前我就饿死了。坚持留下,不愿意离开。
      林聪挺感动的,主仆一场也是缘分。
      小豆子力气大却不够机灵,去求高震,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个奴仆。
      都是主家说什么奴仆就做什么,要让他单独出面与人交涉,没这胆量。
      林聪告诉他,“如果待会儿在高震面前抬出林家,没有什么效果。你就把我的四个舅舅给端出来。”
      “我大舅是正三品户部左侍郎,二舅是金陵商会的会长,三舅和四舅是户部郎中。母亲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四个舅舅疼我的母亲就像疼眼珠子。当年他们反对母亲远嫁,但是外祖父认为人不可无信。坚持履行婚约。母亲才嫁到东胜卫林家。现在我落了难。高震如果不看我们林家的面子。怎么也要给我舅舅们的面子,你说是吗?”
      “少爷,你们家的关系好复杂,我听不太懂,也记不住这么多。”
      “听不懂记下就行了,死记硬背会吗?”
      小豆子想了想说:“大舅老爷是什么什么侍郎?郎中和侍郎有什么区别呢?”
      林聪就耐心跟他讲。三省六部,三省是指什么,六部是吏部、户部、礼部了、兵部、刑部、工部。户部是管钱的,高震在兵部任职。又拉拉杂杂的讲了一大堆。话题就越扯越大,越讲越多。
      小豆子抓抓脑袋说:“好吧,我这就去。”
      又把林聪背到军营外边,将少爷放在草丛边靠着,方便少爷能看到他去办事,如果真能找来军医,也能就近瞧瞧少爷的病。
      军营里在烤羊肉,空气里弥漫着羊肉香味……
      小豆子闻到这味,不停地咽口水。
      “喂——”守卫的士兵一把长予抬起,指着他问:“你干嘛的?”
      小豆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躬腰笑道:“小人想找高震。”
      士兵双目一瞪:“这名字是你能叫的?”
      小豆子赶紧陪笑:“军爷您莫生气,烦您转告诉高震将军,说东胜卫城林家的管家有事求见。”
      士兵就让他在这里等,他进去通传。
      高震看着军报,听闻东胜卫城林家管家求见,眉毛都不抬一下,说:“传。”
      小豆子跟在士兵身后,弯腰垂目,愈往里走,烤羊肉的味道愈香。
      来到一处军帐前,士兵让他进去。
      小豆子进了军营,直接叩头,高呼:“小人求见高震将军。”
      军营里除了高震,还有其余将领,大家一听这话,都哄笑起来……
      高震立即说:“吾乃兵部团练副使,并非什么将军。”哪有这么多将军,不要乱喊好吧。
      小豆子并不知道喊错了有什么不对。
      高震:“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豆子趴在地上,回答:“小人是东胜卫城林家的管家,小人的哥哥生病了,来求将军给请位大夫去瞧瞧。”
      高震又说了一遍:“吾乃兵部团练副使,并非什么将军。”
      “哦,还请将军能看在与林家世交的份上,派个大夫,去瞧瞧小人的兄长生的什么病!”
      众将心想这个没眼色孩子,高震已经跟你讲过了,他不是将军,你反反复复地喊他将军,有够蠢的。
      有个将领就打趣他问:“喂,你多大啦?你说你是什么管家,可有凭据?”
      “小人今年15岁,离开东胜卫城的路上,与少爷走散了,现在只剩下小人和哥哥结伴,身无分文,也没有凭据了。”
      高震沉默不语。
      小豆子的心态很急迫,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我们家少爷和高家小姐是指腹为婚的。如果将军不看在我们林家的面子,也请看我们大舅老爷的面子。我们大舅老爷可是可是什么什么部的左侍郎。”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有人打趣他,“什么左侍郎啊?”
      小豆子明明是说的实话,内心却特别惊慌,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左侍郎就是很大的官儿。”
      “我知道是很大的官儿,三省六部在哪里做左侍郎?”一群老兵痞子围着他说。
      小豆子知唔了半天:“是……是兵部左侍郎。”
      众人哈哈大笑。
      可不是很好笑吗?说错了当然好笑啦!
      小豆子知道说错了。刚才少爷跟他讲了这个部那个部一大堆。他刚进来的时候都还在心里默念是户部,是户部,现在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不对不对,小人说错了,不是兵部。总之就是什么部的左侍郎,是很大的官儿。”
      在场所有的将领都笑起来,包括高震也乐得哈哈大笑。
      高震挥挥手说:“那谁,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小豆子。”
      高震喊了一个名字,就有一位老人出列,那人就是军医。
      “你去跑一趟吧,看看他哥生了什么病,有什么需要的回来告诉我。”高震交待道。
      那军医得了令就跟小豆子下去了。
      又有军务来报。来人焦急的说:“出事了。”
      “谁出事了?”高震问。
      “蒋峰。”
      高震一拍桌子:“又是他?”
      蒋峰是官二代,来的时候就因为调戏民女,被高震抓住打了八十大板,现在回迁又是他出事,肯定没好事。
      又听哭哭啼啼的吵闹声,高震带着随从和手下的人一起去查看。
      蒋峰被几个小兵抓住,态度十分嚣张,大叫,“我爹是蒋兰玉,我爷爷是蒋鹤年。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抓我?”
      高震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小兵上前抱拳:“蒋峰把一个小女孩弄死了。”
      高震:“……”
      ……
      林聪就坐在军帐外的草丛里,看到小豆子带着军医过来。
      军医蹲下来检查他的脉搏,望闻问切一番问:“哪点不舒服呀?”
      “马车掉悬崖,我也摔下去了。”林聪回答。
      军医摸了他的脉也没说什么,又取出银针,分别扎了几下,问:“疼吗?”
      林聪摇头:“不疼,没感觉。”
      军医收了针,“血气不畅。没什么大碍,死不了。”
      林聪说:“大夫,我的腿没有知觉,站不起来了”。
      军医点点头,“我知道,要想治好至少十两银子。”
      林聪和小豆子互相看了一眼。
      “大夫,我们兄弟俩都没有钱了。”小豆子说。
      军医耷拉着眼皮看了小豆子一眼,拖着声音慢吞吞地,“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你大舅公不是在做大官吗?你这样的身家都说没有钱,那普通百姓怎么办?”然后又说:“我给你瞧病可以不收钱。药可不能白给你。如果你是贫苦老百姓,我可以赠药给你。但你又不是穷人,干嘛在我面前哭穷?”
      小豆子一时无语,想了半天:“大夫,你瞧我和我哥。穿的跟要饭的叫花子似的。我们遇到了贼人。已经被抢得身无分文了。”
      军医看了他们俩,双手抱拳对天空敬了敬,缓缓道:“皇上英明,如今天下太平盛世,四海安定,国内外无战事。怎么可能会有贼人?”然后随手一指旁边的贫民:“你们都是随军居内迁的百姓。有军队保护你们,哪里还有贼人?”
      小豆子焦急地看着林聪。
      林聪也不会应付这样的局面,一脸无辜的看着小豆子,主仆俩大眼瞪小眼。
      军医看他俩,笑道:“我们医者心怀天下,救民疾苦于水火之中,如果你们是平民老百姓,我可以免费赠药,这都是我份内的事。但你们不是平民老百姓,你们是有钱人。我可以免收诊金,药钱你们得付。”
      林聪听懂了,如果是穷人就不要钱,大夫只对穷人免费,他们是富人,就必须给钱。
      林聪把小豆子拉过来,在人耳边小声说几句。
      小豆子听了就对军医说:“大夫,我们不是林家的人,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军医听了半眯起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们。
      “你一会儿说你是东胜卫林家的人,又说你大舅爷在朝做官。一会儿又说你是平民老百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林聪赶紧拉拉小豆子的衣服。
      小豆子没有主见,少爷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刚才说错了,小人不是林家的管家,呵呵呵。”尬笑几声。
      军医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清香的药丸递给他们说,“这药你们拿去。每天吃一颗。”再反复强调了一遍,“这药很贵的。”就起身走了。
      小豆子赶快谢谢他。
      林聪拿到药,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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