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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飞来横祸 ...

  •   夕阳西下,正是入暮时分,一座座或典雅或别致的庭院前,都亮起了标志性的大红灯笼,给整条街增添了几分柔媚,几分奢靡。街南面就是著名的沁水河,此时河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船只,只有一只只水鸟或急转而下,或冲天而起。河边停靠着一只只精美的画舫,随着河水的流淌,轻轻的晃动。
      这是一家比较靠街东头的院子,临街是一栋二层楼房,门口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丽春坊”,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简单,普通,这条街大部分庭院都是这种结构,没有丝毫可以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
      此时从院子里,走出一个浓妆艳抹,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用破锣般的嗓音吼道:“小冉子,你个兔崽子,又钻到哪里打洞了,客人都来了,你又死到哪……”
      院子旁边有一棵大杏树,此刻正是初夏,杏子将熟未熟,看起来甜蜜诱人,吃起来却酸涩无比。我坐在枝头,静静的,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夕阳,虽然,周围是这个城市中最为热闹的烟花之地。
      赵大娘的喊声传过来,我无奈的皱了皱眉头,站在树上,对赵大娘说: “赵大娘,你不会是得妄想症了吧,怡红楼现在也不过来了二三十个客人,咱们的客人那,估计连十八里铺还没到呢,您老做白日梦也的有个限度呀,还是回去先养养神儿吧。”
      这妇女就是旁边这家“丽春坊”的老鸨,而我——纪萧冉——则是“丽春坊”的一名既普通又不普通小厮。
      前些年,在柳州的青楼里,如果说“丽春坊”是倒数第二,那就没哪家敢承认是倒数第一。就在它快要关门大吉时,柳州来这样一个美丽而又奇特的女人——说她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一点也不为过,更精于舞技,一曲舞罢,能让人如痴如醉,忘记身在何方,心归何处,可以说是:“一舞倾柳州”。众多青楼都放出了狠话,一定要把她收入旗下。但是,她提出了自己委身于任何一家青楼的条件,三个相当苛刻的条件——一时间,所有的青楼都偃旗息鼓了。这三个条件是:一、卖艺不卖身;二、自己选择喜欢的客人不许强迫;三、必须保证自己和孩子在十八年内的生活。忘记交代一点,她来是还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据说是她自己的孩子。
      凡是青楼都是欢迎美女的,凡是惊人的美女,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标新立异,都要来个“卖艺不卖身”,这也是最让老鸨们气愤的。但是,这些“卖艺不卖身”的美女们,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纯洁的,或者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如此。如今,一个连孩子都有了的肯定不再纯洁的女人却假惺惺提出卖艺不卖身,真真应了那句“连婊子都要立贞洁牌坊”了,让人总感觉不是那个味儿。况且还要把她和她这个拖油瓶养足十八年,再漂亮的女人,时间长了,又不卖身,大家都会腻烦的,别说十八年了,估计十年八年,甚至三五年,都要被客人们弃如敝履。
      这时,赵大娘做了她这辈子中唯一一件正确的事——请她做“丽春坊”的头牌,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非常正确的事。也许是她太美,美得让人忘记了她的不纯洁;也许是她太特别,特别的让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过来验证她的与众不同。“丽春坊”成功的摆脱了将要倒闭的噩运,十二年过去了,它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而她,也做了十二年的头牌。
      我,就是当年那个婴儿,也是赵大娘这个英明决策的唯一漏洞。因为,我,还有我那美丽的母亲,都没有卖身给“丽春坊”。
      每个人都是喜欢摇钱树的,每个人都不会得罪自己的摇钱树,即使最富有的人,也不例外,像赵大娘这样的人,更不会例外。无论她心中是多么的讨厌我,也许想到把我给碎尸万段,抛尸荒野,却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了,因为,我也是她摇钱树的一部分。
      抱着树干滑下,冲着脸色铁青的赵大娘做一个鬼脸,我笑嘻嘻的说:“好大娘,趁客人还没来,您也别闲着,好好回去妆扮妆扮,给我找个大叔先。”赵大娘刚刚恢复了的脸色顿时又铁青起来,拖着笨重的身躯向我冲过来,“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抓住你,撕烂你那张臭嘴,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就在咱们这街口立一座贞节牌坊,终身不嫁。”
      周围听到的人们顿时轰然大笑,我灵活的躲过迎面而来的大巴掌,沿着街向西跑去,并不时向追过来的赵大娘做鬼脸。
      这场猫和老鼠的追逐游戏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沿街的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见我们跑过来,也不忘喝两声彩。望着已经气喘吁吁的赵大娘,我转过身,用戏谑的口气说:“大娘,你可得加油啊,昨天还能跑到李家胭脂铺门口呢,今天到这里就不行了,还没嫁人你就先老了,那些等着娶你的大叔可怎么办呢?”
      听了这句话,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赵大娘仿佛在突然间被注入了无穷的动力,又开始奋力追赶,我也转身向前,准备继续冲刺。
      可是,转过身后,我却发现自己无法向前了,眼前是一团比刚吃饱的菜青虫更鲜艳千百倍的绿色,一时间我似乎听见自己身上鸡皮疙瘩踊跃冒出的声音。
      身后传来了赵大娘的颤抖的声音:“杜……杜少爷”,我慢慢抬起头,终于看到了这个能让赵大娘都这么恐怖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确切的说是一群人,但是当你看到这群人的时候,你肯定只会注意到这一个人——这个穿着无比鲜艳的绿色长袍脸色惨白的男人。
      叶萧冉认识他,应该说全柳州没有人不认识他,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会经常听到他的名字——杜子腾。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个无比搞笑的名字,可陈州府的老百姓却从来都“不敢”觉得这个名字搞笑。在柳州不能说“肚子疼”这三个字,应该说“肚子不舒服”。据说他的一个属下因为实在太急而无意说了这三个字,连茅房都没来得及上,就被他砍掉了脑袋。而经常和他一块儿玩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只能这样叫他:“杜子腾”。没错,就是这样中间停顿这一下十分重要——杜子腾。
      他是柳州知府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当年大家都在暗地里说知府大人作恶多端,老天爷要惩罚他,让他断子绝孙。谁知道老天爷竟然没有理会劳苦大众的殷切希望,在杜知府五十三岁的时候竟让他有了个儿子,事实证明,把希望寄托给虚无缥缈的神是没有用的,因为神通常也比较理智,一般都会站在比较强势的一边。杜大人那可真是高兴的都快发了疯,赶紧让正好巡查的柳州府的钦差大臣,也就是当朝内阁首辅白大人给起个名字。白大人略加思索,大手一挥,写下了这样两个字——子腾,当时陈州大小官员齐声赞叹,好名字啊好名字,子子孙孙如大鹏展翅,腾云驾雾,官运亨通,能起出这样的好名字,白大人真是才思敏捷,无人可及啊。
      白大人走了,杜大人兴高采烈的回去对夫人说了孩子的名字,结果杜夫人当时就气炸了:“什么,叫肚子疼,他是不是故意捉弄你的,是的,一定是故意的,我找他去。”说完不顾自己正在坐月子,就真的要冲出去和宰相大人拼命。杜大人也傻眼了,名字是好名字,可就是不能把他这个姓放在一起,这白大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谁也说不清楚。
      当然,杜夫人没能去找白大人拼命,杜大人也没找白大人讲理。也许白大人是故意的,可是,他不可以说什么,不敢说什么,当然也不敢让夫人去,因为人家是他的上上上级,借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杜子腾虽然可以在柳州无法无天,却要一直要顶着这个搞笑的名字,他老爹没有胆子把宰相起的名字给换掉,这也算是给广大劳苦大众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我撞到的正是这个让大家都头疼的“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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