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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sev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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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应了我们,可是死神却没有答应她。
在她离开的前三天,她忽然变得能吃能喝,神采奕奕。
桃儿和小菊见她这状高兴得不得了,她们感觉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同时也被她求生的意念所激励了。她们对她的照顾也就更加的卖力了。
在玉兰走的那天晚上,她神智开始变得不清楚了,一会喊这个一会儿喊那个。絮絮叨叨的,手舞足蹈嘴里不停的说着胡话,待她力气耗尽的时候,她又逐渐平静起来。
傍晚十分,小菊给她端药过去,她将药碗打翻了。她说她不要喝药,那药好苦好苦,她没有病她会好的,媚娘姐姐说过,她会好的。她不要吃药。
小菊拗不过她,只能叫上桃儿一起给她灌进去,结果她将灌进去的药全部给啐了出来,弄了小菊一脸都是,小菊白色的绸衣被棕褐色的药水染得斑驳不堪。
可能僵持得有十多分钟的样子,她们都没有力气了,玉兰也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老大,曾经波光潋滟的双目变得黯然无光。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鼻息,她们还以为她死掉了。
小菊看见她这个样子,不明就里的开始哭起来。她伤心得很,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同时也惋惜玉兰。更多的时候,小菊似乎看见了一面镜子,一面叫做命运的镜子。一边是玉兰,而另一边照射出来的却是她自己。
她无法横亘无法穿越,她只能通过哭泣来哀挽她的无能无力。我想,那个时候的她一定是感觉到了那只黑暗的巨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捣鼓着这一切。桃儿看见她哭泣,她也就跟着小菊哭,她们三人在房间哭成一团。
在这敞亮的厢房里,夕阳顺着窗棂一点一点的爬了进来,镶住她们三个瘦弱的背影,然后用时光凝固成了一幅画。
房间里,弥漫着药草味儿还有一股垂死的气息。浓浓的散不开,就像长城的墙砖里装满的凄苦的灵魂,千年以后当风吹过仍然会听见哀伤的叹息。
玉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对她们展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而那笑对她们来说,竟是那么的模糊不真切。桃儿和小菊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灼伤了,分明的她们觉得眼睛里有一种痛苦的感觉。
晚上,小菊忽然匆匆的摇醒我说,玉兰的下半身大出血了。
我一惊,忙穿好袭衣,赶到西厢房。
玉兰已经奄奄一息了,她不明就里的血染红了丝绸被单。那殷红的血就像绽放在暗夜的黑色曼陀罗释放着鬼魅而妖冶的气息。
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的失去了朱红的颜色。她双唇翕动着,艰难的想挤出几个字,然而她似乎连挤出那几个字的力气也没有了。来不及我们传召御医,她的手便缓缓的垂了下去。
她就像没有飞过沧海的蝴蝶,在半途中断了翅膀,安然无声的坠入了海里。我看清楚了她的口型,她是想说,活着。
活着,要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者安息,生者奋发。这就是玉兰临终的愿望。当我把她的意思转达给桃儿还有小菊的时候,她们抱头痛哭,难过得无法自拔。
那个惶惑的夜晚,我看见宦官提着红色的绢灯去了徐才人的寝宫。夜幕下的皇城泛着一丝微蓝的光芒。
那些绢灯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的光芒亦真亦幻。那光圈忽大忽小,就如同后宫侍婢的命运一般的变化莫测。
风里有一袭风信子的味道,那是徐才人一向喜好的香味。然后看见宦官们抬着洗浴后的徐才人通向了那天子的寝宫。黑暗中,我看见了徐才人向我灿烂的微笑。那微笑就如同一把盐撒在了我滴血的伤口上。而那夜,正是玉兰的生命走到尽头的一天。
我的心很痛,一种不甘心和史无前例的挫败的疼痛。
我以为,我有聪明的头脑和善良的心,就能够躲避这后宫的纷扰。因为我的自私和中庸,让可怜的玉兰成为了这后宫之争的牺牲品。当徐才人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