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巫法吾天

1、樵夫的女儿

　　“抱歉啊～本座从未弱小过，并不能体会卑微者的心情。”

　　嘴角轻慢的勾起，不是得意却胜似得意，匍匐在主宰脚下的神明已经被纯粹的毁灭之力绞杀殆尽，一颗漆黑的神格漂浮在空中，刹那，无数神念从边界向内蔓延，主宰低眉，那些绵而黏的意志瞬间断裂成千万碎片。

　　“叛乱者，死”。

　　毁灭主宰降下裁决，在湮灭之际，觊觎主宰之力的所有神或半神，临死前捕捉到最后一丝信息。

　　那是一副图像，金色圣剑穿过主宰的胸膛，主宰的表情定格在不可一世的傲慢。

　　……

　　“噗——”

　　深夜，西西里又一次做梦惊的起身，那句“力量不应该掌握在动荡者手中”还回响在耳边，但意识已经叫心脏痛的无法呼吸，什么意思？

　　她“磅——”的一声躺回冰冷的土砖，丝毫不在乎脊背撞击出的痛感，任凭那颗绝处逢生的心脏激动到似乎要跃出胸膛，她不懂身体在如何庆祝活着的喜悦，当然以自己浅薄的认知她更不明白梦里看到的那些场景代表了什么意义。

　　“什么……”西西里闭上眼，总是类似的梦，再做几次的话，她可真要自命不凡的认为自己天生与众不同了。

　　难不成她是哪个贵族老爷的私生女？

　　这种想法首次出现在西西里两岁那会突然意识到酒鬼生不出她这样伶俐的女儿，而村里最风光的玛丽阿姨却总是一脸自豪的夸赞镇上的地主老爷，当时两岁的西西里还不明白下等帮佣是多大的官，但她总是听到有人用羡慕的口气说玛丽姐姐是贵族的私生女。那做贵族老爷的私生女应该会很棒吧！小小年纪的西西里给自己在心底重新认了个父亲。

　　等到快四岁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贵族老爷，那人长的像格林叔叔家圈里的肥猪，倒是他身边那位大人在人群中金光闪闪，虽然他穿一身白的但他真的会发光嗳……人们都喊他牧师，最让西西里记忆犹新的是在人们说起圣殿的神官和骑士时那一脸崇拜的样子！所以四岁的西西里擅自在心里给自己重新换了一位父亲。

　　终于，西西里现在六岁了，目空一切的骄傲在樵夫的拳脚下所剩无几，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足以击碎虚假的幻想，后来小姑娘再也没见过那些金闪闪的牧师神官和骑士，仿佛那惊鸿一面只是一场美梦。而现实……

　　“呼噜——”

　　燥裂的心跳平静下来后，身边床上的呼噜声不绝于耳，旨在让人更加厌烦。

　　对，她只不过是一个酒鬼樵夫的女儿，除了被当成暴力的发泄工具，一无是处。

　　西西里爬起来，凭着感觉她踩在板凳上，双手扒拉着窗楞透口气，窗外群星像洒在天鹅绒上碎钻一般迷人，可这样美丽的微光不足以照亮大地。

　　伸手不见五指的柴火房，西西里掏出一颗漆黑的石头，据说这东西出生时就被握在她手中，这曾是造成西西里自觉高人一等的罪魁祸首。但这块石头除了黑得纯粹，和普通石头并任何不同。

　　当然，这如果真是颗宝石早就被樵夫拿去换酒了，根本留不到现在。

　　可西西里不喜欢这东西，就像她一点也不喜欢黑暗。此刻她之所以拿出来这东西只是因为那个梦，梦里有一颗漆黑的宝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绚烂至极。

　　那是……什么？

　　神格！

　　脑子里突然回荡起两个古老的音节。

　　“神……格……”

　　西西里笨拙的跟随着脑海里印象念出了这个奇怪的发音，与此同时，黑暗中这颗普通的黑石头似乎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晕，那恍然间的一瞬，叫西西里瞪大眼睛，一幅未知且巨大无垠的画面盛放在她脑海中，又在刹那湮灭成冷寂的灰色。与此同时，大陆极西极北冰原火海森林山巅，亦有人在仰望星海捕捉浩瀚！

　　柴木屋，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西西里再次发出“神格”奇怪韵律的读音，但手上的小石头没有任何回应。

　　仿若一切都是错觉。只剩胸腔里的那颗心“咚咚咚——”得狂跳，犹如原来死去的那些幻想，又重新活了回来。

　　所以，神格是什么？她梦到的又是什么？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对不对？不管是梦还是刚才又或者她的出生，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奇怪的联系？！

　　那么，自己，会是谁？

　　黑夜不会再给她任何答案。

　　她讨厌黑暗。

　　仿佛过了很久，又恰似几息。六岁的小姑娘从窗框边直直倒下，砸出的动静还没床上樵夫呼噜声大。

　　第二天，西西里被樵夫父亲一脚踢醒。

　　“小孽种，去搞点吃的。”

　　西西里往墙边缩了缩，然后快速的爬起来向屋外跑去，樵夫看着这她的一系列动作，碎了口吐沫，“啧，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樵夫总是这样骂她，仿佛这小崽子不是他亲生的，包括西西里自己都这么认为。

　　而跑出来的西西里抓上手边的小篮子便往丛林里走去，采蘑菇煮汤是每天早上的任务。丛林对一个刚六岁的小孩来说危险重重，但樵夫从来不在意她这个孩子，或者说免费的小奴隶。

　　也许是从小就不幸，西西里要比很多人不止是同龄人更会抓重点，确实聪明的脑子让她有极强的学习能力，求生欲则教会她怎么样快速适应环境，所以，没有稚童踏入的丛林相对西西里来说更加如鱼得水。

　　自然她不是没试过离开樵夫从此没入林子里，可樵夫比她更熟悉林子外围，内林不是她这样的小孩可以深入的，而第一次逃跑被抓回后迎接她的是前所未有的毒打。

　　西西里畏惧樵夫，那是个拳头比头大胳膊比人粗高得像房子一样的大魔王，六岁的西西里无论怎么挣扎，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小姑娘将一个白色的菌菇丢到篮子里，用手蹭了蹭衣服，那灰色的小裙子已然脏兮兮的，仿若她将一切不幸都穿戴在了身上，生活里一定不会发生让人开心的事情，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呲——”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东西突然从西西里前边穿过，小女孩眼前一亮，兔子——受伤的兔子！她立马拔腿追去，那兔子跳的极快，小姑娘追赶了几分钟后，那兔子便不知窜到那个洞里去，但血迹未止，西西里沿着血迹一路向深处走去，她是个很有耐心的猎人，也一定要捉到这只兔子。

　　柴木屋。

　　太阳升高，樵夫紧了紧自己的腰带走出来，往常这个点汤都煮好了，但外林还没瞅到这小鬼的影子。

　　“不可能跑了……”那小崽子吃一堑长一智，不会没事找事。“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可是外林能有什么危险？别看死丫头腿短年纪小，但皮实耐揍，上山爬树游泳荡藤条她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就是个死机灵，按道理来说出不了问题……

　　嘟囔的功夫，樵夫已经拎起院子里的砍刀，他背上箩筐便朝林子里走去。

　　而早已越过危险警戒线进到内林的西西里后知后觉，村里人都不会进内林，他们说里面有可怕的东西，可现在她如果没有任何收获的回去迎接她的只有樵夫的愤怒的暴打，如果……如果抓到兔子，说不定就不会被打！

　　可内林很危险，可能会送命……

　　小姑娘咬了咬唇，但她感觉离那只兔子很近了！马上就可以抓到！

　　六岁的女孩还不会在贪婪与风险中取舍，她毅然决然的向内林更深处前进，这次仿佛幸运女神站在她身边，生活没有辜负她执着的追赶，最终，她在一个落满叶子的树洞旁看到了一对一抖一抖的白耳朵！兔子！西西里毫不犹豫俯冲扑过去，捉住了！

　　“噗——”

　　她还没来得及观赏自己的战利品，便一头掉进不知深的黑暗里，眩晕和疼痛势必要拆了她这小身板，但万幸她竟然没磕到头直接昏死过去，可祸不单行，刚停止滚落，一根利箭便穿透了她的裙摆——或者更严谨的说：是一只利箭将她钉在缓坡上。

　　西西里睁眼，她……看到了……命运的转机！

　　那些银色的铠甲，密林的稀光散在他们身上，仿若天神赐予的光晕，神圣又强大！

　　而银甲骑士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被他们射中的小女孩。

　　“是个小女孩？喀斯特密林中怎么会有个小女孩？”射箭的银甲骑士收回自己的长弓，向领头的骑士问道，“梅卡洛兰阁下，您看怎么处理？”

　　被称为梅卡洛兰阁下的是位穿着深蓝色天鹅绒斗篷头戴硕银塔菲额冠的青年人，容貌如同他的装饰一般奢华迷人又尊贵，“没有异样波动，应该只是个普通人族小女孩，去看看。”

　　银甲骑士将西西里从箭矢上摘下来询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是骑士吗？”西西里瞪大眼睛，她更想确认自己的想法，好威风的银铠，死都不撒手的兔子当场失宠，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直接伸出自己的小肉手一爪子按在银甲骑士的腕甲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居然没有脏！

　　“是的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西西里，我抓兔子掉下来的！”此时西西里才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兔子，她扯这白色毛茸茸的脖子拎起来给银甲骑士看，才发现了大问题，“嗳～这只兔子长的好怪。”

　　“那不是兔子，那是一只银粟貂。”梅卡洛兰阁下走了过来，“小姑娘，可以将它卖给我吗？”

　　银粟貂那是什么？西西里不知道，她盯着自己抓的“兔子”，“兔子”疯狂挣扎，一个人看食物的目光是藏不住的。西西里当下就有了决定，她一把将那名叫银粟貂的兔子塞进自己的小篮子并对对面那个好人摇摇头表示不卖。

　　梅卡洛兰本来还想追加筹码，他却看到了小姑娘身上背着的那不起眼的小篮子，琥珀色的眸子在密林斑驳的光晕里闪烁着道不明的情绪，“那么……勇敢的西西里小姑娘，可以告诉我这个小篮子是谁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