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入侵神的梦境[无限]》晚来啾

8、纸扎奠

　　第8章
　　屋内屏风被挪开，斜斜地靠在八仙桌侧面，一览无遗正对着那幅小小的晦暗的绢本，屋内光线黯淡，画上也阴沉沉的，笔触模糊结成了团。
　　绢本正前方四张靠椅孤零零地相对着，原本坐在上面的纸扎人不知所踪。
　　吃早餐的时候，管家始终静静站在屏风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而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管家前后不一的说法上，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屋内的变化。
　　当下还有许多疑团没有解开，这又平添一件，众人站在厅内神情难看，如果三男一女的纸人正好对应四位玩家，那谁都说不准纸扎人忽然消失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郑久毅缓缓道，“当务之急是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完成主线任务，第一天除了小虞，其他人都一无所获，在1级梦境里，我们这个进度已经很落后了，接下来必须抓紧时间，否则越往后拖情况会越危险。”
　　郑久毅正色，见周承已经从方才的惊惧中恢复了过来，阴沉地站在人群最后，不由皱眉：“走吧，先去后院。”

　　穿过垂花门，正对着和前院布局相似的后院，凌晨时黑灯瞎火看不见，这下倒是一目了然。北面是宁佩卧房，经过昨晚一遭，门前加了一道结实的铜制簧片锁，明晃晃“禁止进入”的意思。
　　东西两侧和前院构造稍微有些不同，各方只有一间房，剩下的空间沿着走廊筑了堵白墙，墙角青苔攀生，大部分墙面也被阴雨天气腌得爬了层密密麻麻的黑色霉点。
　　院中庭铺了一层青灰色的土砖，中心放着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圆形水缸，水缸外圈刻着吉祥的鱼纹和元宝，缸中雨水满溢，滴滴答答地向外溅起小花，在风水中有藏风聚气、招财进宝的说法。

　　这就奇怪了，虞聆歌眯着眼想，宁家要是真顾虑风水，为何后院招财进宝的同时，前面又在对着大门的档口种了棵会招致不幸的断头树——

　　“我靠好恶心……”
　　虞聆歌肩膀被轻撞了一下，注意力从庭院中心的水缸上挪开，见乔文瑞对着旁边的墙低低地嘶了声，满脸嫌弃地往外退。
　　他顺着乔文瑞目光看去，倏地蹙起眉心。
　　在星星点点的霉斑后，有一部分墙体的颜色很旧，让人想起卫生不达标的餐馆后厨的墙角，泛着一片黄澄澄的油光，这个区域内的霉菌发黑发亮，蔓延成大片块状的黏腻污垢，被湿气一浸，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臭味。

　　虞聆歌紧紧盯着墙面，突然向后退了一大步，雨水从走廊屋檐哗啦啦淌下，淋湿了他大半肩膀。
　　乔文瑞被他这么大跨步远离的举动惊呆，以为这家伙重度洁癖犯了，嘴里嘶地吸气：“您不冷吗——”一声牛逼还没来得及出口，虞聆歌已经飞快地钻进屋檐，拍掉肩上的雨水。
　　“这墙有问题。”他冷声道。

　　连绵不断的淡黄色油斑在粉白的墙皮上铺陈开来，那些斑纹边缘的色差暧昧不清，就像是自然形成的脏污，以至于虞聆歌没能在第一眼发现古怪。
　　油污和霉菌掺杂成一条一条不规则的形状，不到一米高，窗花剪纸一样对称地牵连在一起，有头有身体还有完整的四肢，俨然是一排小小的人形，手牵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埋在不见天日的墙根里，静静地注视着墙外的风景。

　　1，2，3，4。
　　刚好四个，滑稽又荒谬地对应着墙外并排站立的四个玩家。

　　“小孩儿？”
　　“纸扎人？”
　　周承和乔文瑞同时出声。
　　虞聆歌垂首拍了拍肩上的水渍，扶端眼镜，感到一束满含期望的目光，探照灯似的打在他脸上，让人想忽视都难。
　　“你觉得是什么，小虞？”
　　他对上郑久毅的眼睛，少顷，无奈随口瞎掰：“深埋在墙里的冤魂？”

　　“冤魂”二字落下，阴风簌簌穿过走廊，刺的人脊背一凉。
　　大片雨水从屋檐的缝隙里流出，很快蔓延到墙角，霉斑像打湿的墨点向外晕开，油斑仿佛活过来般缓缓渗透墙面。众目睽睽下，原本整齐排列的小小人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了起来，二维形态紧紧贴在墙上，舒展着僵硬的身躯——
　　“这特么演皮影戏呢？”周承瞠目结舌。
　　“《童戏图册页》。”虞聆歌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动作分别对应着蒙眼、捂嘴、倒立、侧站——它们在模仿正屋里那幅绢本画。”

　　【恭喜各位玩家，成功触发PVE多人合作游戏——“鬼捉人”】
　　【游戏正在载入中loading……】

　　文字倏地钻进脑海，虞聆歌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所有人一脸呆滞地僵立原地。
　　玩家们的身体和思维逐渐不再受到控制，只有loading后的省略号在脑海中一个点一个点地循环跳动，身处的场景分崩离析又重新组合。

　　【0%……35%……67%……99%——】

　　雨水无声地收回天幕，空气变得干燥。
　　等虞聆歌回神时，他正站在一扇气派但陈旧的大门前，门楣龙飞凤舞地提着两个大字“宁宅”，周围空无一人，除了眼前的大宅四面八方都是雾蒙蒙的，空荡得没有边际。

　　仿佛又回到了梦境之初，虞聆歌沉吟片刻，上前将掌心贴着油亮的门板，微微用力往里推开。
　　这个举动就像摁下了“开始游戏”的按键，新的信息紧跟着输入脑海——

　　【“鬼捉人”游戏规则：】
　　【游戏开始前，所有参与者将被分散传送到宁家老宅各处，接下来系统程序将随机生成一名“鬼”，其余玩家扮演“人”。
　　游戏第一阶段，“鬼”禁止行动，“人”会有60秒时间选择藏匿地点，60秒后不得离开所选择地点半径一米的范围；游戏第二阶段，倒计时十分钟，“鬼”蒙眼对“人”进行抓捕，一旦出现身体接触，则视为“鬼”捕猎成功，被触碰的“人”自动淘汰。倒计时完毕，游戏自动结束。】
　　【游戏即将开始，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哒。
　　脑海中传来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虞聆歌下意识看向手腕，机械表的指针怪异地颤了颤，猛地停滞了。与此同时，视线左上角忽然出现了一个倒计时，60，59，58……
　　游戏第一阶段已经开始。

　　虞聆歌步履匆匆迈进走廊，毫不留情地推开沿途房门，计划以此布置好迷惑“鬼”的障碍，为第二阶段的藏匿拖延一些时间。
　　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思考通关方法——

　　PVE游戏即player versus environment（玩家对抗环境），玩家需要通过与系统环境中的NPC或BOSS进行比赛、战斗等对抗来赢得游戏。
　　既然追捕玩家的“鬼”由系统自动生成，那么这个处处充斥着恶意的梦境，绝对不会简单放他们通关。如果按照普通的思路去躲避，藏在衣柜里、床底下、门背后，大概率是死路一条。
　　但同样，游戏也不会太难——
　　虞聆歌记得乔文瑞说过梦境的平衡机制，那么为了游戏的公平性着想，系统就算再怎么恶趣味，也必然会设置相应的保障措施，不会让玩家在第二天就全军覆没。
　　所以，虞聆歌猜测在这座大宅子里一定有能够躲避“鬼”追捕的安全区，只要能够在60秒内找出安全区，就能够顺利通关。

　　虞聆歌迅速踩着木质地板掠过一扇房门，可就在开门的刹那，一股凉意猝然攀上后颈——

　　一只又瘦又小、布满青紫色血管的胳膊从黑洞洞的门中骤地探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裤腿。虞聆歌猛地一滞，缓慢地垂下脑袋，一张苍白而灰暗的婴孩脸庞就这么映入眼帘。
　　身高不足一米，皮肤青紫发灰，赤着手脚，全身上下就套着一件丝绸质地的暗红色褂子，肚皮处用白线细细密密地绣出一个“喜”字。
　　“它”趴在门后，用一种吊诡死寂的目光注视着虞聆歌，向他缓缓伸出双手，张开只有上下两颗门牙的嘴。

　　“抱……抱抱……”

　　.

　　乔文瑞躲在黑魆魆的衣柜里不敢出声，空气很闷，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菌味，那种被湿气腌渍多年的臭味无孔不入地侵犯着她的肺泡，泪腺又痒又痛，眼眶都被刺激得发红。
　　供藏匿的时间还剩30秒，乔文瑞紧紧地用指甲扣住衣柜的缝隙，努力将自己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游戏规则并没有说明被淘汰的人会面临什么，但她感到了极度的不安，仿佛心脏被狠狠攥紧，喉咙哽了一大团棉花，口腔后半部分莫名酸胀起来，连带着胃酸都开始上涌。
　　被发现就完蛋了，乔文瑞心中隐约浮现出这个念头，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草木皆兵。

　　嘎吱——
　　一道余韵悠长的锈迹摩擦声响起，乔文瑞屏息凝气，房间门开了，有东西正向她靠近，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冷汗一滴一滴从她额头上淌下，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最后停驻在衣柜前。
　　就在乔文瑞满脑子我靠救命的无限循环中，只听见咚咚两声。
　　她一儍，外面那什么鬼的竟然还礼貌地敲了敲门？

　　倒计时20秒。

　　就在愣怔的这会儿功夫，衣柜被轻松地拉开，高挑的身躯宛若天神降临，高高在上且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虞老师？”乔文瑞头顶着被子，手里的砖头还尴尬地悬在空气中，下一秒就被虞聆歌一把拽出衣柜。
　　年轻男人脸上罕见地没有笑容，言简意赅道：“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走哪儿——”乔文瑞语调滑稽地拉高，眼睛悚然瞪大：“虞虞虞、虞老师，你你你你背后……趴着鬼！”
　　鬼婴似乎听懂了女生的惊呼，脑袋诡异地转了360度冲她甜甜一笑，漆黑的眼球调皮地眨了两下，乔文瑞差点当场毙命。

　　倒计时逼近个位数，解释起来麻烦，虞聆歌不欲多说，干脆利落地将乔文瑞带到后院，远远地指着中心的那口水缸，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藏进去。”
　　“藏……藏哪儿？”乔文瑞满脸惊悚，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那地方最安全鬼婴不敢靠近，缸太小，只有你能钻进去！”虞聆歌笃定道，“相信我，赶紧！”

　　这席天慕地的敞口泡菜坛子哪里安全了？乔文瑞目瞪口呆，你确定我钻进去不会立马变成人肉腌萝卜吗！
　　还有鬼婴是什么啊？你现在背上背的那只不就是吗！这几分钟不见变男妈妈是怎么回事？那么想当奶妈先奶奶你的队友吧虞老师！钻进去会死人的！
　　一连串无声的吐槽在乔文瑞脑海中闪过，虞聆歌无声地拍了一把她的右肩，转身跑向宁佩卧房。

　　宁佩房门上的铜锁仍旧牢牢地扣着，虞聆歌在去找乔文瑞之前到后院匆匆探查过一番，他轻车熟驾地绕到屋侧，用力一推——
　　两扇薄薄的槛窗轰隆震了两下，窗扇却纹丝不动——有人先他一步进去将窗口堵上了。

　　倒计时还有五秒。

　　虞聆歌收回撑在窗框上的手掌，微一侧脸，水似的冷光从镜框边缘滑落。
　　肩膀上的鬼婴挂件迷茫地歪了歪脑袋，对上人类若有所思的眼眸。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