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纸扎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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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后一个字淡去，凝固的时间重新转动起来，屋外的男人还维持着弧度精确到分秒的微笑。
虞聆歌渐渐回神，屋内其余几人也如梦初醒，看来都接收到了有关梦境的信息。
“不就个破1级梦。”周承突然啐了声，瞥向屋外的NPC，“装神弄鬼。”
虞聆歌不动声色地侧目看去，却正好和毅叔来了个对视，粗黑眉毛下坚毅的双眼射出两道敏锐的光线，像要将他洞穿。
对虞聆歌来说，这是很熟悉的眼神，代表对方正审慎评估他的价值。
结合之前周承轻蔑的态度，虞聆歌大概能够判断出‘缝隙’中老玩家对新人是怎样的立场。
他们期待梦境里有新人来平衡难度，同时也因为担心被新手拖后腿而怀以敌意或保持疏离。所以，要想从老玩家口中套出更多有关‘缝隙’的情报，就必须展现出优异的实用性。
虞聆歌不清楚毅叔的评判标准，不过就他自己而言，更倾向于选择聪明冷静的队友。
虞聆歌朝毅叔笑了笑，毫不怯惧地微一点头，表示自己顺利接收到了任务。
此时身旁的乔文瑞轻轻抽了一口气，喃喃声打破了隐秘的对峙：“知识要能这么进脑子，期末还背什么书……”
极度偏离重点的发言吸引了众人的关注，虞聆歌却注意到，周承和乔文瑞的声音都不算小，那门外的唐管家却始终置若罔闻，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听不见。”毅叔仿佛看穿了虞聆歌脑海中的疑惑，“1、2级难度梦境里的NPC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按照程序设定行动，只有当到了3级以上才要小心，3级以上的NPC极为邪门，善恶难辨，说什么都不能相信。”
不过，郑久毅想，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么令他捉摸不透的NPC，非但没有低级梦境NPC普遍的恐怖丑陋长相，还恰恰相反，相貌如此无可挑剔，黑影刚出现时，他差点以为误入了3级梦境，不过还好这种错觉很快就消失了。
“郑久毅。”解释完上面那些，中年男人伸出手，“游戏时长三年零两个月，进‘缝隙’前搞攀岩的。”这才算正式介绍。
虞聆歌礼貌地握住：“幸会，虞聆歌，职业漫画家。”
郑久毅看向女生，乔文瑞立刻道：“乔文瑞，20岁，口腔医学专业大三学生。”她说了个国内很有名的大学。
最后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黄毛身上，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语气仍旧很高傲：“周承，游戏时长一年，是名预备士兵。”
预备士兵？虞聆歌注意到这个古怪的词。现代人谁管自己叫士兵的？
不过没等他问，屋外的男人有了动作。
唐管家缓缓挺直身躯，逼近一米九的身高挡在门前，几乎把本就阴沉的天光遮盖，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幽邃的暗影，俊美的面庞也显得死板僵直，和恐怖故事里的人形玩偶无二。
他跨过门槛，穿过人群，走路没有一点儿声音，从袖口中抽出一盒火柴，唰，点亮了八仙桌中央的一盏烛台。
黄澄澄的火光蹿起，尖尖地高冒着，白蜡油淌下一滴泪。火光摇曳，投在镂空屏风上，繁复的花影也开始颤动。后头纸扎人苍白的脸庞映成了橘黄色，恍惚一瞥，愈加像是真人。
不管灯火大小，好歹屋内看上去有了些光亮。
“谅各位舟车劳顿，请在正屋稍作休息，待晚饭准备妥当，在此处用餐。”唐管家忧郁的声音响起，他好像只是前来告知晚饭时间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郑久毅观察多时，终于出声：“这位……唐管家，我们能参观一下这座大宅吗？”
管家在门前停住，偏过脑袋，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尖锐的烛光，在众人不寒而栗之时，他才慢条斯理地颔首，答道：“请便，不过宁先生在后院休息，请务必不要前去打扰。”
这语气与其说是请求，不如更像一个警告。在场都不是傻子，想必风寒只是托词，那个宁佩一定有问题。
虞聆歌蹙起眉，目光在镜片遮挡下，一寸一寸划过男人精致的脸颊，最后停在他那双过分深沉的眼睛上，管家却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年轻人的视线，在回答完郑久毅的话后，一板一眼地回到了既定的程序里，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
“虞聆歌。”乔文瑞叫他，“发什么呆，走了。”
虞聆歌回头，郑久毅拿起桌上的烛台示意他跟上，周承已经挪开了中厅碍事的屏风。
“我靠。”周承骂了一句脏话，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众人循声望去，终于看清了之前被屏风遮挡的景象。
尽头墙上挂着一副巴掌大的画，画面藏在阴影里，不甚明晰，画下一张乌木小几，几上置黄铜香炉，炉中倒插着三只未点燃的细香。
再往前是四把靠椅，四只纸扎人分列而坐，左右各二，身高样貌都像幼童，衣着三红一绿，脑袋呈九十度极其畸形地扭转，白茫茫的眼眶没有瞳仁，呆呆地望向他们的方向，隐喻格外耐人寻味。
纸扎人本身就晦气，在梦境里更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即便这是1级梦境，也没人去动。
郑久毅手持烛台细细观察，除却做工精细，并没有发现端倪，它们既不会动，也发不出声，就连歪歪扭扭的脑袋也是由于脖子衔接处的卡扣不稳，在身体倾斜重力作用下，才向着门那边扭转。
乔文瑞跟在毅叔身边瞧得仔细，回头时虞聆歌却不在，他独自站在墙边，抬头望着墙上那幅画。
虞聆歌眯着双眸，努力在黑暗中辨认模糊不清的线条，镜片实际上有些阻碍视线，他抬手拉下来了些，身后的烛光变亮，郑久毅走了过来。
“发现什么了？”
“上面……”虞聆歌没回头，借着火细细观察墙上的画。
周承抢话：“上面也有四个小孩儿。”
画中绘制的是四个小孩戏耍的情景，一童光臀倒立，一童眼蒙红布去抓，一童捂嘴憋笑，一童侧立旁观。画面生机勃勃，可挂在这种地方却太过诡异，使人无端发寒。
“这是绢本《童戏图册页》，图中小孩在玩扮瞎抓人的游戏。这幅画传说是宋徽宗赵佶所作，也有说法是明清两朝的画，作者不明。[1]”虞聆歌退后一步，稳稳将镜架推回鼻梁。
郑久毅扬了扬眉，聪明的玩家不少见，但要遇见刚好了解梦境中隐藏信息的玩家，就只能靠运气和巧合。
梦境评分的打分标准之一就是对剧情信息的探索度，虞聆歌的专业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那这屋里其他的画呢，你都能认出来吗？”郑久毅追问。
虞聆歌顿了顿：“得先看看。”
“你不是画漫画的吗。”周承古怪地斜觑虞聆歌一眼，“还懂这？”
虞聆歌毫无威胁地笑了笑：“偶尔也会逛逛艺术博物馆，看得多就记住了。”
“真会装逼。”周承低声骂了句，冷笑一声后，转头继续研究靠椅上的纸人。
虞聆歌对此毫无反应，就着烛光走到另一边墙角，抬头看画。
“拽什么啊，沃日他——”乔文瑞龇牙咧嘴地收回脏话，右手一记空气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虞聆歌，“大哥你比他高那么多，怂什么，直接骂回去啊！”
虞聆歌：“骂人挺不礼貌的。”
“……”6。
除了《童戏图册页》，屋内挂的其余几幅画都与孩童有关，有的是多人图，有的则是单人画像，还有几幅著名的《婴戏图》。虞聆歌一一讲解。
“不过这几幅图似乎都很普通。”虞聆歌食指指节轻轻抵着下巴，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正中央的那张画。”
乔文瑞附议：“我也有这种感觉。”
“看来这个梦境的主题就是围绕着‘孩子’。”郑久毅总结，“宁家夭折的、靠椅上坐着的、中间那张画里的，数量都是四个，宁家老宅的秘密也必定从这个方向入手。”
乔文瑞：“是让我们调查他们的死因？”
“八九不离十。”虞聆歌思索半晌，慢吞吞地开口，“但有一点始终让我觉得很奇怪——宁佩的妻子书清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就算丈夫染上风寒，也该她来待客，轮不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管家吧。”
他停顿片刻：“是她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话音落下刹那，一股寒风从门洞外卷入屋内，啪地将门扉重重带上，巨响敲动众人紧绷的神经。
郑久毅手中的烛火猝地拉长火舌，窗缝漏风的轻响像是有人在耳边叹气，凉意拂过头顶，火光陡然熄灭，周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
失去视觉，一时间没有人敢轻易说话，唯一能听见的只剩下昏沉中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虞聆歌紧抿双唇，心率陡然加快。
一双柔软而冰冷的、明显属于女人的手正顺着他的肩缓缓攀援而上，长指甲深陷皮肤，掐住了他的喉咙。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纸扎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