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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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岁，夏末
她填报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大学，而他所要去的学校远在东京。
毕业之后悠闲的暑假被一点一点地消磨掉了，他们数着离别的日子，又伤感又甜蜜。女生甚至买了巨幅的拼图放在男生家里，并以此为理由每天往男生家里跑。
她拼着那张巨大的拼图，他在一旁安静地看书。她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交集也是好的，只要在想他的时候偷偷看他一眼，心中的幸福就会变得满满的，像是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坐在窗边的他即使是带着耳机，或者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书籍里面，也能够感受到她距离那么近的想念。他会转头过来看向桌边的女生，给她一个轻轻的微笑，一整个夏天都化开了。
后来她的拼图并没有坚持下去，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巨大的拼图还是以微弱的进度变得完整。然后她不耐烦了，一把将那一小块拼好的图案毁坏，气呼呼地换鞋回家。
男生也没有挽留。
她后来想，大概是因为分离的日子快要到了，她在会那么不安吧。她在生时间的气，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长长久久呢，为什么就不能等到她把拼图完成呢。想着想着，女生就在盛夏正午的骄阳下不争气地哭了。
故事的后来，男生一夜没睡，完成了那一幅拼图，又一大早骑着单车带着拼图来到女生家门口。
“找到着幅拼图了呢，”快过新年时的扫除，她从阁楼上下来，端着一个破败蒙尘的画框，里面的拼图已经散落得不成样子了，只是还依稀看得出图画里万里的晴空和粉色的樱花树，“嘛，这可是重要的回忆哟，可惜都散了呢。”
向来温和的她对待此事却异常固执，他第二天早晨起床，下楼看见她趴在桌边睡着了，旁边摆着那一幅巨大的拼图，颜色已经有些陈旧，但却被她尽可能恢复到了完美的样子。画框里呈现出如洗的碧空，层层叠叠的粉色樱花，时间在图画里被凝固了。
岁月却那样残忍。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庞，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后来她应为冬天熬夜拼出那幅图画而受凉得了严重的感冒，他带着关心的语气埋怨她，说没有必要为了那种形式上的回忆把自己拖得那么劳累。
她反过来怪罪当年的他，花了整整一夜完成拼图。那年夏末的清晨他出现在她家门前，手里抱着那一幅拼好的图画，她当时就不争气地哭了鼻子，一把扑过去抱住他，他有些措手不及，轻轻地拍着她欺负的背脊，笑着说她是小傻瓜。
“呐，你知道么冬狮郎，那是我第一次拥抱你。”
他笑得勉强，看她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回忆往昔，然后给她一个短暂的拥抱。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四】十八岁，夏初
大一的寒假日番谷冬狮郎因为一个课外实践项目去了澳洲，过新年时都没有回家。夏梨在电话的另一头语气幽怨地诉说着思念。
“冬狮郎你这个大坏蛋。你知道我盼望寒假盼望了多久，就盼着和你相见，你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可是我依然喜欢你怎么办。”
然后新的一年，春末夏初的五月份，她十八岁了。
天气日渐转暖，街边有开着桃红色小花的植物从别家的围墙里伸出来，密密层层地在半空筑起花墙。她低头走在花荫下，阳光在她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彩。她慢慢地变成一个沉静的女子，学会安静微笑，欣喜与悲伤都不露声色。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嘛，当时呢就是在这里哟，我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冬日已经过来最寒冷的时间，天气开始渐渐转暖，每一次外出，他还是习惯穿黑色的衣服，轻易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带着他经过那一排花墙。
还没有到花儿开放的季节，藤蔓植物的叶子绿得有些孤单。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又是哪里不对呢。
她一直低头前行，哼唱着他教她唱过的歌曲，阳光美好，花儿开得那样欢快，她假装着欣喜，心中是暗暗的想念。
“喂，黑崎夏梨。”她闻声转过声去，那个亲吻来得令她措手不及。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蝴蝶在阳光下微微扇动的翅膀，那么小心翼翼的一个吻，像是一首最动人的诗，诉诸了他的想念，她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时光年轻美好，停滞在那一刻久久不愿离开。他总是对她那样温柔，只对她一人那样温柔，他的温柔覆盖了她的悲伤，他们注定要永远相爱。心跳不在状态，不小心漏掉一拍。
“笨蛋，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
连这个世界都噤声了。
“生日快乐，我爱你。”
“这一次，是初吻么？”
“诶？”
女生有些不知所措，惊慌地转过身去，他将她拉近，轻轻地吻着她，轻柔到察觉不到感情的存在。
他在努力地想起。
他想努力地去爱。
阳光不温不火，恰到好处；街上行人稀少，恰到好处；还未开出花朵的树枝伸出墙外，把影子投射在她的眼窝，美好得恰到好处；他的吻轻柔无声，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是，满满的爱意，不是只能够记载上日记才能表达的啊。
你一直在我心里。
或许是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他们到底是回不去了。那段记忆的鸿沟，终究是无法填平的。
【五】二十五岁，时间停滞
他从事的是海洋环境保护领域的研究，因为要在外海上做个研究课题，通常一离开就是三个月，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她有自己的事业，学会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城市间辗转，在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关系之间周旋。
他回来的时候会搂着她的肩，埋怨她工作太卖命，“你说你就不能闲下来，留一些时间让我来宠宠你么。”
她从不理会他的抱怨，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处处想要比过他。她等他等得辛苦，却从来不表露。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当年的告白算不算是自己一时的冲动呢，年少时开始的恋情，不可预知的阻挠实在太多了，但他们坚持到了现在。
那种羁绊，远不止是爱情了吧。
她会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把我对你的爱比作潮汐太短暂，那就让它变成大海吧。”
车祸之后他就经常做同样的一个梦。从抢救期一直到现在，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冬夏。梦里是一片幽暗的深蓝色，带着腥甜潮湿的气息，渐渐的没了温度。梦境是没有声音的，甚至没有确切的内容。阳光被阻隔在这片深蓝之上，本应是另人窒息绝望的寒冷，但他却平静而安心。
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大海。
他不懂这个反复出现的梦境的含义，只觉得自己的生命遗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然而这个意义不明的梦境恰巧能够弥补了那一个巨大的缺口。
夏日来临，生命开始变得繁盛，她的笑容开始多了起来，不同于她曾在他面前强装的微笑，那种笑容里充满了希望。
那似乎能够遇见他们的未来。
一个傍晚，她如往常一样从超级市场回来，心里盘算着要怎样处理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她的头发有些长了，什么时候应该去修一修了。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通常是会趁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到院落里帮她整理一下花草吧。今天乱菊小姐说过回来，晚餐要多加两个菜才是。她想，回家就能看见他的眼眸，到底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
等她回到家，看到院子里的花草被好好地打理过了，甚至打理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仔细。她却发现他不见了。
她把超市的袋子放在玄关那里，蹲下身把头埋进臂弯，哭了出来。
他的表姐乱菊过来的时候，在玄关看到已经泣不成声的她。
“你这是怎么了，冬狮郎呢？”
她只是不住地摇头。
乱菊叹一口气，把瘫坐在地上的她扶起来：“小桃你这又是何必呢，或许冬狮郎离开了，你才能去寻找真正爱自己的人吧。你选择这样做是因为愧疚，但何必再让彼此受一次伤害。”
就算她剪短了头发，翻看日记把她的所做所想都认真地记下来。可是雏森桃永远都不可能是黑崎夏梨。日番谷心中的那个人永远都只能是黑崎夏梨。就算她出现在他从小到大全部的时间跨度里；就算他被删除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变成一张白纸由她的带领来重新书写一段感情。在爱情面前，这些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最终还是察觉，他无法爱上她，连假装都不可以。
他踏上旅途寻找他的爱，留下她一人在原地哭得那样狼狈。
如果不是去年这个时候她装作生病要求他留在她身边陪伴，如果黑崎夏梨没有因为这件事赌气乘坐当天的头班飞机飞去巴黎出差。那冬狮郎是不是就不会把车开到最高时速在机场高速上狂飙而遭遇车祸。那夏梨是不是就不会因为乘坐那一班飞机而遭遇空难坠入大西洋的海底。
这一次换他来追逐她，可他却再也追不上她。
一个月后，乱菊收到了冬狮郎从意大利寄来的明信片，带着南欧阳光的气息。他在那里加入了一个海洋保护组织，天天与大海为伴。他的生活在热情到有些狂乱的意大利人眼里显得过于严谨刻板：读书，做一些有关海洋的研究，制作海洋生物标本，几乎从不出现在任何社交场所。
他迷上了潜水，在他第一次潜往大西洋深处的时候，眼前逐渐过渡到一片幽暗的深蓝色，阳光和岸边的嘈杂被海水阻隔，没有温度的腥甜和潮湿。他的心跳那样沉稳，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安心。
仿佛时间停滞，世界至此消失了声息。
他的爱人沉睡在海底，他好似从未与她如此亲近。
如果把爱情比作潮汐太短暂，那就让它变成海洋吧。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