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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动摇 ...

  •   第二十二章

      一大摞卷宗摆在案上,周祤周侍郎刚翻到了已经结案的林生案,手里的茶碗咣当一下放下了,她脸色不虞,似乎是十分不满,凌厉的目光顿时扫向了舜华。

      舜华坦然回视:“周大人,林生案已经结案了,下面有徐冉的认罪书。”

      周祤不悦道:“我有眼睛,看见了。”

      周祤的夫君即是盛家旁出,所以与她向来不和,舜华已经习惯了,今日周侍郎产子归来,一看卷宗就恼了。怪只怪顾九奚结案的速度太快,她一个司长还得替他周旋周旋。

      周祤也不好糊弄:“杀人动机是什么,女皇可以责令结案封案,但邢狱堂不能不明是非对错,相关案件人名单在哪里?还有这两起案件,稀里糊涂死去的高官,记录上只有寥寥几句,盛律呢!让盛律进来!”

      舜华有什么办法,稀里糊涂死去的高官,从开始到结案都是顾九奚一手操持,她无权干涉的,事到如今周祤来问,她自然是回答不出。

      很快,盛律到了。

      他被周祤痛骂了一顿,当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周祤气得掀翻了茶碗:“顾侍郎身在何处?”

      盛律连忙看向舜华,舜华当即撇清:“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周大人也知道的,侍郎长我一级,我是无权去问他的行踪的。”

      周祤冷笑:“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当年差点就娶了盛焕的吧。这两年还一直往盛府送东西贼心不改,我这生个孩子的空,听说你成亲了,那顾小侍郎分明就是你的夫郎,你说不知道他的行踪,这像话吗?”

      舜华在邢狱堂被盛家上下为难,已是习惯了。

      “要不,”舜华正色道,“这就将顾侍郎找回来?虽然不知道他的行踪,但他能去的也就那两个地方,说是周侍郎传见,理应很快回来的吧~”

      一说立即将人找回来,周祤脸色更难看了:“不必了,我先看看卷宗。”

      舜华做事一向稳妥,这些卷宗都整理过了,偏偏周祤在她这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得又将盛律留下来细细地询问。说来说去就是要压人一头,有些怒火无处发泄罢了。

      新案件是皇女府的正君李宸,李宸出至于皇室宗亲,此案非比寻常,烫手山芋周祤自然是要给舜华的,舜华传了寺中僧人访询,几乎是一无所获。

      侍卫队守得水泄不通,那间屋子也有没有任何密室密道,但是偏偏人就死在那里了。之前舜华验尸的要求都被驳回来了,皇女李静一下病倒,现在也在寺中修养身体呢。

      至于李宸,不让动也得动。

      舜华耐性十足,等盛律也全身而退了,才把人带到了验尸房。

      盛律亲自动手,很快,二人就见到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李宸,他胸前腰侧都有很重的人为痕迹,胸口处为利剑所伤,死因正是伤了心肺,流血而死。

      其实论样貌的话,李宸正值风华,要比那位抢来的侧君好些。

      盛律仔细检查着他的致命伤:“看样子是一击即中,一记贯穿,凶手应该是与他正面相见,可现场没有挣扎痕迹,没有任何防备的样子。”

      舜华见了他身上的伤,不由皱眉:“奇怪,真奇怪。”

      盛律手下忙乎着:“是挺奇怪的,现场我也看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出入。”

      舜华:“不是那个,你看他身上青紫的旧伤,不觉得眼熟吗?”

      盛律根本没往别处想:“那个不重要,应当是之前夫妻间的情趣。”

      讨论案件,舜华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要是对皇女一无所知,那还以为她与这位正君非常恩爱呢!可事实上,李静是出了名的痴情,当年为了徐宴做了不少混事,为了迎娶徐宴才同意娶的李宸……”

      其中细情不能全然说与盛律,但是李静冷落李宸是真的,怎么可能有那样恩爱痕迹。

      再者说,舜华成亲了,她知道的,就算李宸勉强皇女与他在一起了,那也不能有那重的痕迹,这个痕迹,看起来就同恒哥儿身上的差不多。

      恒哥儿是逍遥楼的人,身上痕迹重是正常的,李宸身上却不应该出现那样重的痕迹。

      正是疑惑,衙役进来找她,说是姚府人来寻她,说是府上出了事。

      舜华细细叮嘱了盛律,让他剖尸的时候小心点,这就出了邢狱堂。

      到了门前,果然是姚府的马车来接了,她没多想,直接上了车,不想车上已经坐了人,一掀车帘吓了她一跳。

      李缙怀里抱着一柄剑,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舜华靠边坐下了:“殿下找我,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有事?”

      李缙将怀中长剑双手捧到了她的面前,让她来看:“今天特别高兴,所以想让你见见这把剑。”

      因为小棒槌的事,顾九郎因为李缙恼了她,虽然经过一系列的补救以及昨夜上交的课业,九郎一早没有找她的麻烦,但是她还心有余悸,不敢离李缙太近。

      舜华接过剑细细端详,发现上面有皇家的徽印,于是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又送回到他的面前:“舜华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想来是个宝物,还于殿下。”

      李缙接过去依旧抱在怀里,与她解释道:“此剑是我上次离京时,母皇送我的尚方宝剑。”

      那可不是一般的宝物,既然拿来她的面前,那李缙要同她说的事,也必定不是一般的事,她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自然警觉起来。

      李缙定定看着她,温柔笑道:“还记得初次见面时,是我与纯亭去望春阁诗社,那时你年纪小,却口出狂言,说男子女子有什么分别,还说不论是行商的,还是上战场打仗的,不论是大门不出的小家公子,还是朝堂上贵公子,都各有前途……”

      舜华忙是笑道:“那时年少,不过是为了兄长争口气罢了。”

      李缙似乎沉浸在回忆当中了:“后来我常去姚府,发现你就是这么想的,在你眼里,男人不分高低贵贱。有一次家主要给凤起说亲,女方因为凤起是武将而百般嫌弃,你还说凤起胸怀大志,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谁娶谁知道诸如此类的话。”

      回想过往,舜华的确是为兄长不平过。

      她笑而不语,李缙眼底却都是笑意:“那时我体弱多病,偶尔不喜欢去书院,就躲来姚府,说我看着你长大也不为过,我看着你悄悄同盛府的小公子好,也看着他同你怄气,你总是迁就他,很宠他,什么事都顺着他。他明明就是个小家公子做派,你就是很喜欢他……”

      舜华低下了眼帘:“原来你们都知道。”

      看来,她以为瞒过所有人,其实谁也没瞒住,就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她和盛焕的事,又怎么能奢望姚府上下都不知道呢。

      李缙缓缓道:“你很喜欢盛小公子,常约他出去,后来姚盛两家闹翻了,你们断了联系。那时我来看你,你同我讲,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靠自己争取的,我记到至今。”

      舜华:“有吗,我还说过这样的话?我不记得了。”

      马车稍微颠簸了下,李缙坐稳了些,幽幽道:“你总是这样,待人和色温柔,常常让别人以为你待他与别人不同,等发现并不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舜华:“……”

      李缙自嘲地笑笑:“我原本以为,你与盛府的小公子没有可能了,等我游学回来,就求母皇让我嫁与你。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九郎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凤起回京才答应的婚事,你同他能有什么感情,现在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只要你答应,那我可以拿着这把尚方宝剑去求母皇,她答应过我的,等我回来就许我亲事。”

      事情果然朝着无法掌握的方向去了,舜华一听就很头疼了:“舜华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厚爱?这婚事是陛下亲自赐婚,亲自主婚,虽然我与九郎之前不熟,但既然成婚了,那也能举案齐眉,悔不得的。”

      李缙闻言,笑意顿失:“你是不信我,还是不愿同我好?”

      舜华忙是劝着他:“我敬重殿下,但是绝无男女之情,殿下这般风华,当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是拒绝。

      李缙:“母皇想将顾九郎留在京中,是为了他背后的七万储备军,你身在局中,是母皇的棋子,我知道你皇命在身,不敢退出。那这样,我助你一臂之力,到时候收了储备军,你任务完成,就能舍了他了是吧。”

      不等他说完,舜华已是双手伏在眉间,与他施礼:“殿下……”

      李缙向来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拿捏别人:“你也不用瞒着我,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那顾九郎为什么要同你成婚。他山里养着几万人,大军虎视眈眈,倘若他们再打家劫舍,这几万人直接就充军了,所以他们需要有财力支持,有粮食补给,这些刚好你有。”

      舜华隐隐是觉着,顾九郎是为着什么才非要嫁过来的。

      但是她没想到就连他,都知道哪些粮食的存在了,此时被李缙一语道破,她虽是面色如常,但心中思绪已是绕了几个圈了。

      李缙见她无动于衷,已是红了眼:“我能给你的,是你想不到的东西,你要知道我不过是图你这个人,你若不信我,那就寻个堂口试婚。”

      李缙可真的是豁出去了,试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个世界女少男多,大周又民风开放,早有试婚一说,试婚试婚,就是想要成婚的两个人单独寻个宅院,试着在一起看看。

      试婚不分未婚和已婚,即使是已经成婚了的女人,外面也可以有试婚的对象,就好比是养在外面的外室,顺心意了,就带回府上,不顺心意的话,一拍两散。

      舜华叹了口气,她再想拒绝,李缙已然欺身过来,他不想再听拒绝的话,一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我不管,”李缙贴近,用身体将她抵在车壁上面。

      他一手扶着尚方宝剑,一手捂住她半张脸不让她说话,“反正我要争,你要是告诉顾九郎,那我就与他明着争,你要是不与他说,那我就悄悄地来,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了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舜华一把推开了他:“李缙你疯了!”

      “我是快疯了,太女想要约见你,我却只想同你说那些鬼话。”

      舜华:“殿下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至于太女约见,不知何事?”

      “你今日当没听过,那我明日再来。”

      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李缙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来,放在了她的手边,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舜华拿过密信,打开了看,里面只有短短几句,约她入夜之后在望春阁相见,这种事李缙不会骗她的。她细细看了两次确定了相见的地址,又将密信收入了怀中。

      李缙今日所为,的确让她意外,但是更意外的是她搭上太女的这根线了。

      舜华在车中缓了一缓,方才下车。

      不想一下车,就对上了两双好奇的眼睛。

      小石头回头看着走进姚府的李缙背影,看了看他,又回头看着舜华:“你们……我要告诉九郎去!”

      宝玉推了他一下:“你真是怕郎君和我们小姐不吵架啊,先问清楚了再说,我们小姐从来不做糊涂事,告诉什么告诉不许告诉!”

      小石头呆了一呆,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回来干什么的了,连忙拦住了舜华的去路。

      “夫人,九郎在西郊的新宅喝多了,让过去接他呢!”

      舜华:“……”

      且不说舜华乘车来接顾九郎了,他在新宅院玩得正是开心。

      舜华送了他两处宅院,一处小些在京都东街头上,是一将军府旧宅,还有一处大些,在西郊城外,是当年忠勇侯旧宅,这两处宅院价值不菲,估计买下来要花费不少银钱。

      顾九奚喜欢西郊外的大宅院,府上不仅有错落的小院,院后还有空着的一处小校场。

      他与盛焕就在校场旁的小屋里喝酒。

      天气虽凉,但是小屋生了火,很暖和,盛焕吃了些酒,整个人都快意不少。

      顾九郎与他把酒言欢,已是喝了不少了。

      “没想到舜华君从前是那样活泼的小姑娘,还那么贴心。”

      从前,盛焕这些话都不知道与谁说好,今日算是敞开了,全说与他了:“你是不知道,她待我有多好,因为我姐姐娶了她家兄,所以我们的事不能宣扬,不然我一定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良人,良人你知道吗?”

      顾九郎靠坐在蒲团上,只是倒酒:“那么好,我怎么没有觉得?”

      盛焕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开始回想过去那些捂在心口的事:“那是因为她不喜欢你,所以不愿上心,与之喜欢的人,她主动得很,从前我同她在一起时,她都很主动的。”

      主动?

      为了合个房,他都费尽心机,舜华昨晚算是主动了点,但也是有前缘在先的,顾九郎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哦?怎么个主动法?”

      盛焕真是喝酒上头了,竟然觉得顾九郎好似故交旧友了:“她不主动,难不成,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合房?”

      顾九郎抿了口酒,顿时笑了:“怎么可能,日日同床共枕,你猜她能忍住?”

      盛焕心中一痛,嗤笑出声:“是了,她不是瞻前顾后那样的人。”

      顾九郎见他神色,亲自给他倒了碗酒,他不愿托底,直接将话题扯开了:“你们呢,在书院时候才多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了,恪守礼节了吗?”

      盛焕笑,也来给顾九郎倒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得空就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你猜?”

      二人谁也没有猜,谁也没有再问,只是都举起了酒碗来。

      过了好一阵子,顾九郎不问了,反倒是盛焕忍不住想说了:“读书的时候我们常在一处,她手很巧的,会编很多小东西。书院里有很多小公子都喜欢她,可她从来不轻易与人说笑玩闹,她单喜欢我,对我很好很好,真的特别好。”

      顾九郎是真的忍不住想要泼他冷水:“对你那么好,又单喜欢你,那你们为什么没能在一起呢?”

      盛焕叹气:“是因为我姐姐,我姐姐先娶了她兄长,然后又出了一些事,俩家做了仇了。我娘不许我嫁,她也没办法娶,我想私奔,她没有赴约,我想她永远不可能为了我舍弃家人,那样的话就算了吧。”

      顾九郎听了啧啧出声:“那是有些可惜。”

      喝酒是件痛快事,他见盛焕有些醉了,入怀拿了一物推到了他的面前:“看看这腰牌,认得吗?”

      盛焕拿起来看了眼,不解地看着他:“这是家中阿姐的腰牌,怎会在你那里。”

      顾九郎提醒道:“你姐姐对姚凤起还有心,她时常看他动向,不小心丢了这腰牌让我捡到了,你拿回去给她,也可以问问她的口风,要是有朝一日,他们重归于好,那你是不是也不用避讳姚府了?”

      盛焕蓦然抬眸:“你的意思……是?”

      顾九郎眼帘微动:“我没什么意思,女皇赐婚,我们就成了夫妻,她若心中有你,你争一争,我是不会管的,只是她若不肯,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盛焕还记着马场的那一幕,稍有介怀:“顾侍郎今日请我吃酒,就是为了说这些?我竟是不敢相信。”

      他两个人来的时候,就是骑马来的,顾九郎爽朗一笑,放下了酒碗。

      “爱信不信,你要不服,那再比一场!”

      “好!”

      二人并肩走出,本想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不想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雨,顾九郎才不管下不下雨,大步走进雨中,这就牵了马来。

      他取了长缨枪,连马一起丢给盛焕,自己则又牵了一匹马来。

      空中细细雨丝全都落在身上,这两年以来,盛焕从未感到这样的痛快,他飞身上马,这就追着顾九郎去了。

      九郎只招架,并不还手,片刻之后,二人齐齐扔了手中长缨枪,开始赛马。

      舜华赶到西郊新宅时,在前院没有找到人,打了伞来到后院,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顾九奚和盛焕二人正是在雨中你追我赶。

      这还下着雨呢,她停在校场门口,站住了。

      顾九奚先行下马,牵着马走了过来,盛焕勒住缰绳,像是犹豫了片刻,随即放开缰绳,也往她这边来了。

      新宅院荒废了很久,校场外都是荒草,舜华就站在荒草当中,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长满了荒草,那人坐在马上,烟雨朦胧中,就那么朝着她慢慢踱了过来,一如当年初见。

      舜华向前一步,刚要举伞,瞥见了他身后的顾九郎。

      顾九郎一手牵着马,顿足在盛焕背后几步远的地方,一人一马,一双美目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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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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