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盛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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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夏》
文/鹿酥柒.
皑皑白雪与盛夏不融。
我怀念某一年的夏天，那是个无尽的夏。
——
沈意枝刚结束一段不太好的感情，和闺蜜钟晴自驾去了西藏。
在西藏遇见了一个陌生人——时瑜。
当时沈意枝说想出去旅游散心，而这大小姐人傻钱多，想着净是逃到国外去疗愈自己，准备订机票的时候被钟晴发现，毅然决然拉着她当天下午就自己出发，开始他们的说走就走的旅游。
从上海到西藏的时间不算短，两人交替驾驶边走边玩，不过几天终于是到了目的地。
本想着虽然身体算不上特别强壮，但至少不应该会有多严重的高原反应，但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在海拔逐渐升高的过程中沈意枝就前后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头疼得厉害。
好不容易到了赶紧去当地买了些吸氧的设备。
在售卖点钟晴碰了碰沈意枝的胳膊示意她看向一边：“那边那个帅哥好像一个人来的。”
沈意枝不准备在这样不适的时候会面任何人，她不相信一见钟情，而且也不愿意草率的快速开始一段感情。
花了不少气力吸着氧转向钟晴说的那个方向。
人群里少年在景区统一颜色的棉服堆里特别显眼，高个子，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带着白色的针织帽，手里夹着烟，只不过不知是由于高原点火不便，烟并没有点燃。纤细的脚踝处修长的跟腱，即使是穿着有些厚度的袜子，依旧凸显非常。
细碎柔软的头发迎着凌冽的风飘荡，不算长但也算不上短有一种许久未做修剪的模样，懒散傲慢的清冷感让沈意枝体感温度又莫名少了几度。
“我不喜欢抽烟的男生。”她的声音透过氧气罩传来。
钟晴心知肚明她的脾性，但还是继续开口：“别人都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遇见一个更好的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更好的人？”沈意枝被她说的都觉得有些好笑，面罩里嘴角上扬。
这么多天的旅途再加上失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意枝发自内心的笑了。
“好不好，你去交个朋友试试不就知道了。”钟晴朝她抬了下眉毛，有些轻佻。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沈意枝拿下氧气瓶，耸了下肩膀，稳稳的迈着小步子慢慢朝那边走去。
两人前后站立，本来只是觉得这个男生看着有些高，没想到站到身后居然整整比沈意枝高了一个头还多，那一股上头的高原反应又上来了，弄得她很不舒服。
在抬起手准备搭讪的时候，沈意枝径直晕倒在他身后。
少年被身后的动静闹得转过身，见到有人晕倒了连忙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手里刚刚夹着的烟不知什么时候就掉落了，在地上少量的薄雪里逐渐淹没。
“姑娘，没事吧。”少年低沉清冽的声音传进意识模糊的沈意枝耳朵里。
“没……没事。”
不好意思的试图抬起宛若灌铅了一般的四肢和脑袋准备离开少年的怀抱，却在抬高了几厘米之后再次重重砸下来。
时瑜脾气很好，至少在现在看来是这样。
环顾了一圈见到了焦急跑向他的钟晴，随即抱着沈意枝走过去汇合。
“你的朋友，高反好像有点严重，还是去周边的卫生所看一下吧。”
“不好意思啊帅哥，这个她刚刚准备问你是不是一个人来的，原本想着一起接下来游玩的……”钟晴不小心将刚刚沈意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干的事直接说了出来。
对面的少年脸颊微微地红了起来，眼神也有了些躲闪。
“那个，先去卫生所吧。”
车上很安静，时瑜和沈意枝在后座，少年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垫了围巾的腿上，围巾带着少年的体温裹挟着沈意枝，她慢慢地放松后睡了过去。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很是狼狈，沈意枝对于那天后来的行为没有任何的印象。
——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不知道是几点，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抬手准备揉揉太阳穴却发现身边握着别人的手，那人也被床上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的望着她，嗓音有点沙哑，声音轻轻地：“你醒了。”
漂亮的桃花眼。
沈意枝很喜欢看好看的眼睛，对于上一任，她就是看重这一点，以为是少有的眼眸，没想到竟在旅途中遇到另一方极品。
一时没有移开眼，直到时瑜悻悻将手抽了出来，随着热量的消散，沈意枝立马就拿起被子裹紧自己。
“听你朋友说你们俩是自驾来的？”
“啊…是。”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不似刚刚那般朦胧：“我也是一个人来的。”
沈意枝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人，清秀清瘦的面庞，锋利的下颌线衬得侧脸异常的精致。
时瑜愣了一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想跟我一起旅游吗，沈意枝。”
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他突然说这些，就好像是……他知道自己晕倒之前要去搭讪一样。
“和帅哥一起旅游，十分荣幸。”她的反应很快，也回了一个明媚的笑。
“我叫时瑜。”
“沈意枝。”
两人聊了一会以后才想起来拿出手机添加联系方式。
随着——“叮”的一声扫描声后，他们的缘分才正式开始。
——
西藏的天空在不下雪的日子里很晴朗，万里无云，牦牛随意的在山野间觅食，时瑜告诉她，这些牦牛都会在一段时间的散养觅食后自己回到养户的身边。
她很惊讶，这些生灵能有这么好的记性。
苍茫的草席，巍峨的山脉，山尖上存着皑皑的白雪，偶尔盘旋着飞翔的猛禽。
时瑜很照顾沈意枝，一路上都走的慢吞吞的，时不时还会得到某个白眼狼的问询：“阿时，你怎么走这么慢，走不动了？”
往往这样的话语说出口之后，就会收到一记“毛栗子”打在脑袋上。
“痛！”少女吃痛的抱着脑袋，满脸的委屈，一记眼神扫到少年身上。
“不知道是谁，刚来高原还没来得及搭讪本帅哥，就先晕了过去。”时瑜将双臂环绕在身前，意气风发，但不免还是有些中二和幼稚。
“少打趣我，说你一句帅哥就真没脸没皮的接受啊？”
悠悠的原野上，原本站立的少年蹲下身在地上戳戳点点，印象里高大的少年居然变得小小一个，有些反差萌。沈意枝没忍住，一个助跑，就对时瑜进行了一个山羊跳。
时瑜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空气里一时间安静地过分，不一会传来少年嬉笑的愠怒：“沈意枝！你完了，敢从小爷身上跳过去！”
沈意枝当然不是傻子，做完坏事当然跑得飞快，全然顾不上自己曾经那么严重的高原反应，两人以天地为背景，肆意奔跑追逐。
但时瑜终究是仗着身高优势轻松追上了落跑的沈意枝。
将她的脑袋加在腋下，故作生气的用另一只手胡乱的将少女的头发弄乱。
“沈意枝干了坏事就跑，看我不制裁你。”
玩玩闹闹之后，两人都脏兮兮的回到旅店。
钟晴见到两人像是经受了什么灾难回来，有些不可思议：“你俩去学羊打滚了？”
没好气的一连打了好几下沈意枝的臀，像是小时候教训孩子的家长那般。
似是没解气，转头将矛头又对准时瑜：“我让你带人散心，你倒好，带人打仗去了呗？！”
越说越起劲儿，以至于到后来就变成钟晴拿着扫把追着两人打。
到后来三个人都累了。
夜晚，几人跟着当地人的习俗篝火晚会。
“阿时，会跳舞吗。”
沈意枝看着围成圈翩翩起舞的人们冷不丁的就开口。
“会，也不会。我只会跳拉丁。”沈意枝坐在时瑜身边，有些惊愕的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眼神里隐隐流露出一些少女的爱慕。
“怎么，是不是疯狂为小爷我心动啊。”
额……
请问当初那个阴郁清贵的高冷帅哥在哪？
这个没脸没皮的傻子又是谁……
热闹的氛围下，少年站起身，拉起边上的女孩，随后十分起范的朝她做了个拉丁舞起势的准备动作，纤细修长的手在自己的面前，还真是有想抓着一辈子的冲动。
萍水相逢，既不问来路，也不问归处。
草原的青稞酒有些醉人，沈意枝醉醺醺的靠在时瑜身边，轻声打了个酒隔，不得不说，喝醉的小霸王还挺乖的。
少数民族嘹亮悠远的歌声环绕在身边，虽然都只是不认识的人，但相处之下格外的舒服。
没有大城市的经济束缚，没有世俗的情感纠纷，一切就好像是他们最向往的生活。
时瑜拿了个身边的木棍又在地上勾勾画画，身边的女孩忍不住开口，喝醉后的小奶音黏糊糊的：“阿时，你在干什么呀。”
“相遇就是缘，我们总得在青春里留下些什么。”
沈意枝探着头，看着他手里的动作，草地里逐渐完整了：沈意枝&时瑜.
“好啊你，破坏环境，搞到此一游这一套，我要给你拍下来，当做证据。”
时瑜低着头笑的很温和，少女磕磕巴巴的翻找着手机，手在口袋里翻来翻去，将口袋里的东西都抖出来散落在地上，却就是没有拿出来手机。
“笨死了，手机在边上。”时瑜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打在沈意枝脸庞上，一把捞过沈意枝的手机，摊在她面前。
等到面前的动作停下，她定了定神，眼前没有重影，带着点微凉的手接触到时瑜温热的手。
时瑜愣愣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没有城市那般的灯光污染，草原上的夜空很漂亮，群星璀璨。时瑜仰着头看着星星，又看了看身边沉沉睡去的女孩，扬起了笑。
“还真是在哪都能睡。”
随后将沈意枝揽到怀里抱起，慢慢走回房间。
“今晚的星星很漂亮，不只是星星。”
沈意枝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说这辈子总要去一趟西藏，解放自己也放过自己的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三叩九跪，一步一拜。
所以直到他们这一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充满神圣的地方，她才慢慢地了解这里。
大好河川，连连山脉。
世界这样的美好丰盈，人们却只是为了获得那些蝇头小利将自己困在那里。
困住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是做不完的工作，读不完的学业，还是还不完的人情债。
立于山腰，问当地人讨了不少的隆达，伸出手顺着山谷间的清风，轻盈的纸片随风而散，沈意枝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福。
要祈求些什么。
升官发财，桃花不断，学业进步……
事在人为，身外之物总有一散。
那几秒内，少女依旧闭着双眼，
还是祈求家庭美满，幸福安康。
“许了什么愿。”时瑜站在身侧，满目温柔的看着她。
少女的眼角流下一道泪。
“希望，万事如意。”
“噗……”身边传来一阵轻笑。
沈意枝没有怼他，只是依旧看着面前的山川，这样的美好。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
“李贺的诗词？”
时瑜没有出声，闭上眼点了点头。
与其费尽心思希望身外之物，不如求自身平安。
——
几天的行程过得很快，虽然沈意枝没想过要在西藏待多久，但既然相遇，终有一别。
原本晴好的天气，似乎是感觉到离别将至，竟然下起了雪。
“阿时，你说缘分本就隐晦，朝生暮死如露水，所以我们终其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尽人事 听天命。”
纷纷扬扬的白雪覆盖了我们的头发，好似一朝见到了白头。
成年人之间终究不似少年那般藏不住心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忍割舍的情愫。
“你应该不是因为想来才来的这里吧。”
“为了散心。”
沈意枝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宽大的围巾里，两只脚晃来晃去。
“原来你这般漂亮的女孩子也会在情场失意。”时瑜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话。
“漂亮有什么用，再漂亮也有人不珍惜。”想到自己的那些破事，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沈意枝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别人觉得自己是胆小懦弱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时瑜这边破例了太多。
“阿时，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吗。”
两人相视，透过时瑜的眼眸，沈意枝看见了他眼眸里倒映的自己，细皮嫩肉，在高原狂傲的风里吹得更加苍白，清瘦的脸，葡萄般水灵的眼充斥满了泪水，精致的鼻子，薄薄的唇，海藻般的长发即便是被帽子压制着，也仍旧在风中肆意飘荡。
怎么不算漂亮呢。
她都这般漂亮了，为什么偏偏姻缘一事这般坎坷。
“枝枝，抬起头来，你很漂亮。不要在乎那些不珍惜你的人。”
“你该是被人视若珍宝的那个明珠。”
时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可能还是因为对面的人是沈意枝。说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你听不得夸奖的话吗，那我就不说了。”
高傲清贵的少年终究是低下了头，那一身曾经的傲骨，就好像献给了明媚的少女，少女不算是什么好人，半路出现在他的身边，好像一路上都是自己在安慰她，可是，情不自禁。
“时瑜。”
“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意枝纠结了一会，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对面的人微笑着低下头，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吹拂的风还是害羞，变得红红的。
只是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相处。
本就是露水姻缘，不奢求结果，只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不错的人才希望能够有所回应。
半晌，时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像是什么手链，沈意枝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他慢慢地像是怕磕碰到少女一般将东西绑到她手腕上。
一串水晶。
沈意枝不了解这些东西，自然是等着时瑜开口。
不过他眼巴巴地看着少年扭捏了很久，好几次深吸一口气，好似就要将答案说出口，但又生生的将话语吞了回去。
“没事，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勉强你，还是朋友。”
她的心脏疯狂不规律的跳动着，眼神逐渐模糊，一连串的水珠一次滴落，在身上的羽绒服上，逐渐晕染成片，印出一片和周围颜色深一块的地方。
“枝枝，你是个自由的姑娘，不应该被谁束缚。”
“但……如果，你觉得我能有幸有这个资格陪伴你。”
她再次抬起头看着少年的侧脸，依旧凌厉，只是相较于初见多了些犹豫。
“阿时，你为什么要自卑呢。”
“你应该对得起我初见你时那般的狂傲，少年本就该意气风发肆意张扬，青春只有一次，应该让它轰轰烈烈，我们饱读诗书，脚下是生我们养我们的丰润大地，背后有永远保护我们的祖国。我们不应该惧怕失败，我初见时的你，狂傲的我就想打你一顿，只是可惜我当时高反的厉害……”
那时候的沈意枝不以为意，不曾想过自己的一番话会对时瑜作出什么样的鼓励，也不会意识到那一天站在风雪中挥洒隆达的少年肆意的面容会让她记得这么久。
“阿时，能和你拍个合照吗。”
沈意枝小心翼翼的从包里翻出拍立得，捏在手里，指尖紧张的都有些泛了白。
“好。”
天地为证，风雪为誓，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遥远的雪山之畔相互依靠，相互理解。
旅行的最后一程，他们去骑了马，时瑜会把沈意枝圈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帮她握住缰绳，会问她难不难受，会私心的让马儿跑得慢一些不让她颠到。
“枝枝，下次见面，我们在一起吧。”
驰骋在荒原间，风声贯彻在耳边，吹散了少年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只是，不会吹散心意相通的有情人。
他们分别在西藏的边界，时瑜看着他们的车子渐行渐远，看见他们车上明晃晃的大城市的牌照，手里捏着那天两人的合照。
那是他的希望，亦是他的救赎。
时瑜救得了情场失意的沈意枝，唯独救不了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自己。
最后的这段时间他选择放任自己出去旅游，任由自己享受世间的大好河山.山川湖泊。
垂暮的落日遇上了骄阳正好的绝色。
短暂的相遇即是永远。
时瑜不敢答应沈意枝，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这样明媚耀眼的少女。
但他也很想答应，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
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周围，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长鸣的器械音突兀的占据着宁静的抢救室，少年苍白面庞上的呼吸器被取下。
七月二十号下午五点二十分钟二十七秒，患者时瑜因骨癌离世，享年二十五岁。
“去通知家人吧。”
医生将白布轻轻盖在少年的身上，原先如此鲜活的少年就这样逐渐冰冷。
医生不甘心这样年轻的生命被疾病折磨离世。
少年也不甘心还没有让心爱的女孩直到自己的心意。
“刘医生，病人的手机里只有一个电话，没有完整的名字，只署名了——枝枝。”
“喂，您好，请问是时瑜的家人吗。”
“我是他的朋友。”
…………
“时瑜先生有些遗物需要处理，他手机里只有你的电话，麻烦您尽快过来拿一下吧。”
电话那头的沈意枝在听完电话后，手机滑落到地板上，毫无征兆的泪水瞬间流下，她本以为时瑜是来通知自己见面的。
是见面，不过是最后一面。
肆意张扬的少年，终究是再也留不住了。
他们相遇在西藏的夏天，那个不是那么炎热的夏天。
沈意枝走不出西藏的雪山，一如时瑜走不到繁茂的上海。
夏天被一再的拉长，在沈意枝的心底，变成了一个永远走不出的无尽盛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盛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