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恩之旅[西幻]》荆棘客

5、丁达尔

　　希尔维亚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妮芙。它既没有蜷缩在猫窝里，也没有在屋顶上晒太阳，而是在书桌上睡着了，它的毛杂乱地塌着，看起来精疲力尽，睡得很沉。

　　她小心抱起妮芙准备把它放回猫窝里，却发现它身体下压着一卷半旧羊皮纸，封住的印泥纹章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丁达尔·洛可夫。

　　手指刚一触碰到羊皮纸，希尔维亚就发觉上面有魔法的痕迹，她的魔力变成光线自发游走在羊皮纸上，绘出一个图文。希尔维亚认出，那是魔法师把安眠术放进魔卡牌里要绘制的图案。

　　要破解也很简单，希尔维亚回忆着克莱尔给她的那本书，改变魔力的流向，用出醒神魔法，绘制出另一个纹样后，印泥上的文字消失，卷成一卷的羊皮纸便摊开了。

　　空白的纸面上慢慢显出一句话：伟大的魔法师安莉森·梅洛恩夫人，约定时间已到，我会静候阁下的光临。

　　看来几天前丁达尔派傀偶来家里，是为了送这张羊皮纸。

　　魔法被破解后，羊皮纸顿时金光乍现，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希尔维亚吸了进去。

　　世界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像是飞在空中，无形的风在推着她前进，让她降落到地面。四周的光线昏暗，唯有前方拐角处泄露出油灯照射的黄光。

　　希尔维亚朝光亮处走去，没走几步脚下就踩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吓得她一脚把不明物体踢出老远，取下拐角处石壁上的油灯一照，才看清那是一支傀偶的手臂。

　　看来我被邀请到了一个石洞里。希尔维亚这么想着，在山洞里开酒馆，丁达尔先生想法奇特，就是不知道艾莉森喜不喜欢这种约会场合。

　　洞道两侧偶尔会看见傀偶的残肢，有个断了左臂的傀偶正捡起地上的手臂往自己身体上放，听见希尔维亚的脚步声想要回头，可它的脖子处机关已经坏了，咯吱咯吱地试了好几次，才成功转过头。

　　傀偶桀桀怪笑：“漂亮宝贝……又来了……漂亮宝贝……又来了……”

　　希尔维亚正要开口问路，傀偶却扔下手臂一边喊着漂亮宝贝一边跑得不见了踪影。她急忙顺着它的方向追去，洞窟的深处隐隐传来的亮光，跑出小径时，一片更广阔幽深的天地出现在眼前。

　　前方不远处竟是圆形的断崖，五个洞窟呈环状分布于山壁之间。她小心的走到崖边望去，底下是不见底的深坑，一束天光照落在悬浮于空中的棺椁上，黑紫色的魔咒包裹着棺椁，像一片孤舟静止在半空中。

　　寂静之中，传来了诡谲的咚咚声，就像是有什么在敲击着木板，拍打的声音时断时续，逐渐的急促起来。

　　希尔维亚心跳陡然加快，四下望去并没有发现人影与其他生物的踪迹，那么……她抬头望向棺椁，难道里面有活人？！她不安地说：“这鬼地方绝不可能是用来约会的，丁达尔邀请艾莉森一定是为了别的事情！”

　　她闭上眼扩展出意识范围，去查探山洞其他地方的情况，洞窟里的房间门口贴着防窥魔法的魔卡牌，她的意识无法进入查探，只有一间房间的木门没上锁。

　　希尔维亚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这是一间制作室，老旧的木制柜子落了灰，置物架摆满了各种制作用具，她往门边的木桶里查看了下，黑色的土被碾得细碎如微尘，触之柔软，这是遁甲师制作傀偶用的星壤。

　　一抬头，柜子里的一排傀儡头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宝石做的眼睛空洞剔透，看久了令人生寒。

　　这些面容无一例外都是女性。连其他的肢体，手臂，胸部，腿也全都按女性的身体比例来制作。

　　作业台上是制作到一半的手臂，桌面的摆放着空相框。旁边是两个小玩偶，一男一女，外形模样和照片里的人极为相似。

　　突然，玩偶自己动了起来，两个玩偶手挽手欢快的在桌面跳起舞，他们拥抱、接吻、同眠。就像一对甜蜜到不愿分开片刻的恋人，旁若无人的玩着过家家。

　　跳着跳着男偶躺倒在地，捂起肚子满地打滚，看起来病痛缠身，女偶急的原地打转，不停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焦灼又毫无办法。

　　就在此刻，不知哪来的小剑直接削去了女偶的头颅，长剑落地，女偶的头部猝然断裂，男偶抱住女偶，捶胸做出大哭大喊的模样，为这生离死别伤心不已。

　　女偶的身体里有什么正泛着黄光，希尔维亚借着油灯的光，把手指伸进玩偶脚底的孔中，掏出来一把小钥匙。

　　“漂亮宝贝在这里！漂亮宝贝在这里！”

　　鹦鹉令人讨厌的叫声突然响起，无声无息间墙面上多出一只手的影子。她果断的弯下身子躲避攻击，一只傀偶正半弯腰身，双手垂地，站在她身后。裂开的嘴巴桀桀怪笑，背上的红色高冠鹦鹉玩偶也学着它笑起来。

　　希尔维亚怒骂：“不论哪一只鹦鹉都蠢得不像话。”

　　还有几只已从门边探出头，空洞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她，微翘的唇角仿佛正对着她微笑。

　　希尔维亚抬头望见本悬挂于屋顶的手臂剧烈晃动，仿佛演唱会时挥舞着荧光棒。五六只手臂同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提溜至半空中，手臂被牵制着无法动弹，一只则紧紧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发出声音呼救。

　　喉咙传来的痛感让她快要窒息。

　　“脖子要断了！绞死漂亮宝贝！”鹦鹉叫着。

　　“闭嘴波吉，我知道你脑子进了水后说话就一直不清醒，改装一下可以用屁股说话。”一个戴着黑边眼睛，大约四十岁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他身穿白大褂，束着不长的马尾，干瘦苍白的脸颊颧骨高耸，纵深的法令纹让整张脸看起来严肃刻板。

　　丁达尔·洛克夫语气阴冷：“看起来不是艾莉森夫人。奇塔族可不比古兰族，能够青春永驻。”

　　痛苦令希尔维亚睁大了双眼，高度激烈的情绪下，就在这时，她的意识飞出脑海，冲进了对方的眼睛。

　　她的幻影开始查探丁达尔的精神世界。夜晚的房间内，只有油灯亮着，这个男人背对着窗外的寒风，在记事本上写道：

　　我终于成功了，她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我给她取名为安兰。她有着世间无可比拟的美丽，像人一样会动会笑，陪我吃饭喝茶，做着生活中一切快乐美好的事，连生病时都守在床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

　　她就像我的女儿，妻子，亲人，爱意已使我无法离开她。她是那么完美又善解人意，唯一的遗憾，便是不会说话。

　　我决定赋予她灵魂，我们会在生命的尽头再次同眠。

　　画面一转，丁达尔浑身颤抖，惶恐地张望着四周，因为被脚下血肉黏糊引起的不适感而蹙眉。

　　扭曲的线条，强烈的色彩，夸张的表达方式。简直是表现主义风格的画中高手，希尔维亚暗中评价。

　　记忆中的实验室内变成了大型屠戮现场，地上躺着几具研究员的尸体，被剑刃分解后鲜血流淌，利威茨双眼充血的立于猩红之上，眨眼间便砍下了安兰的头颅。

　　利威茨走到有两人高的实验皿前挥舞了几剑，插满化学药管的女尸瞬间裂成几块。女尸的身体布满黑色的菌丝，像发芽的草一样茂密，它被剑芒砍碎的身体支离破碎成肉块散落在四处。

　　它们有着自我意识，遵循着本能开始和其他的碎块互相感应并且渐渐靠近，最后重新被拼凑在一起，又重新化为完整的女尸。

　　安兰死后，丁达尔疯了。

　　在又一个夜晚，他在记事本里写道：

　　安兰就这样死在那场残忍的屠杀中，利威茨就像个可怕的魔鬼，他要毁灭这里的一切！

　　失去所爱的痛苦让我决定重塑她，使她成为不需要我操控的，真正的人造人。她必须拥有最完美的容貌和身体，以及最独特的灵魂。

　　身体的部件都已就绪，寄生种的基因特性会让它们融合成新的安兰。可是，即便千挑万选，我依然找不到令我心仪的灵魂。

　　我找到了！最符合安兰的灵魂！莎莉娜在宴会上的舞姿，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语言与神态，仿佛让我见到了活着的安兰！我要得到她的灵魂！让奇塔族的魔法师来夺取她的灵魂归我所有！

　　希尔维亚的意识回到自己身体里时，她已经被松开脖子摔落在地，撑着身子不住地咳嗽。她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落，丁达尔就是JOKER。

　　丁达尔很快回过神，细细打量着她，眸光愈亮，兴奋又残忍的笑容令他五官扭曲:“你居然会灵魂魔法！除了艾莉森以外竟然还有其他的奇塔族人！”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引发了整个房间的震颤。瓶瓶罐罐们叮当作响，墙上的红灯也在示警。

　　希尔维亚隐约听到了一句嚣张狂傲的喊话：“小丑先生，每次毁掉你的作品总是令我心情愉悦。”

　　丁达尔脸色骤变，像一头要吃人的狼，神情仇恨而阴狠，仿佛恨不得将此人饮血食肉。他冷哼一声，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