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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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此？”
“我骗你干嘛？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打听打听就是了。外头人全晓得这事儿。郡王府的人一点儿口风也没给你漏？”
两个女子坐在以夜明珠照明的书房里头，谈论着商府李夫人最新的动态。
一人雪肤花貌，身形苗条，穿一身夜行衣，正是本该在香缕别庄的商水云，另一人身长八尺，穿着青緺缺袴袍，腰间挎只短剑，坐着也将腿伸得老长，赫然是当日与商水云一同被捆了的车夫。
商水云道：“一点儿也没跟我讲。那日被郡王府送回商家的时候，马车上已经有了两个丫头，说是挑出来服侍我的，等我拿完东西去别庄，也有丫鬟等着。管家夫人只叫我好好休息。
“我等了一天，问了问商府的情况，她们也只说一切都好，怕我不信似的，没过几天又把商拓叫来看我了。”
车夫本名檐雨，她问道：“他说什么了没有？”
“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嗤——在他家当女儿当久了，刚进来的时候真把我当他闺女了，还要朝我发火呢。我看了他一眼就老实了。没说什么。”
“那也是他活该。”檐雨啐了口，“谁晓得李氏会闹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把我俩送到郡王府去。坊市里头没得宵禁，郡王府那条住满达官显贵的紫金街却是日夜有金吾卫巡查的。
“她这一路气势汹汹地喧哗，生怕旁人不晓得自己抓着郡王府的儿媳私通了似的，惊扰的又何止郡王府一家子。内眷议论李氏，朝官自然都要说一句商拓治家无方，他还得去金吾卫那儿领罚。”
“我也是没想到，”水云摇摇头，“丈夫莫名其妙在外头领个女儿回来，不高兴很正常。叫我住破破烂烂的厢房，晚上不给油点灯，成天吃不着荤腥，一点儿家用没有，这便罢了，我自个儿能溜出去找点乐子。只是同郡王府的亲事谈下来，从早到晚地派婆子小厮在我那房间外头听墙根盯着我，我出都出不来。
“这回这事儿，我找你帮忙，本是想着她最多领了我去找商拓，到时不必我多说，商拓就会出手把这事儿圆下来，敲打敲打李氏。成亲前也好让我松快松快。结果她逮着个破绽就下死手。”
“现世报呗，她要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至于搞得颜面尽失，商拓也被责罚。他们一家子风评本就不好，现在更是一落千丈。”檐雨想了想，说道，“她往日里那些手段便已经是下死手了。你武艺高强不在意，但她又不知道，只当你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一会儿叫你熬夜缝衣，一会儿不给雨具让你雨天出门，再顶碗提水地走动，若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娘子，早就染了风寒死了。”
水云：“……也是。”
有侍女提琉璃宫灯而来，停在廊下。
锦衫罗裙的女子款款步入书房，怜惜道：“水云，你竟在李氏手底下吃了如此多的苦头。”
水云与檐雨一同起身行礼，重新落座后，水云道：“在那家里头没肉吃没酒喝憋得慌，旁的倒还好，李氏实则奈何不了我。”
广兴公主笑着点了点她的脸：“你这馋嘴猫儿，待进了郡王府，在吃食上是亏待不了你的。现在住在那庄子里头感觉如何？”
“院里头洒扫丫头十个，贴身伺候的有四个。还有两个郡王妃派来教导新妇礼仪的姑姑，好说话也不严格，管家夫人还会过来教我看账簿子。虽然比不上在公主这儿，但也还不错。”
广兴听罢也赞同：“郡王与郡王妃为人宽厚。”她转向檐雨，“我只让你去叫水云过来，你怎的也在这儿坐下了？”
檐雨站起来，缩脖吐舌地撒娇卖乖：“这不许久没见水云了么。她原先住的那地儿漏风，现在的庄子旁边又围了一圈护卫。哪有在这儿聊得开心呀。我这就走，这就走了嘛。”
“我就知道，你总有这许多理由。”广兴走到书桌前，从书里头取出一张信纸，卷成一张纸条儿，叫侍女递给檐雨，她道，“去罢。今夜先休息，明日再开始不迟。”
“是。”
檐雨正色，将纸条收进袖中，行礼后离开，水云要跟着她一块走，被广兴公主叫住。
“那不是你的活儿，这段时间你安心备婚。来，跟我来个地方。”
水云没有异议。
她起身跟着公主，走过一条幽径，穿过竹林，来到一间偏院。
公主亲自上前解了门上铁锁，她笑道：“进来罢，挑些东西。”
水云不知这间客厅原先的装饰是什么，但如今摆满了箱笼。
珠宝、玉石、黄金、白银堆成了山，厅内只掌了四盏灯，却被这些宝物映照得灯火辉煌。
水云一时间闪了眼，她道：“这是……？”
公主满脸的慈爱：“还记得我在育婴堂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刚刚开蒙的年纪，连我膝盖也不到。一晃十几年过去，我好好地将你养到这样大，也算对得起你的父母了。
“虽不是真正郎情妾意的出嫁，我晓得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我还是想着，我也应该，给你置办一份嫁妆。现在是三更天，及至卯时，你能挑多少，就挑多少罢。”
听到父母，水云面色毫无波澜，只是为了公主的养育感怀。她道：“公主，这些实在太过贵重……”
“你若是不挑，那这把钥匙便归你了，想用的话随时取用即可。”
这自然更不能收。
水云不再推辞：“多谢公主。”
侍女推出几只空箱，让水云挑好了往里头放。
公主先回去歇息，叫她挑完了仍把这门锁上。
水云跟随公主多年，知道公主的财力，含蓄地拿了两箱白银、一箱黄金，又细细挑了三箱的首饰，看得眼睛酸痛，身体疲乏，心里却美滋滋，还想多成几次亲，多拿几回嫁妆。
她绑好这些箱子，打算分批次地把它们运回公主先前给她置办好的私宅。
她出门时灭了房间里的灯，而院子里的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灭了。
四更天仍是黑漆漆的，庭中寂静得有些可怕，水云屏息提气，脚步也无声。
她静悄悄踏下台阶的第一步，一道凌厉掌风迎面而来！
水云急急扭身躲开，拔出发上一根银簪，按动簪尾机关，“腾”地弹出一寸尖利刀尖。
此人能埋伏许久不被她察觉，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手，有一身好武艺，又有好胆色，敢在公主府中动手。但公主府中护卫众多，高手也不少，不管此人何门何派，内力何等浑厚，总归双拳难敌四手。
她先做守势，寸寸格挡中摸清对方招式路数，引着对方往墙边挪转，方便她跳墙脱身，再寻守卫来此。在她即将成功之时，那双掌忽地退下，破空之声顿出，一点寒芒惊起，毫无缝隙地接上先前招式。
不知京城中何来如此使枪的大家！
水云是实打实从刀枪棍棒里头走出来的。在公主手下，她是最强暗卫，在江湖中，也有个“无影夺命痕”的称号。
她遇战颇多，与人交手惯了。越惊险的时刻越沉着，心中预估长|枪枪头路径，发簪如臂使指地抛了出去，刀刃交击，虽毫无回手之力，但阻拦了一瞬，已够她逃脱。
她当即退后，脚步疾转，在飞身过墙的当口，被一只爪子勾了住，狠狠摔到地上。
院中竟埋伏了三人！而这三人她竟都未有丝毫察觉！
水云在地上侧滚翻卸了力道，干脆躺在地上，扯了旁边草皮子朝空中一顿乱洒，她埋怨道：“来便来了，怎的如此折腾我？”
东南石径幽幽亮起烛火，长须美髯的儒生擦亮火折子，颤巍巍道：“别怪，可别怪我。我说要在厅里等你，他们不听，非要考校考校你。”
细索花爪收回袖中，中年妇人推搡他一把：“你这没用的，怕什么？”
有人展袖发出内家气劲，庭灯霎时亮起，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女两男。
几人看起来皆三、四十年纪，一人穿绿云短打，绑臂缚腿，寸头黥面，膀大腰壮，手中握一柄长|枪；一人头顶褦襶，穿鹰背褐圆领袍，腰上挎一柄剑；两名女子同着黄栗留、翠缥孔雀罗裙衫，不过衣裙颜色颠倒，面容相同，身形相似，是一对双生子。
另一位早早发声的儒生束发戴冠，穿天水碧杭绢道袍，见有了照明，便灭掉火折子，先一步朝水云走来。
长|枪男形容整肃，不苟言笑，称赞道：“不错，没有退步。”
穿翠缥衫子的女子飞扬披帛，将儒生绊了一跌，身法如流风云散，转瞬到了水云跟前，亲亲热热地将她托起，揽住她的肩膀，嗔道：“听说云儿这些日子窝在人家家里头当小闺女，好一阵儿没练了，练武如逆水行舟，不退便是进了。”
水云笑嘻嘻：“师父说的是。”
她幼时被广兴公主捡到，本来是打算把她送到一家富贵人家当小姐养着的，但她颇具武学天赋，公主便将她留在身边，找了师父教导。
依着拜师先后来说，她的大师父名叫荣汲泉，一身内家功夫精纯深厚，拿手的是剑术；二师父、三师父是一对双生子姐妹，名为淮梨、越葳，淮梨善长弓、暗器，越葳精通毒术；四师父为季刃，一柄长|枪使得出神入化；五师父箨帙，经史子集、算科天文，无所不通。
公主本想把水云培养成个文武全才，水云确实学了师父们的八|九分武艺在身上，虽还未与几个大门大派精心培养的接班弟子交过手，但如今江湖中，“无影夺命痕”已隐隐是新生代第一人了。不过她舞文弄墨方面一窍不通，只能说识字罢了。
她的这些师父在江湖之中都有名号，与公主并非雇佣关系，听令公主是以报恩情，基本没有出现在京城过。水云出师之后，他们也很少齐聚一堂。
思及此处，她先一一行礼，随后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
他们彼此互看一眼，荣汲泉整肃神色：“却有一桩大事，是非我们几人到场不可的。”
大昌朝第十二任皇帝，二十岁继位，如今年逾六十，子嗣丰盈，虽已立储，太子却无远超众人之能，各位皇子们蠢蠢欲动，而广兴公主，也存了分争一争这位置的心思。
她原先行走江湖为广兴公主办事，受召回京，公主虽未说明，却显然是是为夺嫡做准备。
难不成公主预备发动了？但近日并无甚么异动啊……
她想得入了神，被越葳戳了戳脑袋：“你在想什么？该不会连自己的亲事都忘了吧？”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水云道：“这门亲事是为了有个掩护身份，好在京中走动，我并非心悦沈郎君，他对我也并无儿女情意，自是不作数的。我没想着你们能来。”
淮梨不高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管这门亲事作不作数，总归是纳吉问礼，合帖下聘，你要穿着凤冠霞帔，坐着轿子出门的。”
箨帙道：“公主告知了我们你的婚期，我合了你们八字，非常相配，沈小郎君不旺妻，但是很旺你。成婚之日也是大吉。”他补充，“用的是你的真生辰，不是假的那个。”
季刃道：“来都来了，一杯酒总喝得吧。”
“自然喝得。来，都来。”水云攥紧衣袖，把泪意压下去，“你们有没有住处？我在京城有一处私宅，这段时间你们就住那儿吧？”
公主晓得他们来，又安排了师徒相见，当然也给他们提供了住处。不过还是住到乖乖徒弟那里更舒服些。
他们尽皆应下，水云捉了轻功最好的两位师父的手腕，把他们往院中上锁的主厅拉过去：“那就顺便再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呗~
“离这儿不远，真的不远！
“我试过了，不重的，一点儿也不重！哪儿贪了，没多少钱呐这也。
“欸，师父，师父！就帮我搬，不，扛到我家去呗！别走，别走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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