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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护 ...

  •   楼下大堂登时鸦雀无声,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让众人措手不及。

      正中彩头的那位犹疑地顺着头发向上摸,入手就是湿滑且带着黏腻的触感,“谁,是谁。”

      暴怒的声音平地而起,叶渡渊皱眉掩了掩耳朵,真是比秋蝉还聒噪。
      就看着那人跟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地找寻,好半晌才与他对上视线。

      “对不住啊,手滑了,最近在练投壶,一时技痒,没控制住。”
      清越爽然的声音穿堂而过,如泉水激石,泠泠悦耳,只这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抱歉,反而是漫不经心。

      叶渡渊自高处垂首,面带挑衅之色,那纨绔本欲动怒,却在触及那过分出众的容颜时熄了三分怒气。

      北州伯养在乡下的庶子,跟在李家大郎的身后混进了权贵圈子,有点见识,但不多。
      “这是哪家的公子,好生面熟,投壶我也略懂一二,可否赏脸下来共饮一杯。”

      美色当前,没什么过不去的。

      只这言辞倒是给叶渡渊恶心的够呛,也怪他托大,没料到他都这般糟践自己的名声了,云京的纨绔里竟还有不识他容颜的人。

      旁边的公子扯了扯那纨绔的衣袖,只是还没来得及解释,长生楼的店家就先闻声而来。
      在掉下块砖头都能砸死三个做官的地儿,能做买卖的可没一个不是长袖善舞。

      “呦,这是什么风把叶世子您给吹来了,怪我怪我,招待不周了。”
      长生楼女子当家,酿得一手好酒,人也生得美,熟客们都称她一句三娘子。

      “三娘子客气了,搅了你的生意是本世子唐突了。”
      叶渡渊微微颔首致歉,云京势力错综复杂,他倒不至于当众下长生楼东家的面子。

      而那纨绔在听见叶世子这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就白了几分,原先上头的酒意也一下子就醒了。

      叶家那小霸王就是当初李坤还在的时候都退避三舍,有已逝老侯爷和如今永安公的功勋撑着,云京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嗫嚅着想要道歉,却又难得开口,还是三娘子折中劝道,“长生楼坏了世子的兴致,这样,今天的酒算我请,还望世子尽兴。”

      “不必”,叶渡渊拒了三娘子这和稀泥的说辞,却又在众人微微松了口气时又续上,“他不是想请本世子饮酒吗,再上十坛,如何?”

      带着压迫感的眼神逼得那纨绔匆忙瞥开眼,只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破财消灾,好过被老爹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然后被打断腿来得好。

      “本世子要的可不是普通的酒,是长生饮。”
      十坛长生饮,价抵千金,别说是个养在田庄没有家私的庶子,就算是北州伯的嫡子也未必能从私库里掏的出来。

      但这可不是叶渡渊该考量的,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总要受些教训的。

      不想听那些扰人的求情声,他扣住窗沿把窗合上,还没从台子上下来就听见门上有些动静。

      旁的人不敢推门直入,表兄应该也没这么快才是。

      在看清推门者面容的那一刻,叶渡渊收回了要往下跳的脚,面上的笑容变得真挚起来,“阿峥!”

      刚刚还在念叨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叶渡渊难得笑得真心。

      楚云峥侧身入内,反手合门,他本不该在这人声鼎沸处见小世子,但知这人在此,路过时便情难自抑,只看一眼,应当也是无妨。

      叶渡渊悄悄往后挪了挪,毫不心虚地伸手,“阿峥,此台甚高,来借个力。”

      目光下移,窗台上的人脚尖离地并不远,叶小世子随了他那当武将的爹,手长脚长,身量极高。可即便如此,楚云峥也并不拆穿,只是好脾气地上前,由着对方把手圈在自己脖子上,再稍稍用力,把人抱下来。

      虽只有片刻,叶渡渊还是趁机埋首在对方脖颈间,如犬类一般轻嗅。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楚云峥后撤半步,却在对上小世子受伤的眼神时停下,无奈解释道,“有血腥味。”

      御察司亦兼刑狱,他身为指挥使,有些犯人少不得要亲自审。以往见叶渡渊前他习惯沐浴再来,不想叫干干净净的小世子沾这份戾气,今日临时起意,自然是没顾上。

      “不会。”叶渡渊连忙反驳,他心里自有明镜,无论如何,楚云峥都是最好的那一个,方方面面。

      “刚刚,你瞧见我……”叶渡渊的话头一顿,声音也低了几分。

      他不介意让旁人看到他仗势欺人,跋扈骄矜的模样,横竖他也当不了贤臣君子,只单单不想让此一人瞧见,偏生这般巧,真是不妙。

      “你什么样都是好的,只下次,不必为我动怒。”

      少年有时矜贵似先帝养的长毛猫,通体雪白,不落凡尘,便是无理取闹也是惹人怜爱的。

      更何况人心都偏,他从不忍苛责。

      毕竟当年自漫天风雪中向他伸手的少年早就是他心底不可磨灭的存在。

      提到这个,叶渡渊又要拍案,“一群酒囊饭袋,不过是出身好些,凭什么那般说你,我就是听不得。”
      虽说他也少不了仗势欺人之嫌,但这恶名他认。

      叶渡渊护他,楚云峥心下自是暖意横生,可还该规劝,只是尚未来得及就先被打断。

      “咚咚”两声,门板被轻轻叩响。

      “何事?”叶渡渊提了音量,隐隐有些怒意未消。

      “世子,长生饮到了。”三娘子亲自端酒,来给未竟之事善后。

      “进来。”
      三娘子推门的瞬间,楚云峥避至屏风后,叶渡渊都不及反应,眼前就没了人影。

      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语气难免不好,“放那儿吧,除这十坛,另存十坛记我账上,算是给三娘子赔礼了。”

      三娘子观眼观心,一向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虽是清楚这屋内还有第三个人,却只是低着头,“那便多谢世子照顾楼内生意了,酒已送到,三娘告退。”

      屋内清净了,叶渡渊才冷哼出声,不满都快溢出来了,“楚指挥使既是这般不想同我一个纨绔相交,何必巴巴地凑上来。”

      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男女大防需要顾忌,何必次次都像见不得光似的。

      见人怒目瞪他,身后那本不存在的尾巴也像炸开了毛,楚云峥颇感头痛,但哄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一袋去了壳的松仁被小心翼翼地放进小世子的手里,叶渡渊作势要丢,却又因一句,“剥了半个时辰”而舍不得,别别扭扭地往怀里揣。

      “算了,本世子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那便多谢世子宽仁了。”楚云峥笑着哄他却并没有久留,只陪他浅酌半杯就离开了,多事之秋,他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楚云峥走后,叶渡渊难得地饮了酒,他酒量浅,三两杯就已有了几分朦胧醉意,醉了便卧榻而眠,也是好梦。

      翌日早朝后,灵帝留楚云峥于南安殿,殿内除他以外,还有相国冯霁与北州伯何雍。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楚云峥恭肃行礼,余光从剩下在场的两位面上扫过,察觉到一丝异样。

      谢铎一身明黄,靠在龙椅上翻阅奏疏,面上看不出喜怒,听到这一声时才抬眸,“楚卿来了,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陛下。”

      这声过后,南安殿一片寂静,只有书页摩擦中产生的簌簌之声。

      北州伯面带悲切,只这悲之中又掺杂着不敢表现出来的愠怒,他有些着急却又捉摸不透帝心,只能将这求助的眼神投向冯相。

      何雍的正妻是冯霁嫡亲的外甥女,也是因着这层关系,一向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相爷才不得不蹚这趟浑水。
      “陛下,北州伯有事想求得圣裁,老臣这才斗胆带他来叨扰陛下。”

      “嗯,何事是京兆府和刑部断不了的,要你们求到朕这儿来,说说看。”
      谢铎将折子随意丢在案牍上,撑着头闭目养神。

      得了这应允,北州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放声号哭,“陛下啊,微臣的幼子于昨日被人杖毙于街头,被发现时身无片缕,形容凄惨,分明是被折辱至死,他才将将及冠,恰是大好年华,还望陛下替微臣做主啊!”

      他嚎得情真意切,倒能称得上是听者落泪,闻着伤心。只可惜灵帝是个面冷心更冷的主,他睁开的眼底有毫不掩饰的不耐。

      “如此听来倒是一桩惨案,凶手可抓到了?”

      北州伯的哭声一滞,“尚未查明。”

      “既如此,此事就交给岑溪去查吧。”谢铎随手点将,并不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臣领……”

      “不可。”迎着灵帝被打断后的不悦,何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楚指挥使或与我儿之死有关,尚需回避。”

      听到这里,灵帝的目光才真切地落到北州伯的脸上,一个在朝堂上碌碌无为的臣子,本不配得天子几分垂视,“哦,北州伯,你可知随意攀咬朝臣是什么罪过?”

      天子低语,虽轻却亦可抵万钧,当即就叫何雍汗如雨下,俯首称罪。

      还是冯相上前挡了几分,“陛下,楚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若真清白再治北州伯之罪也不迟,如今不妨一听。”

      冯霁是两朝元老,他的面子谢铎还不能直接驳了,“罢了,朕就给他一个陈情的机会。”

      “昨日,微臣的幼子在长生楼言语无状,亵渎了楚指挥使,之后又和永安公世子起了冲突,然后不过半日便曝尸街头,实在蹊跷。”

      “所以依伯爷之见,这凶手就在我与永安公世子之间?”
      楚云峥本不是很在乎和这些同僚之间的关系,但事涉叶渡渊,他倒不能置身事外。

      这话太直接,北州伯不能言是也不能言不是。

      但楚云峥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诚如诸君所知,云京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一向是数不胜数,我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怕是杀不完。”

      那个杀字他加重了音量,带了三分震慑,倒是无视御前礼仪。

      “若不是大人您,那便是叶世子。”北州伯不敢与楚云峥争锋,便将矛头偏转对准了另一位。

      “够了,口头争执何至于杀人泄愤,何爱卿若是糊涂了就回家好好清醒清醒。”灵帝已没心情去听这些无稽之谈,不悦之色也不再藏匿。

      “陛下,楚云峥入朝之前曾是叶氏家奴,他与叶世子或许本就相交甚好,否则叶世子怎会无端为难我儿,更何况,叶世子一向荒唐,何事做不出来啊!”
      北州伯以头抢地,大声诉苦。

      “放肆,朕看你真是年纪大了。”谢铎抄起手边茶盏,直直地扔在何雍的面前,茶水溅了他满身,碎瓷片也自颊边飞过留下道道血痕。

      楚云峥掩去眼底情绪,跪于灵帝身前,“陛下,臣年幼时是为叶世子所救,但身份悬殊不敢深交,如今岑溪只是陛下之臣,不是任何人的奴,北州伯此言字字折辱,还望陛下明鉴。”

      这就是他为什么从不在人前见叶渡渊的原因,捕风捉影尚为人诟病,或许当年他不该选这条路,但他有了私心,不甘只做叶家的奴,有得必有失罢了。

      察觉到帝王怒意,何雍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臣死罪。”

      “永安公平定域外,是我大齐的肱股之臣,朕姑且当你是丧子心痛,一时失了分寸。此事不必再提,你那幼子厚葬便是。”
      谢铎放缓了语气,看了楚云峥一眼。

      “是,臣谢主隆恩。”
      北州伯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作罢。

      待闲人退尽,谢铎走下龙椅,低头看向跪着的人,眼底有三分试探,“岑溪,你当真与叶家那小世子没有私交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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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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