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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被满门抄斩的宠妃(9) ...

  •   徽昭去往雍州刺史府前,曾给齐焱、沈策寄去了一些半熟的瓜果与旧物。

      寄送途中耗费了些许时日,待瓜果送到军中,恰好熟透。

      瓜熟蒂落,啐啄同时。二人收到那些物什,便知道时机已然成熟,可着手筹备军中之事。

      齐焱、沈策在军中两年,虽无大的战事,诸如陈仓县悲田坊之事却不在少数。

      二人骁勇又善谋略,竟得以军功进位,在朔方郡众守将那里颇有些面子情分。

      他们在军中发展出不少人脉,又颇有些职位上的便利,便格外清楚军中动向。

      徽昭顾及邱闻舟、曹和淇等人,近几日并未联络两人。他们却从军中诸多变动中窥得一二痕迹,猜到徽昭不日定会伺机转移到西北军中。

      如今战事几已预备停当。二人探听到今日忽有一位游击将军入军中,却一无粮草押送,二无兵力调动,便猜到泰半与徽昭有关。

      他们千方百计使人传递消息,又令那名校尉以沈家家纹试探来人反应,见机行事。一有不对,即刻放弃原有计划。

      即便他们猜测失误,也可推说不过是信手涂鸦。

      家纹乃是自家传递消息时所用,外人无从得知。那校尉既然画得出沈家家纹,便是极信得过的。

      今日是九月十九,那校尉所提及的日子,正在七日之后。

      徽昭极专注地看着军营墙上悬挂的舆图,片刻后,眉心微微蹙起。

      大庆与班稷在朔方郡僵持不下,势必会打黑水河的主意。班稷驻军扎营之地水障山屏,等闲法子极难攻下。

      若欲破营,最好的法子就是借力打力,引黑水河中水浸灌营帐之中。

      班稷人长期生活在北方,多以游牧为生,不善治水,等闲想不到水攻之法。届时若河水倒灌入营帐,营中必将大乱。

      班稷不战自败。

      这法子虽说阴毒,但着实有效。皇帝深恨班稷,恐怕早早便让西北驻军做足了开战的准备。

      若大庆军队打定主意在九月廿七这天引河水倒灌班稷营帐,必然早便开始挖筑河渠。

      大庆军队对班稷并无碾压性的军事优势。筑坝引渠动作极大,耗时又长,事先几乎不可能不被班稷察觉。

      徽昭暗自考量,片刻后,她面色丕变,又迅速平静下来,坐到案前写了一封长信,准备等入夜后便寄送出去。

      为今之计,唯有赌一把。

      入夜之后,白天那位校尉躲开守夜士卒,暗中潜到徽昭营帐之中。

      徽昭猜到夜里定有人来接应,为免有人从营帐影子上看出端倪,早早便熄了灯。

      帐中昏暗,月光隐隐约约透进来,勉强能看清周遭情状。

      那校尉一入营帐,便用手指在案上描绘出一个牛投水的纹样。

      徽昭心下微松,将白日里写的那封信件交给他,低声令他尽快将信送到扶风郡太守王丛微手上。
      校尉拱手出了营帐,并不多言。

      徽昭缓缓呼出一口气,手心已然全是冷汗。

      若她所料不假,朔方、五原二郡恐怕顷刻间便会失陷。届时班稷便可长驱直入雍州腹地,届时生灵涂炭,尸如山积不过等闲。

      她在雍州刺史府中生活了将近一年,隐约也知道王丛微与邱闻之表面相合,私下里只怕多有龃龉。如此一来,她的某些想法便极为可行了。

      事情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若动作太多,反倒容易横生枝节。

      ……

      齐、沈二人在军中经营两年,自然有自己的通信渠道。那校尉拿到信,连夜便寄送了出去。

      饶是如此,信件送到王丛微手上时,也已经是九月廿一的傍晚。

      扶风郡太守府中,王丛微读罢手中信件,神色罕见地带了几分怒气,当即便急召王佑贤前来议事。

      王佑贤听闻叔父传召,不敢怠慢,当下便暂且搁置手中诸事,迅速赶去太守府主院。

      他甫一进门,王丛微便屏退左右,又示意他将门户闭紧。

      王佑贤心中疑惑,又见叔父脸上殊无笑意,越发觉得今日这事不同寻常。

      王丛微脸色略微缓了缓,说道:“今日之事,关系天下万千黎庶性命。无论你如何作想,切记不要外传。”

      王佑贤神色略变,恭声应诺。

      王丛微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早便有意攻打班稷,两年前便令朔方、五原二郡守将日夜操练士兵,时刻备战。”

      他语气微顿,微微哂道:“陛下下了死令,许胜不许败。”

      王佑贤眉头微蹙,说道:“近几年税收疲敝,军需常常不足,西北士兵衣食尚且难得饱足,又当如何取胜?”

      王丛微沉声说道:“这恐怕也是二郡守将的考量。”

      “朔方郡守将提前算准班稷会在今年九月再次犯边,大约自一年前,便暗中遣人在黑水河边重修堤坝,开凿水渠,欲以黑水河之水倒灌班稷营帐。”

      王佑贤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此举岂不有伤天和?以河水倒灌营帐,虽能冲垮班稷的后勤防御,可周遭百姓无辜受难,死伤何以千计?”

      王丛微默然片刻,说道:“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皇帝逼得太紧,粮草后勤又供应不足,士卒疲敝,若强行应战,输赢难有定论,必然久久僵持不下。两军交战所抛费的钱粮甚巨,如今税收疲敝,钱款又从何处出?

      如今的大庆,根本经不起消耗战。

      王丛微又说道:“方才徽昭来信,写明邱闻舟恐怕已与班稷暗中勾结,竟欲派人提前凿开堤坝,倒灌河水入我军营帐之中。”

      王佑贤怛然失色。

      他定了定神,颤着声线说道:“邱大人何故至此?这是通敌卖国的大罪!一旦河水倒灌,西北军民顷刻间便会生灵涂炭!届时雍州西部再无天险可守,班稷大军必会长驱直入雍州腹地……邱大人也是雍州父母官,何至于此?”

      王丛微面色微沉,说道:“邱闻舟左不过为身家性命计。皇帝信重穆家,更拜穆祉炜为车骑将军,领西北军主帅之位。曹、穆两家世代通亲,他与雍州司马曹和淇乃是郎舅。如今正值战乱,若曹、穆二人联合起来,雍州只怕再没有邱闻舟立锥之地。”

      “与其让自己被二人架空,不如设计穆祉炜战败。一损俱损,曹家便再无掌握雍州的实力。”

      “他之前肯为徽昭求得长史之位,泰半是为了牵制曹和淇,故而徽昭日前才会自请入军中。至于西北数百万百姓——”

      王丛微面上隐约带了些许悲色,冷叹一声道:“人命?草芥耳!”

      他沉默片刻,说道:“徽昭在雍州刺史府的日子,不比在扶风郡短。他素来有的放矢,绝非妄言之辈。这消息泰半不会有错。”

      王佑贤为之一默。

      王丛微思索片刻,又说道:“时局艰危,却不是毫无斡旋的余地。徽昭既然冒险寄信与我,便是笃定扶风郡中当有破局之法。”

      王佑贤闻言微愕,下意识脱口道:“扶风郡与黑水河相距甚远……”

      似石破似天惊,他瞬间有所明悟,惊声道:“破局之眼不在黑水河,却在雍州刺史府中!”

      王丛微赞许道:“此事交由别人去办,我是不放心的,需得你亲自走一趟。”

      寄信走的是公中渠道,若被邱闻舟事先察觉,后果不堪设想。假使不出纰漏,单凭一纸信件,又如何取信于人?

      他深深看了自己视若亲子的侄儿一眼,又说道:“事关重大,切记小心行事。”

      王佑贤知道此去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尽赌上了,竟略无惜身,只恭声应道:“唯。”

      ……

      李成德重生之前,班稷便是暗中勾结邱闻舟,以水攻之法迅速破了朔方城,长驱直入雍州要地。

      班稷生性暴戾恣睢,所经之处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其中情状,惨绝人寰尤不足以形容一二。

      王佑贤快马加鞭,彻夜赶路,终于在九月廿三清晨抵达雍州刺史府。

      官署大门已然大开,他为躲避邱闻舟耳目,便暗中拐到一处矮墙附近,轻身翻入官衙内。

      天下官署内部结构大同小异。王佑贤很快便熟悉了路况,暗中潜往官署中曹和淇办公的地方。

      曹和淇时常纨绔不着调,对官署诸事的掌握却极紧密。

      因着西北前线大庆与班稷即将交战,近日军务繁重,他昨夜并未回自己的私宅,而是直接歇在了官署之中。

      王佑贤来雍州刺史府之前,并不确定曹和淇当下是否真在此处。眼下见到他,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如今时候尚早,官署中的人并不多。王佑贤看准时机,在曹和淇外出更衣时紧紧跟在他身后,待路过一处极幽僻无人的所在时,突然现身半跪在他面前。

      王佑贤恐他声张,便压低声音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此事关乎千万黎庶性命,还望大人听下官一言!”

      曹和淇方方解完手,忽然见面前跪着一个人,心中便是一惊。他本欲高声唤人,听到这话,当即便是一嗤,说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官,只消唤人将你擒住,拷问一番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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