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桃十月

1、01

　　十月，微微凉的季节，一场秋雨洗过，天空被擦的清亮。微风拂过，掀起桂花的清香混合着雨后的土腥味。

　　励志楼一楼的外廊站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小姑娘，天生的栗色头发带着微卷被她高高扎起，发绳上的小樱桃趁着她俏皮而不失可爱，瘦小的身板裹着宽大的蓝白色校服。

　　那身校服很明显的不合身，外套衣摆延伸到了大腿的位置。

　　她的背上挎着黑色的书包，手里还拿了一个。很明显，‘她在等人’，似乎是等的有些累了，她微微活动着转动了一下身子，清纯的五官更加显眼。

　　那姑娘有着一张鹅蛋脸，脸颊有些苍白，鼻翼的两侧分布着浅褐色雀斑。胭脂红的薄唇往上是精致的鼻峰。一双杏仁眼生得极好看，却少了光泽。

　　就在她微蹙眉的瞬间，楼梯口走下来了一位女生，似乎是看到了等着许久的林闹，飞快的向她站着的地方跑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林闹把背上的书包卸下，递给了伸出手的白欢欢，她伸手往自己的校服口袋摸了一下，转身跑去了后楼。

　　林闹在等白欢欢的时候感觉有些腹痛，那个感觉很熟悉，是大姨妈来了的节奏，她有提前掐算着日期，早早的就在口袋里装有要用到的东西。

　　励志楼是一栋文科生齐聚的大店堂，这栋楼后面是揽月楼，这是一座被半弃用的教学楼，平常只有五楼为美术生开放，到考试周时其他楼层会被作为考场。

　　励志楼和启智楼借着一栋教务楼相连，教务楼的一楼两侧两个方门将两栋楼串联起来，这边是高二文科生的天地，那头自然是理科生的活跃地。

　　林闹看了眼楼前的女卫，虽然是周五放学时间，但是文科班女生多，无奈之下她去了后楼，揽月楼虽然没有用于教学，但是那里的卫生间环境比前楼是要好的，而且每天和前楼一样，都会有人过来打扫，所以很干净。

　　林闹是跑着过去的，她一心想着月经血渍不要弄到裤子上才好，没注意到教务楼的走廊处有道奔跑着的身影。
　　暗灰色的水泥地面上，两道身影相撞，一个俏丽的少女和一个穿着球衣的少年。

　　好巧不巧，林闹不知所措的撞近了那个少年的怀里，两个人都是跑着的，林闹由于阻力往后退，整个身子往后倒，她人都还是懵懵的状态，条件反应她下意识的闭眼。

　　想象中的触地痛感没有传来，她的左胳膊上有道力将她固定着，她睁开眼，眼前少年的模样映进她的眼底。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遮住了眉顶，离的近，她能注意到他的眉毛很浓，双眼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起来冷淡却深情。高挺的鼻峰，性感健康色的薄唇。

　　他脸上还有没消落的汗珠，喘着粗气，身上穿着蓝色的球服，应该是刚打完球。
　　等她站稳后，随着胳膊上的力度消失，林闹的目光也从少年的身上收回，她低着头，没有再看他，可能是今天的光线的作用，她苍白的脸颊少有的染上一层浅红。

　　气氛安静了一秒，她听到自己变了节奏的心跳声。
　　当心跳的频率达到某个程度，那是心动的开始。
　　追溯少女的心动，绝不启始于此。

　　“对.对不起，不小心撞了你。”

　　一道低微的女生响起，林闹仰起细白的脖颈，抬头重新看向他，少女的杏眸中氤氲着一层光，湿漉漉的却带着亮光。

　　“没事，下次小心一点。”
　　少年似乎很急，说完话后，没有停留，跨下楼梯，又继续向前跑，留林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

　　她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向前跑，直到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 ...
　　好久她才收回目光，胳膊上的触感似乎还在，被他手掌触碰的地方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开始升温。

　　刚刚撞上的那一瞬，她闻到了少年身上的汗味和沐浴露柠檬味的清香，虽然说现在是秋天，林闹却觉得自己迈入了夏天。
　　少年身上有属于夏天的味道。

　　“江宁 野...”少女的红唇轻捻着三个字，很轻，极慢，似乎在体会，又似在品尝。

　　他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忠于宁静却不止步于狂野。

　　不像她，安静，腼腆，懦弱，自卑。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
　　良久，少女抿唇轻笑，看似自嘲又带着苦涩。

　　＊

　　周三，地理下课，班长匆匆的赶回教室，他拍了拍讲桌，下面安静下来。
　　“等会去操场上体育课。”

　　话停，班上想起了吵闹的尖叫声。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高二（5）班这学期第一节体育课，开学有将近两个月了，一遇到体育课要不就是体育老师有事，让大家在班级里面上自习，要不就是其他科老师和体育老师打过招呼后来占课。

　　本来以为这周的课又上不成了呢...

　　林闹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其实挺不想上体育课，她想上自习，她讨厌那种体育活动。

　　她不爱说话，性格沉闷，所以班上的朋友也没有几个，只有唯一玩的比较好的一个，白欢欢。但是白欢欢不一样，她开朗外向，朋友一大堆，林闹只是其中之一。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她和白欢欢还有她的朋友一起下楼往操场那边去。
　　几个女生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体育课的事。

　　“你说咱这学期体育老师是谁啊？”
　　白欢欢有些无聊的开口问。

　　“课表上不是有名字吗？你那么在意这个干什么。”
　　她一个朋友淡淡的回答。

　　“哎呀，我当然知道名字，好像还是个新老师，我这不是想知道他严不严。”
　　“说吧，你想干啥？”
　　“我想早点去吃饭。”
　　白欢欢掩唇嘿嘿一笑。

　　几个女生聊天话题转移的很快。
　　“我听班长说咱好像要和理科班（1)班，一起上体育课。”
　　“他们这节也是体育？”
　　“对啊，他们体育老师有事没来，让咱老师帮忙带一下课。”
　　“咱之前老师有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让其他老师代课呢？”

　　白欢欢撇嘴问，就差把“我不服”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是代课，只不过被代成了数学而已。”

　　... ...
　　白欢欢:好像也是哦...
　　几人被逗笑，银铃般的欢笑阵阵响起。
　　林闹没有参与她们的对话，他们后面聊了什么她也没有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要和理科（1)班一起上课。”,那不就是江宁野所在的班级嘛，不知道那个她心里的少年会不会在，会不会还记得她......

　　上课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到操场，她视线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眸光微暗。
　　两个班级集合好，体育老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安排两个班绕操场先跑三圈，热个身。

　　体育老师正准备吹口哨，有几道身影不紧不慢的往操场集合处这边走来。
　　“你们几个迟到了啊，怎么回事？”
　　体育老师很是严肃的开口问。

　　“班主任找，耽误了一会儿。”
　　微哑清脆的声音带着属于心动的熟悉感透过风传进林闹的耳朵，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的目光就追随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她站在队伍的第一排，很快就捕捉到了江宁野的身影，少年懒懒的混在几个男生中间，林闹一眼就认出了他，从他出现的那刻起她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的落在他的身上。
　　体育老师又接着问了另外几个男生，才让他们回队伍。

　　当林闹注意到江宁野的目光往她这边扫的时候，她正在盯着他看，目光没有来得及收回正好就被他捉了个正着，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只一秒，他就收回了视线。
　　几乎是同时，林闹也低头将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
　　三圈跑完，体育老师又交代了几句，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白欢欢想去试试篮球，问过林闹，她没去，她就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去了。
　　林闹有注意到她的几个朋友附在白欢欢的耳边说了什么，随后还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审视又好像带着轻蔑，她好像知道她说了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她有些喘不过气，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不尊重的眼神，她之前遇到了总是会选择无视，但是今天她无视不了，有股沉重的消极感挤压着她，脑子中有无数的声音刺激着她。

　　“哈哈哈，她是个没人要的。”
　　“她有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我一定不要和她做朋友。”
　　“你听说了吗，她无父无母，好可怜啊。”
　　“......”

　　穿插心肠的议论和不干净带着歧视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循环播放，脑子快炸了，呼吸也快停歇了。
　　林闹觉得她似乎看到了死亡。
　　那些印在她心尖的议论声一次一次让她痛苦的接近死亡。

　　“同学，你怎么了？”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那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凸起的骨骼连着青色的血管，有些赏心悦目，手里有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江宁野熟悉俊俏的面孔，她接过水，抿了一口，直到压下那股疼痛的悲观，她才开口。
　　“我没事，谢谢。”
　　她抬手扬了下手中的水瓶。

　　“不用客气，就当是补偿你的。”
　　他看着她缓和的面容，半是开玩笑的说，语气很淡，很轻，带着琐碎不清晰的笑意。

　　“嗯？”这下林闹很迷茫，什么补偿.....
　　她抬起眼皮看他，带着迷茫，像丛林中找不到方向的小鹿。
　　“前几天不小心撞到了你，当时太急了，没有来的及和你道歉，我以为很难再见到，没想到....还挺巧。”

　　林闹轻轻的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礼貌，笑着回答
　　“确实挺巧的。”
　　“上次撞到了你，很抱歉。”
　　他给她道歉，很是认真，没有了刚才的懒散。

　　“没事没事。”
　　她坐着，他站着，林闹有些不自在，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你要不要坐？”

　　江宁野也没有推辞，顺势就坐了下来。
　　两个人挨得不算近，中间还能坐下一个人，但是，林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柠檬清香，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林闹的心脏再一次的失去了节奏。
　　“砰砰砰”是生命的回音，也是心动的号角。
　　“咱俩还挺有缘的，认识一下？”
　　少年打破静谧，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她。

　　“好啊。”

　　“我叫林闹，双木的林，门市的闹。”

　　“林闹。”

　　很轻的一声呢喃，几乎没有声音，林闹根据他的唇形看出来他在记她的名字，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叫江宁野，江河的江，宁静的宁，狂野的野。”
　　江宁野，她怎会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时时挂念在心尖上的人，他肆意，轻狂，永远骄傲不会自我否定。

　　...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有寓意。”
　　江宁野少有的楞了下，这话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不去活动？”
　　“我不太喜欢。”林闹有些羞涩的答。
　　“你呢？上一次，就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你是刚打完球吗？”

　　“本来是想去和朋友打球的，突然又不想去了。往这边来的时候注意到你有点熟悉又看你脸色有些苍白，就过来询问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你。上次是去参加了一个篮球赛，当时刚比赛完，有点急事，就跑的有些快,不小心撞了你。”

　　她问的她都答了，她没问到的他也说了，有点可爱。
　　两个人聊着天，林闹也渐渐没有了之前面对他的那种慌乱感，他很会聊天，给了她一种他是特意过来陪她聊天的错觉，直到一阵呼喊声打破了宁静的场景。

　　“宁野，你不去打球，在这陪人聊天？”
　　来的人是胡羽，他是江宁野的好友，刚刚来晚的人里面就有他。

　　林闹看到有人过来，站起身和胡羽打了个招呼，腼腼腆腆的。

　　“你好。”
　　“嗨，我叫胡羽，是宁野的朋友。”

　　胡羽早就注意到江宁野旁边的这个小姑娘，清纯秀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我叫林闹。”

　　三个人，两个理科生，一个文科生，话题可能不一样，但是充斥着好奇心，三个人聊的火热。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走啊，一起去吃饭？”

　　开口的是胡羽，他看着林闹，很是熟稔的开口，江宁野本来也想问她的，奈何被胡羽这家伙抢了。

　　林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看了眼走出操场的白欢欢和围在她身边的好友。
　　“好。”

　　少女软而清的声音响起，仔细听还带着微乎其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