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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她就像一只借尸还魂的野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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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来到床边的时候,床上的人正陷入一场无限沉沦的梦魇。
瞧着床上脸色发白的小丫头,胤禛心头酸涩不已。
“四爷…”,红玉见他来了,哑着嗓子喊了一句,而一旁的凌春则是细心地为时兰擦去不停发出的冷汗。
“如何了?”胤禛在床边坐下问道。
“夫人一直未曾醒来,怎么叫都叫不醒,林大夫说...说是得了癔症,想必是魇住了。”红玉回道。
“白日里做了什么事?”
“夫人白天跟往常一样,看书练字,还排了皮影戏,说是爷晚上来了给爷演个新的。后来福公公来传了话,夫人就说…说早点歇息。到了半夜,凌春听见屋里头有响动,进来一看,夫人正喘着气,怎么叫都叫不醒!”
胤禛一哽。
若是他没有去霓裳那儿...
“林泉,这到底是为何啊?”胤禛沉声问道。
林泉站在外间,隔着帘子,听见胤禛的声音立马跪下,回道:“回主子爷,今日天象异变,只怕是影响了侧福晋的心境。”
心境?
胤禛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突然,时兰喉中发出几声痛呼,人是没有醒过来,但是表情却更加痛苦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胤禛心里有些害怕。
阿兰,你到底是梦见了什么呢?
“苏培盛,去宫里请袁太医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知道四爷担忧,便马不停蹄地出了门,往宫中去了。
胤禛接过凌春手里的帕子,亲自为时兰擦汗,可是后者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重大的抉择。
两只手紧握着,指甲都陷入了血肉之中,红玉和凌春试过将她的手掰开,可是她的力气太大,根本无法完全掰开。
胤禛不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又为何会突然陷入梦魇之中,他只觉得,此刻的她,远的不像她,心里的不安感也是腾腾地往上升。
轻声唤了几句,可是时兰却仍然没有睁开眼,双手握的更紧,指甲划破了掌心的皮肉,血水一点点地渗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床单。
*
她是睡了一觉之后来到这儿的。
对,她一睁开眼,就已经是年世兰了。
可是,为什么睡着睡着就穿越了呢?时兰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直到,她在梦里看完了那场车祸的全过程。
长安街,十字路口,大暴雨。
红色系的宝马,失控的大卡车,睡在出租车里的时兰,奇怪的光束,怪异的摇铃声,崩坏的秩序...
咔嚓——
大卡车撞上了宝马车,但是撞上后,大卡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撞向了一旁的车辆,包括她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意识,混沌了很久、很久。
超越□□疼痛的,是精神上的疼痛。
只不过,她是幸运的,在睡着的过程中,就已经死去了。
对,她死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真的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现在这个无限泛白的空间又是什么地方?
时兰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期间,耳边一直伴随着那阵诡异的摇铃声,直到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唤,内容听不清,但是呼唤过后,摇铃声就消失了。
紧接着,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庞。
“盛容华?”时兰惊骇道。
眼前的人正是盛容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兰,然后起身朝她伸出手,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吗?”
回家?时兰自然知道她说的家是哪里。
“我们,还能回家吗?”时兰抖着声音问道。
“当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呢,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时兰觉得眼前的人极其不真实,她冷冰冰的,没有表情,连说出来的话都没有温度。
见她没有回话,盛容华嘲讽地笑笑道:“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他有三妻四妾,有儿子女儿,未来,他可能会做皇帝,有三宫六院,嫔妃、子女无数,你可以接受吗?”
“你在那里是年世兰,以后,年氏可能会全族覆灭,你也能接受吗?”
“你现世的父母,亲人,朋友,你也一点不心疼吗?”
面对盛容华的咄咄逼问,时兰心下震撼。
她当然在乎,当然担忧家人,可是……
她更喜欢这里呢,喜欢那个或许对自己有些爱意的男人。
父母,亲人,朋友,似乎现世的时候,就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不然她也不会一睁开眼就接受了要在这里继续存活一世的事实。
可是盛容华略带蛊惑的声音传来了——
“来吧,我们一起回家,那里有我们的亲人,那里才是我们熟悉的世界,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盛容华露出了微笑,并且一步步靠近她,起先她并没有退后,直到,盛容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好凉好凉——
自己的手是热的,盛容华的手却是冰凉的。
怎么会这样?
她猛地甩开了盛容华的手,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容颜开始枯萎,身形开始消散。
妖怪,妖怪!
这是时兰的第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她就转身猛跑了起来。
可是这个地方,没有时间和距离的概念,任凭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盛容华已经消失了,可是,越来越多的陌生人,或者说鬼魂,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害怕,想喊,却喊不出口。
无法呼救,是一种窒息的绝望。
她好冷,好冷,感觉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意识慢慢涣散,她觉得自己就要晕厥,这时,她最想要的,是那具可以在料峭冬日中温暖她的身体。
胤禛的身体,很温暖,很温暖。
直到头顶的一阵刺痛,唤醒了她,也解救了她。
“阿兰——”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兰突然回过了神来。
“胤禛...是你吗?”
时兰的声音很平静,或者说是冰冷。
一旁的袁太医和红玉、凌春等人赶忙跪下,心里自然认为是侧福晋病糊涂了,不然怎么敢直呼四爷的名字。
胤禛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将她略微放松的手一点点地掰开来,然后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掌心几乎已经干涸的血迹。
“是我,阿兰,没事了。”
时兰眼神涣散,胤禛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就连她自己问出的话,也只是潜意识里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
胤禛叹口气,将沾上鲜血的帕子丢进水盆之中,然后摆了摆手,跪着的人都赶紧出去了。
“渴不渴?”胤禛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问道。
时兰虽然睁着眼睛,但是意识很混沌,身体也十分僵硬。
他的话,她听不太清。
胤禛压下心里的不安,仔仔细细地将她的手涂满了药膏,又取了干净的帕子系好,然后靴子一蹬,外衣都没脱,就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阿兰乖啊,我在呢。”
时兰被他抱在怀中,体温一点点变回正常,也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回来,血液也开始慢慢流动、回温,整个人,开始复苏。
好像一只借尸还魂的野鬼啊!
这是她心里,对眼下的自己,最正确的评价。
身子稍微柔软温和了一些,她便挪着身子主动往胤禛的怀中靠了靠,他的身子很暖和,她有些贪恋。
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只是,这次,没有做梦。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雨是在天大亮的时候停的,眼下,外面正是艳阳高照,晴朗的很。
时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坐了起来,正好迎上端着药碗走进来的胤禛。
“醒了,感觉怎么样?”
时兰看见他,心中安稳了不少,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没...没事了。”
说是没事了,可是沙哑、虚弱的嗓音却出卖了她。
胤禛坐在床边,将药吹凉,然后一勺一勺喂她。
时兰一边喝药,一边皱眉,这药,比上次的还苦,还难喝。
“乖,喝了药才能好得快。”胤禛耐心又固执地举着勺子喂她,直到药碗见了底,才喊红玉进来将药碗收走。
时兰的精神力还是很薄弱,只是喝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
但是,她还是不由得想到梦中的景象。
很诡异,但是很真实。
难不成,盛容华真的回去了?
正想着,却感到胤禛的大手抚上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然后轻举起来放在唇边轻吻。
“疼吗?”
时兰无力地摇头,随后正色问道:“刚才,我是不是要死了?”
胤禛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神色恢复如常。
“只是癔症,醒了就好了,不怕,嗯?”
说着就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打着背,聊表慰藉。
时兰懂事地没有再问,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件事太过蹊跷,用生病糊弄过去,是不太可能的,胤禛必定起了疑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接纳自己吗?
像九阿哥那样,在猜到盛容华的来处时,还能如此情根深种。
而说到盛容华——
此时的九贝子府,正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
挨着天亮的时候,雨小了一些,时兰的脸色也好多了,胤禛想到那个去打听胤禟府上消息的人,便叫了他去偏殿里回话。
那人跪的端正,等着胤禛的问话。
“九爷府中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招了那么多萨满巫师?”
“回主子爷,这事儿蹊跷的很,奴才听闻,是九爷府上的一位得宠的侍妾中了邪,九爷请了几位巫师过去驱邪。”
胤禛拧眉。
驱邪?
又想到那个在王府门口遇到的小太监,他说是胤禟让他来请时兰的。
当时他是有觉得奇怪,但是没放在心上,现下想来,却是疑影重重。
难不成,阿兰也是中了邪?
还是说,胤禟知道些什么?
“九爷府上如何了?”胤禛转头又问苏培盛。
苏培盛想到之后又派去九爷府外探听动静的下人的回话,顿时颤了颤身子,回道:“回主子爷,九爷...九爷府上的那位侍妾,已经去了。”
“啪——”
胤禛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稀烂。
屋内寂静一片,苏培盛也没敢上前去拾掇摔碎的杯子碎片,而是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凌春带着哭声在门外称,时兰有要醒的迹象,胤禛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直奔向了正殿。
*
时兰的身体还是透着寒气,这与外面炽烈的春日,形成明显的对比。
凌春和红玉一桶桶的热水往里间搬,胤禛在一旁为她加水,直到浴桶中的热水埋过她的锁骨,胤禛才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跨了进去,将她抱在怀中。
两个人泡在一个浴桶中,热水便渗出来了许多,拍落在地上,还冒着热气。
“没事了,不怕。”
感受着耳边传来的温热话语,时兰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任由他温柔地帮自己揉搓着略微僵硬的身子,一点点地恢复成往日娇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