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姿姿猫

1、[上篇]WINTER

　　1.The Beginning of Winter 立冬

　　今次的十一月同以往一样，是伴随着好像永远也下不完的雨来的。天空被压得很低，透着令人讨厌的阴沉气息。今天我在学校秋季的毛衣外套外面再加了一条厚厚的橙色围巾。嗯，就是像大哥的头发那样的温暖的橙色。

　　我看着前面那个银色头发的背影，把橙色的围巾朝上面拉了拉，几乎是遮住了半个脸。

　　天上的乌云又开始堆积。

　　我想，我的冬天，就要来了。

　　2.Lesser Snow 小雪

　　“我说夏梨，你十一月初就开始过冬了么？”

　　今天早晨，我围着厚厚的橙色围巾走进教室时，日番谷冬狮郎是这样说的。

　　我将书包挂在课桌旁边的挂钩上，把椅子拉出来，然后在他身旁坐下。没错，日番谷冬狮郎正是我的同桌。

　　“我可是黑崎‘夏’梨诶，哪像‘冬’狮郎君你那样会受到这该死的冬天的庇佑啊？再说我又不像冬狮郎你有在意的人，何必穿那么少来装风度。”说到这里时，我右手给草莓牛奶插吸管的动作顿了一下。真是糟糕呐，又说了谎话。

　　明明就已经有了非常非常在意的人，只是……

　　我像这该死的阴天一样，沉默了。

　　“真是的，夏梨最近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我没有理会冬狮郎，盯着黑板上的课程表，开始一言不发地喝草莓牛奶。

　　日番谷冬狮郎从书包里翻出黑色的框架眼镜戴上，笑着对我说：“我看夏梨你的‘冬季综合症’又开始了吧，哈。”

　　他的笑容很好看，即使是被眼镜挡住了绿眸的光彩。就像是盛夏里透过树荫照进来的日光。不过这样的光彩，却注定是不属于我的。

　　我把喝了一小半的牛奶放在课桌的左上角，拿出英文课本，翻到新学的那篇课文：“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比较怕冷而已。”

　　“你说是不是所有女生都像你这样怕冷呐？”他轻轻地皱了眉。

　　“诶？”

　　“唔……我是在想，是不是该送给小桃一条像你这样的厚厚的围巾……”日番谷说话的语气带着罕见的别扭，用手比划着想象中围巾的长度。

　　哈，原来又是“小桃”。雏森桃。

　　我没有说话，埋头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英文。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单词，像是细小而密集的雪花，一点一点地砸在我的眼睛里。

　　冷。

　　是那种细小的，却一阵接着一阵不断袭来的寒意。

　　3.Greater Snow 大雪

　　放学的时候是和冬狮郎一起走出教学楼的。我们一路上都在整理自己MP3被搅成一团的耳机线。他依然是皱着眉头的样子。

　　当我把我的耳机线绕到颈后，再将耳机塞到右耳里时，和冬狮郎一起，抬头看到了那个背影。

　　我把MP3调至最欢快的一支歌曲。

　　“呐，夏梨，我先走一步。”

　　原本与我并肩走着的冬狮郎已经走到了我的前面，与我大概有四分之三步的距离。

　　“哦，好。”我暗暗的把MP3的音量调到最大。

　　银发的背影追上了前方的雏森桃。好像是互相笑着打了招呼。少年把右耳的耳机取下来搭在脖子上。这样就可以听清少女讲的话了。连走路的姿势都那么有默契。

　　果然是青梅竹马啊。

　　我用橙色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裹得更严了一些。然后加快了步子。

　　不要看着他们的背影。于是只有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他，即使他并不在意。日番谷冬狮郎与黑崎夏梨是不会并肩行走的。他右手边的位置，从来就只有她的存在。

　　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的那一条路是迎风的，非常寒冷凛冽的风。

　　学校里的树已经开始落叶，细碎的铺了满满一地，都是阴沉的颜色。

　　这大概就是我的冬天了。

　　我快速地超过冬狮郎和雏森，搭在肩后的围巾下摆一上一下地摇晃着。我大概是故意没有回头看一看他的表情。只是用眼角的光看到他和雏森在因为什么而开心的笑着。

　　是一晃而过的好看笑容。

　　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歌曲，鼓点越来越密集。我去觉得那像是落雪的跫音。

　　4.the Winter Solstice 冬至

　　相比起圣诞夜，我喜欢夏夜祭多太多了。

　　太阳光一直头也不回地朝南回归线狂奔，终归还是到了连日番谷冬狮郎也不得不穿上学校冬季灰色的呢绒大衣的时候。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气温也出奇的低。

　　教室里很暖和。一大排玻璃窗由于室内外温差的关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我看不清窗外下的雪。不过，雪颜色跟他的发色真的很像。

　　我转过头，用握着笔的手撑住下巴，对着那一片银白的发色发了呆。

　　“喂，夏梨你又在发什么呆啊。”趴在课桌上午睡的冬狮郎醒来了，眼神罕见的迷糊。大概是低血糖的缘故，他的眉头又多了一个褶皱。

　　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很少，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也都趴在桌上午睡。冬狮郎把睡觉时一直戴着的耳机摘了下来。我能听见耳机发出的嚓啦嚓啦的声音，去模糊得辨别不出旋律。

　　“哈？没有啊……”我回过神来，晃了晃握在手中的按动铅笔，“冬狮郎你额头上都睡出红印了。”

　　“嘁，还真是……”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我说，你要有什么不开心，记得要讲出来，黑崎夏梨。”

　　因为在大多数时候，他说话的语气都很认真，所以我估计不了他这次讲话的认真程度。

　　至少在我听来是认真的。所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只好假装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涂画些古怪的形状，忽然有那么一点想要回到以前还在踢球的日子，可以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黑崎夏梨才不是爱哭鬼，也没有不开心的事情哟～

　　“喂，夏梨。什么时候我请你吃柠檬蛋糕好了。”

　　“哦------诶？为什么？！”以为对冬狮郎作出的邀约反迟了一秒，所以在陈述句的末尾转折成夸张的疑问语气。

　　“啧，看到你最近不开心，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闷呐。”冬狮郎一边解释，一边找出眼镜戴上，像是在看黑板上写出的数学习题。
　　“我看你是自己想吃芒果布丁了才把我拉去的吧。”

　　黑崎夏梨从来都不是温柔可爱的女孩。日番谷冬狮郎你是不是很失望呢，我并没有像雏森桃那样微笑着谢谢你的好意。

　　我静静地低下头去，将自己困在一道复杂的数学题里。

　　而你，连同南回归线一起，把我困在这永远也有不出的冬天里。

　　白昼，好短。

　　5.Lesser Cold 小寒

　　[12月20日，生日提醒：日番谷冬狮郎]

　　我窝在自家的医院里打着点滴，看着手机屏幕闪动出这样一条备忘提示。我按下了确认键，然后将手机扔在一边。

　　想着衣柜里那条本想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的白色围巾，我有些自嘲的上扬了嘴角。果然冬天是永远跟我作对的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天因为被雪淋湿了头发而感冒发烧呢。难道我难得爆发的少女情怀也会被冬天给泼上冷水么……

　　下午放学时间，游子回家的时候，我正懒在客厅的沙发上打PSP里的FIFA游戏，我亲爱的克洛泽刚刚进了球。

　　那家伙玩FIFA是，也爱选择题德国队呐。

　　游子把一盒粉色包装的东西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将手里的游戏按下暂停键。

　　“那个是什么？”

　　游子一边取下围巾，一边解释：“今天下午放学是遇到日番谷君，他问我你怎么没去上课。我说你发烧了在家里打点滴，他就叫我把这个给你咯。”

　　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我的确突然觉得这屋子变得比刚才更暖和一些了。

　　我掀开搭在腿上的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去抓茶几上那个花花绿绿的盒子。

　　这种东西，还真不是日番谷冬狮郎的风格呐。

　　盒子上印着某个知名糖果厂家的大头娃娃标志，粉色的盒子上画满蜜桃。包装明显是被拆开过的，但盒子里的内容还有很多。

　　是日番谷冬狮郎经常在吃的那种，很经典的蜜桃口味的巧克力。

　　蜜桃口味。

　　我并不认为日番谷冬狮郎是个爱吃甜食的人。第一次看到他吃这种糖果时，我露出过“我看到乌尔奇奥拉老师笑了”的吃惊表情。我也是从那是才知道，冬狮郎因为起床后会低血糖，所以才会随身带这样的小盒巧克力。也是在那时顺便知道了雏森桃与蜜桃口味巧克力与日番谷冬狮郎的所谓童年往事。

　　所以，我最讨厌的甜食，就是这样的蜜桃口味的巧克力。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关系。我手里捏着那盒巧克力，突然对这世界上所有的粉红色产生的厌恶。这样的自己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看到他传来的电邮已经是在我和游子以及白痴老爸一起吃完晚餐之后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把屏幕按亮。

　　寄件人是[日番薯冬狮郎]，大概是在哪次和他开玩笑之后就忘记改回来的名字。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呐黑崎夏梨你怎么可以生病！给我快点把巧克力吃完然后好起来。p.s.因为是突然知道你生病，就叫游子把我随身带的那盒拿给你了]

　　简单地回复了[生日快乐]，待到[发送成功]的讯息报告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决定下楼把那盒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巧克力拿上来。

　　那是日番谷冬狮郎的好意。

　　那是有着日番谷冬狮郎和雏森桃的故事的巧克力。

　　真希望现在的温度可以高一点、再高一点，热到能让巧克力融化。

　　存在于巧克力之中的故事，又是怎样才融化得了的呢。

　　6.Greater Cold 大寒

　　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要把日番谷冬狮郎比作夏天。他毕竟不是一个足够热情的少年，甚至有时候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存在着那样一种让人不得不想要靠近的光芒。

　　非常细微、难以发现，但确实存在的光芒。

　　和日番谷冬狮郎成为同桌大概有一年时间。那么和冬狮郎成为朋友的日子也有将近十一个月。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有了细微而奇妙，甚至是令人沮丧的变化了呢。

　　是从他第一次跟我提及雏森桃的时候，还是上一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呢。

　　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在恶劣地叫他“日番薯冬狮郎”再看他额头上冒出“井”字，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给我适可而止，黑崎夏梨！”

　　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再与他用PSP玩FIFA蓝牙对战模式时争抢德国队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找不到那个温暖的光源了。在想起他是，甚至会有一种无法挽回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就是所谓的暗恋么，原来是这样一种苦涩的滋味呐……

　　既然这样，既然他也有了在意的人。那么------我还是放弃好了。

　　这已经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这个我一厢情愿展开的游戏，从开始的那一刻起，我就输尽了所有的筹码。

　　我一边收拾着教室后面我那个储物柜，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机械地把书本累成一摞，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黑崎夏梨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

　　6.Greater Cold 大寒

　　因为在下学期开学我们年级就会搬去另一栋教学楼，所以在期末考之前，就要将这边储物柜里的东西清空。大家一时要收拾、搬运很多东西，整个教室显得繁忙而杂乱。

　　我看着日番谷冬狮郎走向教室后面的身影------大概是要到隔壁班找雏森吧。他一定会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新的教学楼去。

　　因为她和他是青梅和竹马。
　　因为她是他所在意的人。

　　所以，我要懂事地为他腾出双手，让他去保护她。我自己的东西，就算再沉，也要一个人努力地搬走。

　　我艰难地吧最后一本书拿出来，放在已经堆满书的纸箱里。

　　书里有一张纸条滑落出来，像是被撕下的草稿纸的一角。上面用略微潦草的字体写着
　　[3x-y+5=0]

　　是他写给我的第一张纸条------或者说，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还记得那堂数学课的。我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接到了他递过来的纸条。那是我和他成为同桌的第三天。

　　我手里拿着纸条，低下头去看他。他是没有表情的，戴着他黑色的框架眼镜，盯着黑板，不给我一个眼神。我那是却觉得，他是一个我可以信任甚至依赖的人。

　　于是我不带犹豫的念出了他写过来的答案。
　　正解。

　　而现在，那个曾经绝对正确的答案，却给不了我任何提示，而是让我一步一步错得越来越离谱。

　　我把那张曾经一次又一次紧紧抓住的答案放回已经清空的储物柜里，意味不明地瘪了瘪嘴，准备抱起沉重的箱子朝教室门口走去。却看见日番谷冬狮郎拿着个空箱子走了过来。
　　他不是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完了么。

　　“夏梨，把箱子里的书分过来吧一半，我帮你搬过去。”
　　“可是……”
　　“你确定你一个人搬不用花费一天的时间么。新的教室在五楼。”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把一叠一叠的书转移到他手中的纸箱里。我手里纸箱的重量一点一点减轻。根本就不是拿了一半过去，而是大部分。

　　“那个，我自己可以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他已经抱起纸箱径直朝教室外又去，“说好要带你去吃蛋糕的，我可不想等人。”
　　我抱着变得很轻的箱子，他的话听得我有些发愣。最后还是加快了脚步，跟上那个看不清表情的银发背影。

　　那个时候的我好像忘记了，冬天之后是什么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