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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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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很多很多的故事,究竟有没有人曾想过,等待千年,其实是一件很漫长很痛苦的事?
流云回头,火红色的发,浅黑色的眼,他摇头。
“在属下看来,千年的时间其实并不存在,我真正活过地不过是那二十年。之后是岁月,不过是一个活着的过程遍遍重复。
不会漫长。
不会痛苦。
只是在等待了你千年之后,忘记了如何去笑。”
一千零四十年前。
北青萝山,香烟缭绕。
我扯了扯黄布袈裟,撇撇嘴,那老和尚还说是最好的呢,比宫服难受得多了。我抬头,对着面前男子努努嘴:
“小景,来帮我系系帽子。”
流云应了一声,走过来,伸手帮我正了正帽子,将长长的流苏拨到耳畔,微微低头,帮我系紧颔下的帽结。
我不得抬了抬下巴,微微缩了缩脖子。流云的手指修长,皮肤嫩滑,无论是看着还是摸着都绝对是一种享受。可他的手指冰凉,温热的皮肤被触碰,有些退缩。
正是深秋的黄昏,庙堂高远空旷,四下无声,阳光柔和地照在他的发梢上,黑绸顺滑的发丝被镀上一层淡耀的金光,温暖而静谧。
我眯了眯眼,看他漆墨的眼玉雕的鼻梁,明明都已经相处了三年,可还是会觉得惊艳。
那年,父亲拉着我的手,指着他笑:“言儿,看,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十三岁的我闻言偏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之后,然后眼睛增亮成了灯泡。还是我历史中瓦数最大电灯泡。
那个男孩在成长里逐渐褪尽青涩,便得优雅而从容,却开始遥远。
夕阳的微光,他的双眼如黄昏徜徉。
我绝对是神经错路了,我忽然凑上前去,轻轻地触碰了他的嘴唇。意料之中的柔软。
远处古钟敲响,一声一声,沧桑而漫长。
流云身体一僵,他的手落下又抬起,似乎是想把我推开向后退离。可他突然一顿,向前,闭眼低头。
萦绕酥回,丝丝缠绵。
这是天启元年十月九日。
我要记住这个日期。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我感觉如一个世纪漫长。两人都闻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意犹未尽地停下,我瞟一眼流云,他含笑温柔地看着我。我脸上的温度蹭一下上去了。不敢再看他,眼睛向别处乱飘。没形象地抓抓头发,干笑:
“那个~~小景,你也知道 ,~~~~我太久没亲人了~~一不小心就~~~~~~”还没说完,我就想我自己挖个洞跳下去算了。
他像是没听见,直盯着我,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漂亮的眼睛弯起:
“少宫主的脸~~~~~~~~~红了。”
我怒,我从小到大亲人无数经验丰富,我怎么会红?!
要不是你亲得这么~~~那啥,我怎么会红?!
忿忿地瞪他一眼,我不答话,一个劲地用手背消温。
流云轻轻哼笑,声线好听得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走前半步,低头,温柔而快速地轻啄。
——他是想今晚上我给他烤熟两鸡蛋当晚饭吃么?
——话说他怎么胆子突然突然巨大,以前都没这样。
——话说这好像是我跟他倆第一次吧··
想到这,我突然有些欣喜慌乱~小女生心态,稍稍鄙视自己。可还是忍不住闭了眼,认真回应。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十指相扣,指尖微凉。
口齿之间是夏花的清馨和泉水的醇香,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只容得下落英缤纷。
其实早在父亲送给我是就明白了他的作用,可看可亲可摸甚至可以~~但不能爱——
也就是说,当我--那啥。
却一直都没有想起过这方面。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我把幻灵宫所有看得上的都轻薄了,却留了个最帅最美的不去碰。
碧扬说我是瞎了眼,这么好的我不要她要了。我大惊,猛摇头,再看看碧扬桃面杏眼,妖艳的脸蛋笑脸盈盈,怎么想都放不下心。干脆拐了他一路逃奔,美名其曰闯荡江湖。
完了!闯荡江湖!我猛然记起一件事。老爹听说我要出去,眼睛都快笑没了,乐呵呵地摸着没几根胡须的下巴装腔作势,直嚷嚷这男人要找好哇找好哇,找了之后你要专一啊专一啊。我被他弄得不胜其烦,最后眼一倒翻血一上冲,豪情万丈地立下誓言:
“我,言天色,出去闯荡绝不乱亲,亲了谁就拖回来见我老爹!”
老爹他两眼发光,伸出大拇指。
我从此一失足成千古恨。
整整三年,我连只乌鸦都没亲过。真是难为我了,我暗叹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瞬间石化。
现在我——誓言——流云————
啊啊啊啊啊。
脸颊突然更烫,我摸了摸,呃,不错,差不多可以烫头乳猪了。受不了了,我推开他,转身跑向寺庙外。
跑得过程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又被雷到了。
红发白肤,半睁着黑玥的眼。他俯下身,伸出右手,似乎在捡什么东西。黑玉睫毛下垂时,潋滟的眼波半掩,似有迷迭香气盛放。只是一瞬间,他身后的十米金佛千盏灯火也暗淡无光。
~~~~~~爹~~~~~你~你~~~~放心~~~~~我~~我堂堂幻灵宫少宫主,我立场坚定我~~~~坚定~~~~
或许感觉我在看他,流云突然抬头。猝不及防,我与他的视线相对,苍穹晨星也未有他眼眸一半明亮。脑袋“轰”地一响,系数挣扎全部轰然倒塌。我头昏了,扭回头便加速度跑。
TNND,这么多年算白练了,早知道亲他会有这么大反应,就算打死了我也不会碰他一下。长得好看是好事情,赏心悦目这多好哇,可问题是这家伙长得太好看了!想我天色小女王纵横江湖多少年了,啥人没见过啥人没亲过。可刚才,竟然像个小女生一样羞羞答答扭扭捏捏!KAO!
越想越郁闷,跑出了庙门跑出了寺门,不爽,干脆直接用轻功一路沾花点叶低飞。流云在后面叫我,我没回头,不想鸟他。小子天赋比我还好,顺便叫他了几招“踏雪”,耍得比我还炫。每次我飞过的冰凌都是细细碎碎圆圆薄薄的,我在上面颤啊颤,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颤下来了。他飞我就只见过一次,把我怄得半死。,从此再也不肯瞧他飞了。很唯美很养眼是没错,可我看了就是心里头堵得难受。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如薄冰初破,如片雪飞扬。我一听就泄气了,不想再飞,顺便落在一座青山上,低头踢飞一颗小石头。
日已落山,西方残留着晚霞,苍穹是浅淡的墨蓝,寥寥亮起几颗星辰。一群驯鸽拍着翅膀飞过青空,慢慢打着圈儿,飞回远处冒着炊烟的农家。
突然之间,有些想念我的老头子了。他才二十几岁,用不着我一会去就拿满头白发吓我吧?
嘿嘿,吓到了吧?
其实我是我老爹抱养的,老头子太高傲,眼睛都长天灵盖上了,死活不肯结婚。哪像他女儿我呀-——
我突然一僵,像我什么?!
什么都不像!
正在乱想着,眼前突然冒出了只手。指骨瘦长,皮肤白皙,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简单的戒指,微微有着金属光泽。
我不看人,天下能把这么个铁圈圈戴着如此风华绝代的,小天色女王我孤陋寡闻,就只认识一个。
我不管他摊开的手心,盯着那枚戒指夸张地笑:
“哈哈哈哈~~~小景,你这枚戒指真好看~~~~哪买的?我闲了也去买个试试。”
流云顿了顿,说:“少宫主,你刚才掉了这个。”说完,害怕我没看清楚似的。抬了抬手。
他的手心如莲花般洁白而细腻,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手心的那一枚青玉。
光泽温润,碧色纯净,一看就是上好古玉,这也不是重点,关键是它背后的故事。
曾几何时,一位超鄙视小女生的佳人独上高楼,对着一轮硕大清明的月亮,含情脉脉地握住一块青月石,默默祈祷:
“月神,以此玉为名,当我遇见爱我和我爱之人时,他会与我执手偕老——
当初的小心事——不提也罢。
我深吸一口气,抚抚胸口,不看他:“小景啊,这玉就归你了。”
他一愣,点点头,收好。
怎么看都像我在阴谋拐卖了他似的,当事人还不知情。
“咦?你也总该回送我个什么吧。”我想了想,又加一句:“不然我多吃亏。”
流云眼睛一弯,弯成两个漂亮的月牙。他想了想,低下头,取下左手上的戒指。嘴角微扬,笑意明显,温暖到让人几乎以为秋去春来,百花重开。
——我说过我对这张脸没有免疫力。
正呆得像傻了般,他拉过我的右手,温柔而认真地给我戴上了那枚银戒。
戒指折映出天边流金的溢彩,西方朔月初上,草儿还沉浸在夕岚的回忆之中,漫山遍野都有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迷离。
一切美好的像一场婚礼。
我看看他,他微笑。我再低头看看手上戴着的戒指,忽然一下连心都变得很柔软。蹭过去抱住他,我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喂,小景,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身子一僵,突然抱紧我。似乎是把头埋在了我的发间,声音听上去有些闷,但依然动听:
“恩~~~~~~~~~少宫主。”
我不爽了,一个横劈打在他脊椎上:“重新叫。”
他轻轻地笑了,顿了顿,又轻轻地唤道:
“天色。”
我愣住了。
清泉流动,冰雪初融,百灵清鸣唤醒长空。
原来我的名字也可以叫得如此好听,忍不住偷笑,用力回抱住他,说了一句特煞风景的话:
“你真小气,我送你的那个玉啊,连最顶级的武功也可以化解。还定情物呢,你就送了我个破戒指,我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