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舒桉

12、酒量

　　苒苒在办公室说了一句，今天早上差点没能从被窝里爬出来。
　　工作室里的众人这才纷纷意识到，初冬就要来了。

　　余幼汐马上就能拿到驾照，最近也在看新闻大厦附近的房子，约了几家中介，想要租一套房子住。
　　近两个月住在黎家，日常起居被安排的无微不至，秦婉柔黎祎尧是真的将她当亲女儿对待，她住在家里感觉很舒适。
　　但是，通勤时间实在太长了。每天还需要沈叔送她上班，她心里实在愧疚。

　　不知道是不是动物本性，临近冬天起床困难，磨蹭着爬起来，干什么都慢一步，她开始将早餐改到车上进行。
　　偏偏越磨蹭，越会赶上早高峰，早晨上班的路上，堵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沈叔熟悉她上班时间，她在家里出门前磨蹭，耽误了路上的时间，他却有着将她准时送达的责任感。
　　余幼汐感觉这么继续下去，她能逼得沈叔这样一位有包容心的稳重司机，患上路怒症。
　　他最近已经在路上频繁按喇叭了。

　　最后一门考试顺利通过后，余幼汐和全家说了，最近准备搬出去的想法。她已经看好房子，他们长辈商量同意后，交了定金和房租，随时可以搬进去了。

　　起初以为要安抚秦婉柔好一阵，然而没有想到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秦婉柔：“汐汐，正好家里在新闻大厦附近有一套公寓，你直接搬过去住，不要去外面租什么房子了。”
　　余幼汐微微愣住，然后看着秦婉柔，问道：“附近哪里？”

　　“斜对面的冠亿花园，过个天桥就能到新闻大厦。地下就是地铁站，刷业主卡从地下一层走，过一道安保门，外面就是地铁通道。乘扶梯上去以后，就是新闻大厦那站的地铁出口，冬天上下班也不冷。”秦婉柔侃侃而谈，丝毫不打磕巴。“开车的话，绕路十分钟也肯定能到，我去看过——”

　　余幼汐安静地听着秦婉柔的话，她这番话和售房中心的销售说法完全相同，心中渐渐笃定下来。新闻大厦的这套公寓，恐怕就是最近特意为她买的。

　　黎祎尧朝秦婉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讲得太多了，已经引起了怀疑。秦婉柔猛然停住不再说话，余幼汐好笑地看着她。

　　“……柔姨，黎伯伯，我不能什么都依靠你们的帮助。”余幼汐声音轻柔，唇角微弯，荡漾开的笑容像这季节的晴朗阳光，可以将寒风冷意驱散，温婉又含着坚定的力量。“在纽约读书的时候，租赁公寓和找实习兼职，这些都是我一个做的。我在异国他乡都可以成功搞定这些事情，如今回来了，这些问题解决起来只会更加容易。”

　　只是，余幼汐忽略了将她视如己出的养父母，那片柔软的心意。

　　黎祎尧面带憾色，唏嘘道：“孩子，我们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得很好。但那时你在纽约，我们没办法出面帮你。如今你回到我们身边，如果再不能帮你解决，我们心里只会更难过。”

　　秦婉柔坐在旁边，随着丈夫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余幼汐在美国的这些年，他们很多次都忍不住想要飞过去看她。中间有段时间，为了避及国内董事会的人，竭力打探黎祎尧的病情，他们决定飞到加州养病小住，几次想要联络余幼汐。可是想了想余玫菱的病情，还有姑侄两人的关系，最终还是作罢。

　　当年黎家和陈家的关系陷入僵局。但是，余致宁和陈敏莹夫妇，从来都将他们视为最好的朋友，甚至因为这一点，他们被亲生妹妹指责，后来还断绝了兄妹关系。
　　他们不能再看着余幼汐，也被世上唯一有血亲的亲人责恨，也不想看她陷在她姑姑和他们之间痛苦周旋。所以他们尊重她，将成年后的她，送回亲姑姑的身边。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余幼汐还会回国，再次回到他们的身边。
　　对于这个女儿，他们是有内疚的，心中总觉得没能照顾好至交留下的独女，却又没有立场插手她的亲属关系，如同他们对余家永远都深感愧意。

　　对于黎家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问题都能够用钱解决就好了。那么无论他们对余幼汐真诚又克制的亲情，还是对余玫菱和余家的无尽愧疚，皆能够得到圆满地解决。
　　不过，这是另一种公平了。
　　有的人权势滔天，有的人富甲天下，但他们也无法消除所有的烦恼。
　　终究还是有权势和金钱解决不掉的问题，这让命运的天平有了存在的必要。

　　余幼汐听出黎祎尧话中的深意，当初因为有姑姑在，她病情尚不稳定，他们为了不影响她们姑侄的感情，有意减少和她的联系。可这同样让他们感到内疚，这好像是将她一个人放到异国他乡不闻不问。
　　她一直都在想尽量少给他们添麻烦，而他们始终在想，如何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好她。彼此都在为对方考虑，也都因为这份考虑，反而让对方为难。

　　余幼汐最后还是妥协了，说道：“那我就住家里的房子啦，这样柔姨也知道我住在哪里，不会不放心我独居了。”
　　秦婉柔高兴地伸手握了握丈夫的手，知道让余幼汐松口答应，这并非是易事。

　　“不过，我拿到驾照了，车子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余幼汐立马声明道。
　　父母生前有给她办信托基金。除了各个年龄阶段固定的外在支出费用外，她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不少的生活费。
　　只是她物欲很低，账户已经积攒下很大一笔数额。虽然住不上黎晏那么优奢的寓所，但是在京港买套公寓还是绰绰有余。

　　“汐汐啊。”秦婉柔不由敛眸，微笑着轻声说道。“这个，你可能要找你哥说，这个任务我交给他了。”

　　妹妹回国黎晏都没有准备礼物，秦婉柔逢面就数落他。前两天黎晏说，她不是马上就拿到驾照了吗，给她买一辆新车，方便上下班通勤。

　　余幼汐：“……”
　　柔姨，你这是害我呀！！

　　-

　　黎晏晚上在翠园有应酬，下车的时候，小刘站在门边出声提醒他：“小黎总，余小姐说今天想搭您的车回家。”

　　黎晏点点头，浅浅说了声：“我知道。”
　　小刘打黎晏回国开始，就跟在他身边工作，听懂这句应答中的台词。他今晚会提前离席，提醒他到时候不要露馅。

　　今晚晚宴是北都冷家办的，晚上七点开始的，刚过八点小刘就接到了何秘书的电话，说小黎总喝醉了，让他赶快到门口接人。
　　小刘忙说好，将车子开到翠园正厅门口。车子刚停好，便看见几抹熟悉的身影，章家人亲自送到门口，后被何秘书劝住。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下面走，小黎总的脚步有几分虚浮。

　　黎晏看见小刘惊慌地迎上来，拂手表示不用，让他开车门。小刘忙上前打开车门，黎晏坐进车里。
　　小刘刚坐回车里，听到后座的第一句话就是：

　　“冷晟昭这个老东西，让他家小的都来敬我酒。他还举着一杯白的，年初都进医院了，还这么不要命。”

　　小刘平稳地沿着翠园主路，开着车子下山。

　　“您的演技，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小刘由衷称赞说，他亲眼见证老板演技日渐成熟。
　　黎晏丝毫不领情，喉咙逸出一声冷哼。过了两秒后，懒洋洋地讥讽道：“给我那个大忙人妹妹打电话，让她赶紧收拾下班，否则过时不候。”

　　小刘感觉老板对妹妹有点嘴硬心软，因为他昨天亲自跑到店里看了新车，居然还耐心听销售介绍女孩更青睐哪几款。这两件事都刷新了小刘一贯的认知底线。

　　小刘给与余幼汐打电话，连接车载电话，黎晏也能听到。

　　“喂，小刘，你好。”
　　余幼汐的声音在车内响起，那边还有打印机工作的声音，黎晏原本正在看手机，滑动屏幕的手指稍微停顿。

　　“余小姐，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到达新闻大厦。”小刘不敢多说废话，简要说道。“等快要到了，再给您电话。”
　　余幼汐说：“好的，谢谢你。”说完又问了一句，“我哥喝醉了吗？”
　　黎晏漆黑深邃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

　　小刘抬眸偷觑了眼后座，看见黎晏冷下来的脸色。
　　“没有，小黎总平常很少喝酒。就算应酬喝酒，酒量也很好，很少会喝醉。”小刘感觉很奇怪，明明讲的是实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说谎的错觉。
　　余幼汐那边应了声“哦”，没有再多问。

　　她还在新闻大厦东侧的南嘉东路等车，这次穿的相对保暖，穿了一件挺厚的米杏色双面呢大衣。

　　开门坐进来的那一刹，余幼汐便闻到了黎晏身上若有似无的酒味。侧眸担忧地看向他，他今天精神很好，姿态闲散优雅地搭着腿，径直回望目光探究的她。
　　深不见底的眸中闪烁着浅浅的亮光，犹如黑夜中潺动着的水波，又像静寂夜空中点缀的疏朗轸星。

　　反客为主，黎晏的凌厉气势，凌驾而上，夺占对视的主动权。

　　余幼汐略下移视线，柔声说道：“哥，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黎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车子你不用给我买了，我已经去下定金了，这两天就能提车。”余幼汐一鼓作气把一通话径自说完。

　　黎晏似满不在乎地轻嗤声，声调懒洋洋地问道：“你打算买什么车？”
　　余幼汐以为他这是同意的意思，目光期待，语气试探地说道：“新款smart怎么样？”
　　Smart全新款，四门很宽敞，颜值和智慧并存，广告和实车都不错。

　　黎晏转过头望向车窗外，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架势。

　　以前余幼汐就见不得他这样，想要像当年一样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刚准备伸出手，想起来他们已经长大了，而且黎晏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制止住自己的想法，只冲他道：“哥？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黎晏仿佛失去了听觉，继续坐着不动，侧眸望着一旁窗外。
　　余幼汐委屈地抿了抿嘴，黎晏以前好哄多了，现在他的脾气更臭了。
　　算了，她也坐正身体，扭头看向身侧的窗外。

　　过了半天，黎晏才冷着脸转过身，声音中含着赫然清晰的不悦：“余幼汐。”
　　“在呢。”余幼汐立马应道。
　　黎晏强忍着薄怒，沉声说道：“还记得我送了许砚南一瓶酒吗？”
　　余幼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送酒的事，怔怔地点了点头。

　　“一瓶酒能买五台你的那个破车。”黎晏说完气地再次转过头去。

　　余幼汐偷偷地瞄了他眼，眨了眨眼睛，小声嗫嚅地反驳了一句：“不是破车！”

　　黎晏听见后，被她气笑了。
　　他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会被余幼汐气死。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晏是二世祖，脾气很臭，读者宝贝们应该都感觉到了。其实，一开始我以为第一章他就会被骂惨，发现读者宝贝们都很温柔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给汐汐最好的，和黎爸黎妈一样，但他脾气太臭。
汐汐也不是矫情，父母早逝，就算黎家对她再怎么好，但总归不是自己家，难免会有寄人篱下的不好意思和小心翼翼。
感谢在2024-02-01 22:48:09~2024-02-02 22:1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