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一起坠落》鱼缸里的猫

8、一碰触，注定一生纠结

　　时间是沙，在沙漏里悄悄流逝。幸福的时候，它总是溜得很快，不幸的时候它就会滞留。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毕业典礼，原本只是个仪式罢了。今年学院竟邀请学生家长一同参加。百年名校也渐渐和国际接轨了？
　　S美院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从车上走下的家长们无不是盛装出席。男的必定是西装笔挺，女的必定是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美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靖幸，今天他竟也穿起了灰色的休闲西装，煞是隆重。她不禁窃笑了。
　　“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靖幸不住地打量着自己。毕业典礼早就不陌生了。只是这次是一美月“家长”的身份参加，竟有些紧张。
　　看着他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她笑得更大声了，凑近他的耳边，“我敢打赌，今天的‘家长’里，只有你最帅了。”
　　靖幸环顾了四周，压低了声音，“这样才能配上我身旁最美丽的公主啊。”
　　“高见。”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一辆黑色的奔驰从远处缓缓行驶而来。车刚停稳，从车上走下了一男一女，正是石英泰和蔡泓。英泰依旧故我，湖绿色的休闲衬衫，浅色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球鞋，再加上痞痞的笑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玩世不恭的样子。蔡泓则是一身白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绾成一束，温婉的斜搭在肩上。俊男美女，多么唯美的一副画卷。
　　也许是那晚在“Only”看见过另一面的她吧，美月忽然觉得，与白色相比，她更适合那夜一般的黑色。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她，笑着快步朝她走来。
　　“你们今天一起来的啊？”美月故意将声音高了一个八度，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蔡泓极为不屑地瞟了一眼英泰，“顺路而已。”接着又扫视了一下美月身旁的靖幸，点了点头，“你好。”
　　“你好。”靖幸低头颌首，表示回应。他认出了她的声音，她就是那晚在“Only”打电话给他的的女孩。“谢谢你平时对美月的照顾。”
　　“不客气，她本来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蔡泓的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显得生硬。她习惯和人刻意保持距离，特别是这样的一个人。说着，挽起美月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痛吗？”蔡泓凑近她的耳边。
　　美月一下子羞红了脸，“有点，不过还好。”
　　“啊？你们真的冲破最后那道防线啦？”
　　“好啊，你套我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美月伸手就向她的腰间挠去，痒的蔡泓连声讨饶。
　　英泰缓缓地走近靖幸的身边，眼睛望向已经远去的两人，“你最好让她快乐，快乐到没有一丝缝隙，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夺过来。”
　　靖幸侧过头，打量着他，笑了，满是不屑，“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任何缝隙的。”一时间，电石火花迸发，浓烈的硝烟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英泰哼笑着，朝礼堂走去。

　　在长达半小时的例行校长致辞后，莅临者便参观起了毕业生的作品展。毕业典礼结束后，所有作品将对外出售，所得资金将作为教育基金，资助在校有才华的的贫穷学生。这是S美院的优良传统。
　　“蔡蔡，你真的很喜欢向日葵啊。”美月找到了蔡泓的作品，细细端详着，“可为什么叫做《暗恋》呢？向日葵明明就是向着阳光的啊。”
　　“向日葵的花语就是无法触及的爱情啊。传说，有个水泽女神爱上了太阳神阿波罗，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神只好每天仰望天空，追随这他驾驶的日车划过天空，直到太阳下山。不知过了多久，女神变成了有个巨大花盘的向日葵，向他诉说着她的爱恋永远不变。”蔡泓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空洞的双眼盯着画，目光却穿越了，飘向更远的地方。
　　美月看着她，忽然又是一阵心紧，“蔡蔡，真的不打算试试吗？也许能够幸福啊。”她知道，每个人的爱情不尽相同。有的人，选择在角落里，远远的注视，祈祷爱人能幸福。这种事，她是无法接受的。没有天人永隔，就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就像她和靖幸这样的惊世骇俗，也已经幸福了啊。
　　蔡泓收起了她那些许落寞的目光，转而又是一脸的释然，“她现在很幸福哦。”她笑了，无比幸福的样子，仿佛真的是爱人幸福就好。这样没有野心的爱情，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这是你的画？怎么有点眼熟？”像是为了缓解这忧伤的气氛，蔡泓立即转移了话题，指着那副与她的画比邻而居的画问道。
　　美月十分紧张地环顾了四周，示意她小声一点，“借鉴了由贵老师的漫画，不过，我有加进自己的创意哦。”
　　那是一副天使图，画中的天使和耶稣的天使完全的不同。她魅惑，妖艳，乖张，只剩下一只翅膀，站在断崖旁。已经飞不回天堂，却依旧用坚定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身后的路，像在等待着。
　　“这是你吗？”蔡泓侧头问道。
　　美月笑了，“知我者，蔡蔡也。”没错，她就是这个断翼的天使，就算失去了天堂，会坠落悬崖，都没有关系，为了她要的，即使只有一只翅膀，她也会勇敢地去飞翔。
　　蔡泓笑了，探头看了看她的身后，眨着眼，“你等的来了哦。”
　　美月回过头，靖幸正朝她们走来。他在她的身边停下，“这是你的画？”
　　“嗯。”
　　“的确是你的风格啊。”他宠溺地揉着她的头。他，读懂了，这就够了。美月仰起头，望着他，如此幸福，如此满足地笑着。
　　她很幸福。蔡泓笑了，“美月，今天去我家吧。很久没有在一起聊天了。”又转向靖幸，“可以吗？哥哥。”
　　靖幸笑了，“只要美月同意，我没有意见。”
　　美院门口，恋人正在依依不舍分别。美月的手明明就在抽离，指甲却掐进了他的皮肤。
　　“想回家时，我来接你。”靖幸用力地回握着她的手，久久不能松开。
　　“我会想你的。”像是生离死别的场景。
　　“知道啦。”他用手指弹着她的额头，才钻进车里，驰骋而去。
　　美月走到那辆奔驰前，和等待着的蔡泓会合。“好冷，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蔡泓抱着双肩，颤抖着。
　　“好了，走吧。”美月嬉笑地推着她，钻进了车子。

　　又是同样的小径，只是那一帘紫梦，早已谢了。尽头，向日葵何时已经开好了花盘，灿烂的黄色花瓣，还稚嫩的绿色心盘。暗恋吗？爱上那样遥不可及的太阳，是悲伤吗？知道了那样的传说，美月再也轻松不起来。她轻轻摩挲着那花瓣，怜悯着。
　　“你觉得它可怜吗？”站在她身后的蔡泓，突然发问。
　　“有点。”
　　“它现在也很快乐哦，你的怜悯会伤到它哦。。”
　　“可它只是一株向日葵。”
　　“向日葵也有心啊。”
　　“啊？你走火入魔了吧？”
　　“我同意。”英泰也缓缓走了上来，对着蔡泓，“不要把气氛弄得这么诡异好不好？”
　　蔡泓双手交叉在胸前，歪着头，“不喜欢的话可以走啊，话说回来，你干嘛要跟来？”
　　“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啊。”英泰嬉皮笑脸的。
　　蔡泓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挽着美月朝前走开了。

　　阳光下，水波粼粼，折出的光晕镀在美月的脸上,闪闪发着光。她坐在泳池边，将脚放进水里，轻轻掠动着，漾起涟漪一圈圈。抬起脚尖，抖落水滴如珍珠，一颗颗。美不胜收。
　　已经换上了黑色马裤的蔡泓和英泰坐在遮阳伞下喝着冰饮。两个人的视线却都不自觉地定格在了她的身上，暗自思忖着各自的心事。
　　在昨天，蔡泓已经从母亲方瑾那里得到了一个文件袋。不用说，里面自然全是家世背景相匹配的单身男人的照片和资料。年龄跨度之大，18到40的都有，这样，也将目的赤裸裸地暴露无遗。真是恶俗。她痴痴的望向美月，如果，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冷笑着，她知道只是想象罢了。
　　英泰愣愣地看着正在阳光下嬉水的美月，粼粼波光陶醉在在她的笑容里，那样的恬静美好，与世无争，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像朵怒放的玫瑰，闪耀着令人炫目的光。他多想，那个让她笑得如此灿烂的人，是他。他的身边从不缺女人，温柔甜蜜的，狂野妖治的。可为什么，从第一眼，就被她吸引，视线再也无法移开。也许就是因为她眼底透出来的那一股坚定。在这个没有安全感，任意妄为的世界里，她的眼神却会让人期待“永恒”的甜，那原本早就冷动的，压抑的希翼，竟一点点开始苏醒。
　　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奢望那不灭的爱情，开始想靠近她。即使她的眼睛只注视着别的人，她的心根本就没有闯入的可能，即便她的爱人是那样的惊世骇俗，他也完全不介意，更不曾想过会放弃。只要一个罅隙，他就会把她抢回来，是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他恨恨的想着，眼睛像暗夜里的饿狼，闪烁着幽蓝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美月被晒得不行了，终于挣扎着从岸边起身，也许是坐久了，刚站起身，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倒进了游泳池里。溅起了水花一片。
　　看着在水里，连挣扎也来不及就沉了下去的美月，蔡泓一下子变了脸色，“她不会游泳。”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刚准备跳进泳池，却有个人先她之前跳了进去。
　　是英泰。一个漂亮的弧线，他快速的潜了下去，气泡纷乱，上升，他寻到了她，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的头托出了水面，向岸边游去。美月此时早已没了力气，脸色苍白的，软软的靠在他的肩上。
　　蔡泓伸出手，将她拉了上来。“还好吧？”呛了几口水的美月剧烈的咳嗽着，“没事，我。。。没事。”
　　英泰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将额前湿漉漉朝后撸去，“不会水就不要里泳池那么近嘛。”抱怨着，自顾自走进了别墅。
　　蔡泓搀扶起她，跟着走向别墅。
　　“洗个澡，换上我的衣服吧。我先下去了。”蔡泓拿出一套衣服塞进了她的手里，将她推进了她房间的浴室。踌躇着，还是朝楼下走去了。
　　刚冲完澡的英泰，穿着白色的浴袍，从客房走了出来，他低头看着双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看到蔡泓下来，他连忙问道，“美月呢？”
　　“在洗澡。”蔡泓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抢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没关系。”蔡泓转身走向落地窗，顿了顿，悻悻的望着他，“幸好，有你在。”
　　正在倒水的他忽的一愣，笑了，缓缓走到她的身旁，“真的很佩服你啊，明明就不会游泳，还想冲下去。要不是因为你都退让了，鱼死网破，我一定会把她抢过来的。”
　　蔡泓看看他，又出神地望向窗外，“现在这样也很好啊。”两人就这样伫立在窗口，半天无语。
　　收拾干净的美月从楼上走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啊，害大家虚惊一场。”
　　“你没事就好。”英泰笑着。是啊，没事就好。
　　“谢谢你啊，不然真会死的。”她依旧心有余悸着。
　　英泰出其不意的勾住了蔡泓的肩膀，“我们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蔡泓鄙夷的抖落他的手，“我们没那么熟。”
　　三个人围着沙发坐了下来。“对了，英泰毕业了打算干嘛？”美月侧着头问道。
　　“不知道，还没有打算。”他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
　　“他们家旗下公司那么多，都在争着抢他呢。”蔡泓不痛不痒的说着。
　　美月这才恍然大悟，蔡泓是有钱人，他们又是亲戚，英泰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美月呢？你的工作有眉目了吗？”蔡泓起身倒了杯水给她。
　　“嗯，有一家叫梧轩的艺廊，在招艺术经纪。他们的理念很新颖，致力于培养新人，每年都会为经纪举行作品展，很有前途。下个礼拜就去面试。”
　　蔡泓看了一眼一边正在若无其事喝水的英泰，“听说那家艺廊甄选新人很严格的。”
　　“嗯，我会加油的。”

　　办公室里，靖幸编辑着刚传进去的照片。看着看着，竟不觉笑出声来。
　　“什么事让你开心成这样？”不知何时，汪佩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正探头窥视着他的电脑屏幕。
　　他又恢复了一副专业的样子，开始起手头的工作，“今天怎么有空来？”
　　“哦，不是说要给你们拍封面嘛？对咯，这次外景地是青岛哦。”她一脸的兴奋，双手搭上他的肩上，“好期待和你的这次旅行哦。”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推下，他并不讨厌她的亲昵，只是现在，却有些负罪感，“我多带个人去，没关系吧？”
　　佩蓉立即警惕了起来，“谁？女朋友？”
　　“不，妹妹。刚毕业，还没有去过海边。”
　　“唉？她不用和男朋友约会吗？”她一脸的不能理解。
　　靖幸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手里的工作，“她还没有男朋友。”
　　“你们家家教还真是严啊。”佩蓉笑着，哥哥总是那么冷冷的，连妹妹也不恋爱，这家的孩子似乎都很乖僻呢。

　　傍晚时分，靖幸来接美月，美月像个孩子似的欢呼雀跃着跑向了他。靖幸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目送的两人，一个笑着挥别，一个倚在落地窗后，一阵落寞。
　　车已开出蔡府很远。“今天开心吗？”靖幸依旧揉了揉她的头。
　　美月像只猫咪一样蹭了上去，“嗯，好想你。”
　　“别闹了，开车呢。”靖幸避让着，可美月却怎么也不老实。

　　刚把车停下，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
　　夜晚，美月窝在靖幸的怀里看着电视，手指却不规矩的在他的胸口划着。
　　“在划什么？”
　　“在写‘我爱你’啊。”
　　靖幸用力地搂紧了她，在她的额上轻啄着，“后天，我要去青岛出个外景，和我一起去吧？”
　　美月从他怀里挣脱着坐了起来，十分意外，“青岛？”
　　“嗯。去拍封面，那里海景不错，要去吗？”他的指尖玩弄着她的发丝，拉到唇边，轻吻着。
　　美月的牙齿轻轻摩挲着唇边，思索着，半晌，“好，去。”又钻进了她的怀里，开始憧憬着他们的海边之旅。
　　靖幸的吻犹如雨点坠落，这一夜，连梦都在海浪上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