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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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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看到顾小西时她在哭。
那是她积蓄很久的一次放纵;咽下,压抑,封口。积郁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在她体内发酵轮回,但在伴她行走世间近八年的四叶草钥匙圈失踪的那一刻,仿佛有一只有力的大手轻易拔开了堵住顾小西藏着所有悲伤瓶子的塞子。而直接后果是她旁若无人地蹲在马路边上,用手臂藏住脸,大声痛哭起来。一声一声。好像要撕裂湛蓝的天空。这一哭好像已经等待很久了,于是它便更加放肆的止也止不住。
好像,真的,止不住了,怎么办?顾小西恐惧的想。她曾经已经习惯了问他该怎么办,而现在已经失去他的她该问谁?顾小西不知所措的慢慢思考着,仿佛是一道很难的数学题,而她真的不擅长数学。
已经被泪水刺得麻木的脸上依旧有泪水滑落。
无能为力。
刘亚峰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蹲在地上的女孩。
他看到她穿着翠绿底色的大花皱裙,头发凌乱的盘在脑后。远远看上去,像一只艳丽而新鲜的热带水果。
这时的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可那个女孩子无动于衷。仿佛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这个世界,那一抹色彩只是无知无觉的躯壳,在那自顾自地哭泣。人们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皆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刘亚峰开始有些莫名的恼怒和同情。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幕竟是他期待已久的,或是在他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但他没有深究,并径自向那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走了过去。
一只手迟疑的轻拍了一下顾小西的背。顾小西茫然的抬起了头,但忽然看到的阳光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眼中。她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
他二十岁左右,180公分左右的个头,皮肤白皙,身材微微有些臃肿,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平头,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好奇与关心。他此时微微皱眉,正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顾小西的脸。顾小西感觉自己都要听到他的抽气声了。
刘亚峰终于看到了顾小西的脸,与她有了此生的第一次对面。
天呐,我的那个天!刘亚峰惊讶的看着顾小西的脸。她脸上五彩缤纷的颜色使她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调色碟,鲜艳的过分。这使得刘亚峰想到了从前俗气的歌女。可是画在顾小西的脸上却尽是明艳与可爱。她耳垂上戴着漂亮的青色耳坠,耳坠的上面是一个青色的精致小玫瑰,下面连着同是青色的小圆球,此时正随着她的抽泣一摇一晃,甚是迷人。
一双大而长的眼睛带着一股媚气,泪水却不停的自顾小西的眼中落下,一遍一遍冲刷着她明亮的眸子,却没有冲画她的彩妆。
此时的他还在面对她站着,可她却当他不在,仍止不住的哭着。刘亚峰对此感到多少有些尴尬可是他就这么坚定的站着不动,不离不弃的。
很久之后,每每刘亚峰再回想起自己和顾小西第一次面对面的那一刻,就固执的认为那次见面时他早有“预谋”的。已在心里演习了无数次,而这无数次的想象只为这一次义无反顾的相聚。他不知道是为了顾小西的迷人,还是因为顾小西太像他臆想出的那个她。刘亚峰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总之,见就见了,爱就爱了。一切皆是定数,怨不得谁。
刘亚峰默然向他的心妥协着。
刘亚峰开始渐渐了解顾小西的事。知道她爱过一个男人;那时的她是天真的,她把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那段光阴都交给了他,她的青春与纯真。那个叫森的男人。当然,随着他的离去,她的一切也就不在富有任何意义,只剩下如今这个默然悲观的顾小西。
“那是个吸血鬼舨的男人,是他吸走了顾小西生命中最鲜活的部分。”尽管顾小西说森的离开对她来说是另外一片天的开始,可当刘亚峰注意到顾小西眼中的自嘲时他仍固执的这样认为。
刘亚峰也知道那天顾小西哭泣的原因,是因为森送她的四叶草钥匙圈不见了。这对深爱森的顾小西而言意义重大,从那天起,她才觉得森真的离开她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此,二人在无牵连。
顾小西说这些时使劲咬着嘴唇,渐渐变得湿润鲜红的唇色与她身上那件玫瑰红小褂相辉映着,整个人显得更加艳丽却又干枯。那么让人心疼。
这让刘亚峰想起了一个作家:页木,那个才气而神秘的人。刘亚峰想,这个顾小西多像页木书里的女人,美丽到让人心醉,却又让人不知所措,让人害怕。
“页木?哈…,”顾小西不屑,“那个人的书阴暗到有可以,正常人看了都受不了。你不希望我这么快死吧?”顾小西眨眨眼。
刘亚峰身子一颤,没有说话。
“你看过安妮宝贝么?”顾小西像是为了安慰他,“我很喜欢那篇《七月与安生》。我想,如果是在现实中我一定会是安生。不过,我没安生那么迷人和坚强,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儿,而我却不。”
刘亚峰要反驳,却仍旧没有说话。
顾小西看着他接着说:“况且,我没有安生那么幸运,我没有一个操场去拐一个七月给自己。最后只用眼泪骗来了你。”顾小西似乎觉得自己的比喻很有趣,便像只母鸡似地咯咯笑个不停。
一旁的刘亚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顾小西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相信,如果她也在玩一场游戏,那么自己一定败得一塌糊涂。不过,刘亚峰发誓似地像,我无论如何也会继续这场游戏,知道顾小西厌烦。就算是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二十三岁的刘亚峰面对着顾小西那张玫瑰花似有人的脸,在心里许下一辈子的愿望。
从那之后刘亚峰真的再没见过顾小西.
她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是那个不羁自由的安生了.她四处旅游,到处安家.
刘亚峰时常收到各地的明信片,照片里的顾小西笑容随意而模糊.这让刘亚峰十分满足.他认为自己遇到了天真的ViVian,再和他玩一场认真的成人游戏。
刘亚峰依旧每天清晨去跑步。这不仅单纯的是锻炼身体,而是在回忆他们得初会。再次跑过那条街时,他惊讶的发现在顾小西曾哭过的地方赫然立着记住玫瑰,刘亚峰即刻明白那种土壤是种不下如此娇弱的玫瑰的。他过去把花拔起,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玫瑰花香,沉沉的陶醉着刘亚峰。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无遏制的想念顾小西。玫瑰花香让他清醒,亦让他陶醉。
不久刘亚峰开始担心。因为他发现顾小西去的地方不再是安生的繁华闹市,亦不是Blue的贫瘠小镇,而是一些荒芜人烟的地方;是天地一色的大西北,是冰天雪地的漠河。照片中黄土连天,不见一株植物或房屋。只有她一个人,背着一只小小的书包,眯着已经干涸的眼睛,被太阳靠的黝黑的皮肤,照在那里满足的笑。
刘亚峰把照片夹在页木的新书里。页木的文字越来越温暖,有一种和过去决裂的激烈。
顾小西,页木都已经变了,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一滴晶亮的液体滴落在顾小西脸上,照片的色彩晕开。
看着这些,刘亚峰忽然想给顾小西写一封信;问她好不好,是不是辛苦,需要些什么,想不想回来…但他写了一页又一页后又把它们撕成碎片,一片片从窗口落下。那些无处安放的思念各自寻找着安身之处。
他清楚,自己不会寄它们的,绝不。
当刘亚峰再次见到顾小西时是在他家楼下。刘亚峰时常想起那个傍晚:被太阳烤得通红的晚霞照在顾小西脸上,身上。她没有化妆,头发好简单整齐的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浅黄色过膝长裙,没有耳环,只是右手小指上多了一枚小巧漂亮的尾戒。眼神默然高远,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精神很好。远远看去,像一个单纯的大学生。
我们要分开了,她要走了。刘亚峰了然。
“嗨,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顾小西远远看到刘亚峰就挥手打招呼。
“哦,”刘亚峰跑过来,“有事吗,找我。”
“嗯,”顾小西咬着右手食指,快速皱了一下眉飞快的说:“记得你说你很喜欢页木,所以这个给你。”
刘亚峰看到顾小西手里的书,是页木的最新游记,是自己已经有了的一本书。
“谢谢。”刘亚峰还是接了过来。
“那么我走了,”顾小西看上去很高兴,“再见。”
回到家的刘亚峰意外的看到书中夹着的信。
刘亚峰:
我很感激上天让我认识你,从那个四叶草钥匙圈丢失开始你一直在帮我。真的谢谢你。
我想,我们今后再不会见面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的。
祝你幸福。
页木
刘亚峰忽然觉得很轻松,他记起页木书里的那个镜头:一个明艳的女子蹲在路边哭泣,却没有人安慰。女孩心中的绝望无限扩大,充满整条街。
四叶草的前因后果,没必要去深入探究,只要我们都幸福,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