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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冷梅清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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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文儒雅的校长贴着他们擦身而过,走上台发表总结,音响里传出校长振奋人心的鼓舞,全校师生激动的应和声,喝彩声融成一片。
台下幕后的角落,两个少年身形交错,他们望着彼此不肯让步的眼睛,热烈的欢呼和落幕仪式的礼乐升起,有那么一瞬,付西流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蒋官捆绑,在共同不断往地狱坠去。
“哥,你怎么还不走?”
不远处,蒋南飞双手插兜,侧身瞧着黑暗里。
闻言,付西流身形一动,甩开蒋官的手,头也不回地往蒋南飞的方向走。
“哥!”蒋官不甘地追上去:“我和蒋南飞到底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你就这么不肯承认我的存在?你带他去外面玩了那么多次,有没有一刻想过我?有没有一刻想过你还有个弟弟在家里一直等着你!”
付西流不回话,毅然决然的背影深深刺痛了蒋官的眼睛。
他最后问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说不喜欢废物,这么多年我拼了命修炼,你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蒋南飞的身上,你只是不喜欢我,是不是?”
如此逼问,换来的却是付西流和蒋南飞勾肩搭背兄友弟恭离开的一幕场景。
蒋官终是逐渐停缓脚步,捂着胸口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气,视野一片迷茫。
有时候,心痛到极点会让人忘记如何呼吸。
作为即将毕业的中考生,付西流的成绩从来没让老师失望过,年段主任经常拿着他的物理作业大肆表扬。在同学一片掌声中,付西流偶尔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上一世如果他没有被废修为,那么他就不会自暴自弃,会像这一世一样脚踏实地走每一步,绝不会荒废学业,最后落得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名号。
那时候蒋官也有劝过他好好读书,快要中考了每次月考排名还是年段倒数,怎么考上一个好的学校。
他那会儿忙着争宠,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完全没心思读书,更没心思听蒋官的肺腑之言。蒋官倒不是嘴上说说,还让蒋事礼给他请过家教老师,蒋家拒绝为他请修炼老师,但普通学科的家教老师还是有象征性地请过几次,后来付西流各种躲课,逐渐的,家教这一项就去除掉了,蒋家人彻底放弃了他。
年少的付西流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就此毁得一败涂地,他亲手扼杀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蒋官是天才,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止是修炼上的天才,还是智商方面碾压同龄人的天才,付西流记得自己在初中最后一年最屈辱的时光就是被蒋官强迫压在书房读书,他骂蒋官一个小屁孩还敢越位多管闲事,蒋官就会充耳不闻,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试卷工工整整摆在他的面前,耐心地一道又一道给他解题,从天黑讲到天亮。
那会儿几乎是赶工一般,除了吃喝拉撒,蒋官根本不允许让他踏出房门一步,亲自监督他读书,直到把大部分知识点都掌握。
可以说中考前的两个月,他每天都会看见蒋官,也只看得见蒋官,他们二人在一间小小的书房里学习、吃饭、睡觉,偶尔周末蒋官也会体谅他,在房间里放一些轻缓的音乐,很多时候他累极了睡着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看到蒋官坐在他身边,认真地写着公式,莹白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五官的轮廓深深印了出来。
他会嫉妒地想,为什么蒋官会遗传父母这么好的基因,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
为什么蒋官会那么像他最爱的母亲,就连性格都那么的相似。
这让他和蒋南飞的处地变得极为尴尬。
可每每还没等他想到原因,蒋官就会先一步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唇角罕见地勾起一丝笑,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哥,你醒了?”
后来付西流考上了高中,的的确确归功于蒋官。
这一世,付西流认真对待学业,每天写完作业就回到玉佩修炼,偶尔还会指导蒋南飞的心法。
在同一个学校上学,避免不了总是相遇。
蒋南飞和蒋官在另一栋楼,毕业生在比较安静的那栋,他们每天见面是在早晨跑操的时候,不同年段一圈又一圈跑操,跑完做仰卧起坐,对于修炼者来说体育分完全就是小甜点,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修炼后改变的体质足以解决体育中考。
这天付西流跟同学准备上体育课,看见一群人鬼鬼祟祟地朝某个地方跑去,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听说举报一条龙服务能逃课,便和同学跟了上去。
结果在厕所的转角看见那群人围着蒋南飞。
他们骂蒋南飞心高气傲,早就看不爽他很久了,这次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一下谁才是初一段霸。
蒋南飞不屑和这群人计较,打算推开他们离开,却没想到初中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担心后果的年纪,这么一动,他们就开始互相推搡起来。
“我靠,那不是你弟弟吗?!”
这个时候付西流身边的同学才发现蒋南飞的存在。
“早就看见了。”
“你管不管?你要是不管你弟就要被打成猪头了。”
似是察觉到楼梯间隐约闪过的衣角,付西流故意大声地说:“管,怎么不管,这是我弟,亲弟。”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拎着几个小子的衣领就丢在了地上。
那群初一生只觉得后脖子一股寒人的力量袭来,转眼间自己就像小鸡崽子一样被拎了起来,不禁后背流下冷汗。
“一群欠揍的玩意儿,敢欺负我弟?认清楚我俩的脸,下次再见还敢跟我唧唧歪歪,给你们踹废喽!”
他们看清来者的脸,当即认了出来,这是初中流传了三年的恐怖传说,这个叫蒋西流的少年,凭一己之力统治了初中三个年段,他们起初还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终于明白了,这特么怪力成这样,谁他奶奶的打得过啊?
“对不起蒋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蒋哥我们给你和你弟弟道歉,我们真不知道他是你弟啊。”
“是啊是啊,要是知道的话,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付西流威胁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躺在地上?站起来说话呗?”
“是是是、是我们自己摔的!跟蒋哥一点关系没有!”
“对对对,蒋哥,这是我们自己摔的,您不用操心,我们待会儿休息够了自己爬起来。”
看着这群上一秒还面容狰狞的人,此刻偃旗息鼓跟蔫儿茄子似的求饶,付西流觉得十分痛快,妈的,早该教训一下了。
蒋南飞亲近地揽上付西流的肩膀,每次看到他哥,他再阴云的心情也会变得奇好无比:“哥你怎么来了?哎,你不来也没事,我自己能解决。”
付西流道:“哥就得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的,懂不懂?”
“哈哈哈,我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路过楼梯间时,付西流收回探测的真气,那收回的真气上仍残留挥之不去的冷梅清香。
几年前,蒋事礼给了付西流一笔钱,这些年趁着蒋南飞还在上小学有时间出去玩,付西流便带着蒋南飞将周遭的游乐设施都玩了个遍。
如果采访蒋南飞童年时期有什么美好的回忆,那么蒋南飞一定会说,跟哥哥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美好的回忆,毕竟有哥哥在身边,自己吃好喝好玩儿好,每年的电影没一部落下的,夏至夜游扎帐篷野炊,秋天上山摘野果体验别样的生活,圣诞节还会带着他去雪场滑雪,大大小小的节日礼物精心安排,祝福永远比任何人要更早送到,蒋南飞由衷地说,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付西流更好的哥哥。
到了今年,钱已经用得精光,付西流还想在蒋南飞身上花些什么钱就得自己去赚了。
他们班的班长住在筒子楼里,付西流跟老师一起家访时去过,水泥墙上大大小小的广告印刷满天飞,其中一则生死擂台高价上场票券广告吸引了付西流的目光。
他和老师回家的时候,偷偷记下了电话号码。
中考如约而至,他一如平常地完成了几天的考试,迎接他的就是漫长的暑假。
他借机向王妃花提出让蒋南飞参加补习班,宠爱蒋南飞的王妃花自然是同意,更何况这些年付西流没有作过一次妖,甚至表面功夫做得非常好,学校经常提出表扬,蒋家人对他的看法改观了许多,某些事上更加宽容了,王妃花也很少再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蒋南飞暑假大部分时间在补习班度过,偶尔也找他抱怨过,但对于哥哥的决定,他一向非常顺从。
付西流为此特意用仅剩不多的零用钱带蒋南飞出去好好补了一顿,走前他们从白金屋路过,付西流下意识瞟向某一个房间,看见褪下校服穿着纯黑家居服的少年靠在落地玻璃窗上低头俯视着他,那眼神里有不曾掩藏的落寞,一如曾经无数次的交视而过。
仿若高高在上的囚笼里,锁着一名渴望自由的可怜人。
其实不然,那人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画地为牢,自甘锁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