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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玄姬娘娘 ...

  •   七月底,历时两月的内门大比结束,十二峰共挑出十名弟子赴仙门大会。

      同一时间,萧莲舟换丹成功,萧珏为他重塑经脉,仙门大会定在八月十三,也由他亲率弟子同行。

      八月灿阳,日气正盛。

      雪玉之巅山脚,赵长意叮嘱弟子备好一行车马后频频朝路口张望,迟迟不见来人,神色逐渐开始烦躁。

      萧莲舟与人在树荫下弈棋,道是自得其乐。与他弈棋的不是旁人,正是青霄的大弟子祝无时。

      装束与萧莲舟无甚区别,只是人更书卷气些,像极了学堂里最讨先生喜欢的那类孩子,知仪识礼,温顺乖巧。

      他向来有些雅致的癖好,修行之余便钻研一二。奈何这宗内能让他棋逢对手的,只有一个萧莲舟而已。所以,他偶尔心痒,便会找人切磋切磋。

      这局棋本不该在出发前往昊天宗参加仙门大会之前开始,只是萧莲舟说要等一个人,两人便借此打发起时间来。

      “他到底来不来?”赵长意盯着路口来回走动,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迟来者的不满已经全都写在脸上。

      旁边梅雁冰安抚道:“前两日我专门去苍梧峰与他说了今日出发,想来师弟应该会来。”

      “这么大热的天,我们大家就等他一个人,师尊和无时师叔也等着,他……”

      “长意,我猜师尊本意也是想让师弟出去走走,听青赋师叔说,他这两月几乎足不出户,咱们也多体谅些。”

      赵长意语气又软了几分,不过仍旧抱怨:“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他能不能也体谅体谅师尊,体谅体谅咱们?”

      蹲在马车车轮跟前的盛明朗,一只手挡着太阳,一只手使劲摇着扇子,尽管脸晒得通红,但听到赵长意说这话,还是忍不住道:“云泽君都没说什么,你就别抱怨了,这暑气还没有你火气大。”

      听到他说话,赵长意更来气:“真不知道师尊为何走哪都要带着你们两个拖油瓶。那个谢无涯就算了,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凭什么带着你啊?”

      盛明朗洋洋得意,丝毫不觉得这话冒犯到自己,反而故意气他:“这你就得跟云泽君好好学学,什么叫慧眼识珠。”

      赵长意没好气道:“我眼瞎,没识出你这“珠”。”

      “你怎么骂人呢?”

      赵长意愤愤走开了,盛明朗实在受不住这日头,左看右看也没个阴凉地儿,他也不好意思先上马车,只能祈祷他的谢兄能快点来。

      这时,一道影子突然落在他身上,他拿开手掌一看,原来是号称“冷面剑”的闻越在给马匹喂草料。

      虽然他在衍天宗“不学无术”了两年多,但是闻越这人他还是听说过。此人醉心剑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亲近。

      盛明朗蜷在地上小小一团,这道影子刚好整个笼着他,令他顿觉暑气消了大半。

      他暗想:没想到冷面剑还有这个功效,要是他能多喂会儿马就好了,最好能喂到他谢兄赶来,也能让他少受会儿日头的荼毒。

      闻越喂完马,接着在旁边整理鞍鞯。

      盛明朗默默蹲在地上蹭这来之不易的荫凉。

      这边,赵长意就要亲自去苍梧峰催人,路口终于一点一点冒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他憋着气迎上来人:“我说你还知道……”

      不知怎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眼光将人打量了一番,愣是把后面的刻薄言辞咽了下去:“……还以为你不来了……”

      盛明朗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人跟前:“谢兄,你……”

      笑容在看清来人之后不自觉僵在脸上:“你怎么……”

      “等久了。”来人轻飘飘说了一句。

      盛明朗看看他,小心翼翼说道:“谢兄,要不咱们别去了吧?”

      “这种场合难得,不去多可惜。”

      “可你……”

      盛明朗实在担心他这副身子会散架。这也才仅仅两月不见,这人竟然瘦成这副田地,活生生瘦脱了相,脸上哪里还有少年郎的光彩和精神,面颊清癯、眼窝深陷,整个一久病缠身的痨病鬼。

      萧莲舟也走过来,对跟前形销骨立的人也有些微诧异,不过还是道:“无涯,有些事,你要学着放下。”

      “我明白。”

      “你今日既然能来,我相信,你是真的明白。上车吧。”

      “我去骑马。”

      说着,他便自顾自去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拉缰,一气呵成。

      祝无时见这一幕,忍俊不禁:“你这小弟子,似乎有些脾气。”

      萧莲舟笑而未答,也没勉强,跟祝无时上了同一辆马车。盛明朗也不合时宜的挤了进来。

      紧接着,梅雁冰和赵长意安排众人上马,一行车驾近二十人便浩浩荡荡出发。梅雁冰和赵长意负责带队,闻越负责压阵。

      一路上,谢无涯都落在队伍后面,道变成他与闻越两人压阵。只是两人虽并排同行,但都黑着张脸,致使前面的弟子谁也不敢往后看。

      而盛明朗实在受不住马车里的诡异气氛,半路要求停车,死活要跟谢无涯同乘。接下来几日,前面的弟子就发觉来自后面的威压变得越来越奇怪……

      “能不能别睡了?你这样很容易翻下马,要睡滚去车里睡……”

      “能不能擦擦你的口水,成明朗,全掉我手上了!”

      “别睡了,上马就睡,我特玛骑马还要抱着你……”

      “行,你是真行,这都能睡着……”

      “……”

      闻越默默将马邀到前面。

      原本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雪鸣镇,由于路上稍微耽搁了些时辰,只得半途落脚。

      好在这一带虽然偏僻,还不至于人迹罕至。

      赵长意在村口发现一块界碑,上面写着“大榆树村”。

      这个季节,说落雨便落雨,一行人便打算去村里借宿一宿。

      恐惊着村民,梅雁冰和赵长意先进村说明来意,其他人则留在村口处等消息。

      这一路盛明朗都睡的昏天黑地,马一停,他反道醒了。

      “到了?”他迷迷糊糊发问。

      “没到。”谢无涯从马上翻下来,“你可算是醒了。明天你必须给我去马车上。”

      “别啊,我已经够怵云泽君了,这回还多一个祝师叔,真的会要我小命啊。”

      “那你就跑来要我命?能不能换个人折腾?梅雁冰、赵长意,或者闻越也行,我看他马骑的最稳。”

      “跟他们同乘我哪睡得着?还是谢兄最让我安心。”

      “滚!”

      “嘿嘿嘿……”

      不多时,赵长意跟梅雁冰便从村里出来,说是已经跟村子里的人打好招呼,愿意让他们借宿一宿。

      一行人都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匹尽可能低调的往村子里去。

      本以为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定然人烟稀少、贫瘠荒凉,没想到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村子里的道路十分宽敞,他们所用的双辕马车就算两驾并行也还有富余。民房多是二层小楼,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燃着油灯,不光如此,连门外都挂着灯笼。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大事小事几乎都由他做主。他们一行也就借宿在他和相邻的两家人家中。

      谢无涯和盛明朗还有其他几名弟子被安置在一位老妇人家中,进门的时候,他看见院子里备了一个装着香烛冥钱的篮子,便问那老妇人:“大晚上还要出去?”

      老妇人解释说:“今晚是祈福会,村子里的人都要去祠堂诵经守夜。”

      “祈福会?”

      “是我们村里的传统,祈求家宅安宁、人丁兴旺,每年八月十五之前都要举办一次。你们吃过饭后就安心休息,这祈福会得搞一整夜。”

      谢无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夜里,盛明朗躺在床上,耳边有若有若无的念诵声,扰的他半点睡意也没有。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小声问睡在左手边的人。

      “没有……”人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句。

      “你呢,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又问右边的人。

      “明朗,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人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脑袋捂住。

      他又爬起来去将睡在角落的谢无涯摇醒:“谢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谢无涯睡意惺忪道:“人家不是说了晚上要诵经?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可……可我害怕……谢兄……”

      谢无涯不耐烦道:“一屋子睡四个人,你害怕个鬼?”

      盛明朗蹲在他床头,怯怯道:“谢兄,我就是害怕有鬼……谢兄……”

      谢无涯被他烦的直接坐起来:“你如果不想被我把头拧掉,最好躺回去乖乖睡觉。”

      盛明朗试探着问他:“那我能不能跟你睡一个被窝?我害怕,睡不着……”

      谢无涯压着火低声咆哮:“成明朗,你几岁?”

      盛明朗抱着腿突然委屈的开始抹眼泪。

      见这副情形,谢无涯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扶额:“行行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尽兴。行了吧?”

      闻言,盛明朗立马喜笑颜开的钻进人被窝里,又夹紧被子,只将脑袋露在外面,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安心些。

      “谢兄……”他讨好的拿额头碰了碰人手臂。

      谢无涯甩开他,背过身:“睡觉。”

      盛明朗缩在他背后望着他,心底突然升腾起莫名的安全感和依赖感,他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句:“我觉得,有时候你特别像我大哥,你……”

      正要开始煽情,谢无涯冷冷丢过来几个字:

      “闭嘴,睡觉。”

      “哦。”

      *

      盛明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旁边有什么动静,他睁开眼,睡意朦胧的看见谢无涯正坐起来穿衣服。

      他也糊里糊涂跟着爬起来:“这么快天亮了?”

      “没亮。睡你的。我出去瞧瞧。”

      “瞧……我也去。”

      “……”

      盛明朗着急忙慌的跟着谢无涯出门。

      村子里到处燃着灯笼,亮堂堂的。就算今夜不是圆月当空,也丝毫不会影响什么。

      隐隐约约传来念诵声,但外面看不见一个人影。

      盛明朗跟在他身后越想越害怕:“谢兄,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要实在害怕就回去。”

      “我……”

      让他一个人回去,显然更难。

      谢无涯循着声音来到村里的祠堂,两人立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这处建筑占地面积极大,周围也如同村里随处可见那般燃满了油灯。

      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盘腿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场地正中央,高高矗立一物,约摸三米来高,以艳艳红绸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在念什么?”

      盛明朗极力将耳朵凑上前,想听清这些声音。但此时,每个人的声音极小,发出的声音也并不一致,所以很难听出他们究竟在念什么。

      直到月移中空,众人心照不宣的停止念诵。负责这场仪式的老者神色庄重,然后无比虔诚的跪伏在地,朝场中央矗立之物拜了拜三拜,而后起身,郑重走到旁边,拉起红绸一角,高呼:“时辰到,有请玄姬娘娘。”

      众人尽皆伏倒。

      接着,他用力一拉,红绸滑落,露出一尊三米多高的白玉石雕像。月色下,很容易辨认出,那是一座女子雕像。雕像栩栩如生,顾盼神飞,连衣袍襟带也似乘风而起。

      这时,老者直起身子,又呼:“请玄姬娘娘显灵。”

      众人再次伏倒在地,却齐声诵念起来。

      这回,他们的声音整齐而洪亮,盛明朗清清楚楚听到他们在诵:

      玄姬上仙,佑吾众生。

      怜吾世人,渡吾劫厄。

      护吾长安,佑吾永康。

      以吾残躯,奉为牺牲。

      ……

      盛明朗越听越奇怪:“玄姬娘娘?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谢无涯道:“你忘了?双溪村那回?”

      盛明朗一下记起来:“对,咱俩被卖去阜宁那回!那两个人牙子不也是假借什么玄姬娘娘的名号?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位神仙。”

      谢无涯看着院中那座圣洁美丽的雕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盛明朗打趣道:“这双溪村离此处何止千里,没想到信奉的神仙道是同一个。看来这玄姬娘娘还颇有威望嘛。”

      谢无涯四下看了看,道:“头一回见有人在祠堂供奉神灵。”

      盛明朗道:“嗐!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嘛。我大哥说了,这供奉祖先神灵啊,其实就是一个念想。人呢,只要有个念想在,什么苦啊累啊都能扛过去,要是这念想没了,那人就垮了,比行尸走肉还不如。”

      “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也觉得。咱们修仙之人不也就是为着他们所求的这些么?渡劫厄、长安康。只不过他们是求神仙,咱们是求自己。”

      因着这几句话,谢无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地。”

      盛明朗颇为得意:“那是。我可不是只会卖卖那种东西。”

      谢无涯没看出其他异样来,便也打消了方才的疑虑:“好了,回去睡了,明天还要赶路。”

      盛明朗也直哈欠:“睡了睡了,原来一晚上他们在念诵这个,害我白担惊受怕……”

      两人转身返回去。

      身后,是村民虔诚而恭敬的念诵:

      玄姬上仙,佑吾众生。

      怜吾世人,渡吾劫厄。

      护吾长安,佑吾永康。

      以吾残躯,奉为牺牲。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玄姬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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