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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斗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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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租的消息传回来,温柔乡的姑娘伙计们都有些紧张。直到火媚说这笔钱她想办法,不会从他们身上扣,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重曜来找她,把这月余火媚同他结算的灵石连同那笔见面礼一分不少的还给她,火媚说:“你把钱都还我,这是打算给我做白工啊?”
重曜说:“你给我结算的工钱本就不合理,火老板仁义,余某怎能趁人之危?”
“你是担心,涨了租子我就请不起你这先生?”
“余某并无此意。就算火老板不给工钱,余某也愿意当这个先生。”
火媚说:“其他人都担心这笔多出来的租金会从他们身上克扣出来,你却将自己的钱拿来给我,还要给我做白工。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呢?”
重曜说:“火老板无需如此想。他们都靠这笔钱才能生存度日,自然慎重。而我就算没有火老板提供的酬劳,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没什么好比较的。”
火媚看着他,疑惑道:“我不明白,你这么洒脱通透的人,怎么还会五内郁结?”
重曜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看不透的心事吧。”
火媚问:“那你的心事是什么?”
重曜浅笑:“既是心事,怎可与外人道?况且火老板的当务之急,是凑齐租金保住这处安身之地。”
火媚意外的说:“你猜到了?”
“我问了周围其他铺子,都没有听到涨租的消息,想来是雷泗有意针对。既是如此意图,这笔租金必定不是小数目。”
火媚眼底动了动:“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费心……”
“余某知道火老板会处理好,但余某住在此处,受你照拂,自然也想略尽绵薄之力,所以,火老板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凑齐租金,火媚带着伙计亲自将租金送到雷泗宅邸,谁料,竟连大门也没进去。她几次三番请门口的小厮通传,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见。火媚也不再苦等,带人转身就走。
从雷泗处回来,火媚来了后院,重曜在休息,见他房中炭火将灭,便让彩蝶添些银炭续上。虎皮鹦鹉在笼子里打瞌睡,这小东西原本最是活跃精神,在后院养了一段时间,也有些郁郁寡欢。
火媚拿起鸟食逗它,虎皮鹦鹉毫无反应。火媚小声埋怨说:“让你给人解闷,你道好,反叫人给带歪了去。”
窗台的四季海棠也枯萎的不像样,火媚对彩蝶说:“去换株海棠过来。”
彩蝶说:“我记得余先生房里的海棠前些日子才换过……”
火媚细看,觉出些异样,伸手捻了些泥土在指尖搓开:“再换一株。”
第二日,楼里来了一群悍妖,不问青红皂白乱砸一通,里里外外砸的稀巴烂。来人人多势众,众人都敢怒不敢言。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在此处撒野,姑娘们都吓坏了,温柔乡不得不暂时关门歇业。
房里。白子衡担心的说:“看来,雷泗这回是铁了心要找咱们麻烦。姐姐可有应对的法子?”
火媚捏着团扇,冷哼:“想用这种法子逼我向他低头,做梦。”
白子衡有些怀疑:“姐姐当真要为了那位余先生跟雷泗撕破脸?这么多年,温柔乡能屹立不倒,全靠雷泗这个大靠山。若是咱们跟他闹翻,万一……”
“本就是互相利用,我借他成事,他何尝又不曾借我的力?这些年,我为他提供财力,帮他收集情报、培植势力,也算精诚合作。如今他竟然想拿捏我……”火媚理智的说,“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了……”
白子衡说:“姐姐当真不考虑雷泗?这么多年,他对姐姐也算一往情深……”
火媚冷嗤:“子衡,枉你在此处这么些年,竟也相信雷泗那套鬼把戏。你当真以为他对我用情至深?”
“他对姐姐有求必应,这么多年,也从不曾以势所胁……”
火媚十分清醒:“以他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对他来说,女人不过是消遣、玩乐和炫耀的工具,只要貌美顺从、任他摆弄,是谁都无所谓。他需要的是能真正替他做事的人,要得到一个人的忠心可比得到一个女人难得多。他只需要演些深情戏码,让我误以为我与他是一体,便能叫我死心塌地为他做事,这笔买卖不是比什么都划算?”
白子衡惊异道:“竟然是这样……”
“我若真信了这些,那才是愚不可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火媚说:“靠山嘛,多得是。他既然觉得与我合作的不痛快,那我就换一个。”
重曜在铺子跟前挑了半天,才挑了两顶雪白的狐裘小帽。妖界的东西,做工远不及人界精细,不过胜在材质实在。他又挑了貂皮,打算请彩蝶帮忙给阿潇阿苑缝制两件貂皮小袄。
阿潇看中旁边的红色尾羽,指着对重曜脱口而出:“爹……师傅,娘亲喜欢。”
重曜想了想,问那小贩:“能不能用这些尾羽做一柄红羽团扇?”
牛头小贩一脸茫然:“啥是红羽团扇?”
重曜:“……”
这时,两只魁梧高大的熊面妖带着七八个小妖走过来,粗鲁的说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重曜怀疑:“我?”
熊面妖粗声粗气的说:“对,就是你。”
另一只熊面妖慢半拍,指着阿潇阿苑说:“还有他俩。”
重曜心中有所猜测,因为带着阿潇阿苑,不便冲突,于是就随他们前去。
这两只熊面妖将他们三人径直带到雷泗的宅邸。宅邸恢宏霸气,布局停当,处处都显露着高人一等的气势。
走进正厅,雷泗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阿苑不禁往重曜身后缩了缩,阿潇也下意识往重曜身边靠。重曜拍拍他的肩头,阿潇登时便没那么紧张了。
重曜开门见山:“不知雷老板今日请余某到此,有何指教?”
旁边的人喝道:“雷老板?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这妖界的人谁不得恭恭敬敬称呼我们主子一声雷泗大人?”
重曜道:“雷老板掌管妖市,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如此称呼并无不妥。”
雷泗开口:“你们那里的规矩?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来自人界?你可知擅闯妖界,是什么下场?”
重曜说:“余某不过一游方之人,与雷老板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想必雷老板不会为难余某。”
雷泗冷笑:“你还真是个没种的男人,躲在女人背后道是心安理得。我告诉你,火媚是我的女人,你给我离他远点,否则,我就把你和这两个小崽子全部剁碎了喂狗。”
重曜抬眼:“余某只是火老板所请的先生,雷老板何须如此动怒?”
“先生?好一个金屋藏娇的先生,真当我眼瞎耳聋,什么都不知道?这两个小崽子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来啊,把这位余先生给我请进去,好好招待一番。”
门口传来阻拦喝止的声音,紧接着,火媚一袭水红裙衫跨门而入。雷泗面色阴沉,愈发不喜:“火媚,寻日我纵着你,不代表你可以强闯我的府邸。”
火媚进门之后,首先观察重曜和阿潇阿苑的情况,确定他们无事,这才看向雷泗:“大人见谅,我听说,大人突然无故请走了我一双孩儿和他们的先生,怕他们不懂规矩,冲撞大人,这才匆忙赶来。”
“既然是你的孩儿,我请他们过府,你担心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对他们做什么不成?”
“怎么会?大人一贯对火媚照拂有加,温柔乡上下更是依仗大人而活,火媚无时无刻不感念大人恩德,只恐万死难报万一。”
雷泗盯着她:“你知道是倚谁而活就好。”
“自不敢忘。”
“媚儿,你知道我的手段,我许你偶尔闹些小脾气,可若是踩到我的底线,到时可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从雷泗府上出来,阿潇阿苑都怏怏的,重曜一手抱着受到惊吓的阿苑,一手牵着阿潇,一路都很沉默。
火媚面色凝重,很是过意不去:“抱歉,本是私怨,却无端将你们卷进去。”
重曜说:“多亏你来的及时。这雷泗是……”
火媚坦然道:“他就是温柔乡背靠的那棵大树。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重曜明了。
火媚心下忐忑,思索了片刻又才说道:“我跟他……”
“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吧?”重曜有感而发,妖界是比人界更残酷的地方,一介女流要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跟虎口夺食没什么两样。可温柔乡辉煌了这么多年,至今仍屹立不倒。
到嘴边的话被堵回去,火媚意外的看着他,因为她能感觉到,他不是随口感慨一句,而是真的感同身受。
她完全能猜到雷泗对他说了什么,可他关注的地方却不在她介意的地方。
“习惯就好。”
重曜说:“我有时也会无意识的说这句话,可能是因为本身就是一种无奈吧。”
火媚没想到他真的理解这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她从来没指望任何人理解她。
“要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自然会有一些生存技巧。这很正常。”
“你对任何事情的接受度都这么高吗?”
“或许因为我见多识广?”
火媚笑:“是啊,你是游方之人嘛。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墨城王过两日会来昭南城,宰舍大人设宴为他接风,到时我会挑几位姑娘前去他府上献艺,你带着阿潇阿苑跟我一起去。”
重曜不解:“这种场合,我们去做什么?”
火媚说:“我得罪了雷泗这个靠山,不得赶紧找下一个?这投诚总得有点诚意吧。”
“……”
见他不说话,火媚笑笑:“怎么?担心我拿你们当投名状?”
重曜说:“我是担心你这样大张旗鼓向其他人示好,会给自己惹麻烦。”
火媚饶有兴致的打量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从你口里听到这三个字。你会怕惹麻烦?”
火媚继续道:“妖界的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宰舍与墨城王交好,跟雷泗素来不睦,我若要全身而退,向他们示好是唯一的机会。”
重曜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既然是接风宴,想必雷泗也会到场。”
“很有可能。”
“那你……”
火媚眼中闪着精光,那是尚未被现实磨平的棱角和斗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重曜看着她,有几分没来由的欣慰:“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