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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故人 ...

  •   七日后,陵渚境内。

      “纪惟生来信,说是已经借到息壤,现在正从妖界赶来,这一两日就到。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啊,啧啧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沈怀亭一边说话,一边不忘与人对弈。他们乘坐的马车十分宽敞,茶水点心样样皆有,软枕锦被也一应俱全,就是再坐上几个人,也不会逼仄。

      马车行进缓慢,重矅半靠在后座上,偶尔落下一子,权当打发时间。

      “他是衍天宗弟子,你道不吝溢美之词。”

      沈怀亭不以为然:“衍天宗弟子怎么了?我可没有门户之见,这小辈有本事,咱们修真界才有前途。尤其是惟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渝兄,你说是不是?”

      重矅淡淡道:“将来之事,谁说得清?”

      沈怀亭却道:“小辈嘛,多历练历练就好了,反正我挺看好这孩子。”

      他伸手探了一下重矅面前的茶杯,为他加了热茶,又将洗净切好的瓜果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我让雪鸣回黎凤阁顺的,叫什么金瓜琉璃,听说好几十年才结一颗,兄长那今年一共就得了仨,你尝着要觉得好,我把那俩也给你顺来。”

      重矅直接拒了:“你留着吃吧。”

      “渝兄,”沈怀亭双手合十,可怜巴巴道,“你就赏个脸嘛,雪鸣他回去一趟也不容易,你说要是被兄长抓住,那还不得狠狠修理他一顿?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给咱们顺出来的瓜,吃一口嘛。”

      一直坐在一侧的小莲转过身子道:“沈公子,此物寒凉,我家公子不宜食用。”

      沈怀亭笑:“这样啊,那是我考虑不周,不如喝点参汤?你这气色一看就不太好,得好好补补。”

      说着就敲了敲车窗,雪鸣立即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递到马车里。

      沈怀亭将竹筒打开,里面竟还藏着一只手腕粗细的玉筒,一尺来高,玉质浑厚,纹饰精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将参汤倒出来,竟还冒着热气,试过温度后,殷勤的推到人面前:“温度刚好,尝尝吧。还好我出来的时候顺手把我这个宝贝筒子带了出来,刚好给你温汤。”

      重矅实在无话可说,这一路,这人实在殷勤周到的过了头。

      “沈公子……”

      “叫我怀亭。”

      “沈公子……”

      “不要跟我这么见外嘛,我们都成亲了,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还这么生疏?你若是再管我叫沈公子,我就管你叫夫君了。”

      “……”重矅无奈。

      沈怀亭笑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像一对月牙:“喝汤。”

      重矅说:“我跟前有人照顾,你不必做这些事……”

      沈怀亭说:“我跟其他人怎么能一样呢?我们可是行过大礼的,我比你年长,你身子又总不好,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我喜欢做这些,你就让我做吧。”

      “……”一番话说的重矅哑口无言。

      “尝尝,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重矅推辞不下,礼貌性喝了两勺。沈怀亭也没有多劝,继续陪人下棋说话,他不经意的提道:“萧仙君和谢公子没有大碍了吧?”

      重矅说:“醒过来就没事了。”

      沈怀亭问他:“那我是不是最大的功臣?”

      重矅抬眼。

      沈怀亭眨了下眼睛:“我去千里之外的神爻山取回净谷泉水,难道不算吗?”

      “算吧。”

      沈怀亭两手撑着下巴问:“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你都不知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御剑,途中几次差点掉下来。还有啊,那净谷泉可不好找了,我足足在山里爬了一天一夜,腿都快走瘸了……”

      “你想要奖励?”

      重矅的爽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沈怀亭立马点头。

      “那就……奖励你三个时辰不准讲话。”

      沈怀亭一下就蔫儿了:“这算什么奖励嘛?这根本就是惩罚,我不要。”

      重矅说:“你自己讨的奖励,说不要就不要,以后可没有了。”

      “别别别……”沈怀亭又拦住他,他还想有下回,得个别的呢,“我认,我认还不行吗?哼,下回我要自己讨个别的。”

      重矅顺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安静。”

      指间带起的一股淡淡青莲气息让沈怀亭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他,眼底莫名泛起温柔。

      重矅靠向后座,小莲递给他一卷书,他的注意力便转向别处。

      沈怀亭安静下来,一手撑着下巴,手指胡乱把玩着面前的棋子,视线若有若无的从人眉间移到鼻尖、唇上,而后移到层层规整的领口处……

      他摩挲着棋子,唇角泛起浅浅的笑意。

      不知走到何处,雪鸣突然靠过来说道:“公子,快到镇上了。前面聚了一群人,正在为什么事争执……”

      “去看看。”

      少顷,雪鸣就过来回话:“公子,刚打听过了,是为修建河神庙一事……”

      沈怀亭说:“这一带水势泛滥最为严重,听闻最近这些日子似乎有所缓和,难怪能将心思花到别处,他们当地的事,咱们就不掺和了。”

      重矅说:“去看看。”

      马车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由于隔着一段距离,只瞧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沈怀亭说:“我看就是些小事,他们自己能解决。咱们啊,还是早些去镇子上,这几日赶路可把我累坏了。”

      重矅径自走过去,沈怀亭也只好跟过来。

      此处原是一座新建的庙宇,基本已经竣工,只是庙宇中的石像尚未落定。

      人群聚在院中,约摸有百十来个。很容易看出,除了外围围了一圈当地的百姓,里侧的人衣着服饰都更为讲究。

      沈怀亭摇着扇子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人群里一个戴着帷帽的人身上:“那不是林长思吗?他怎么在这?这是大业境内,他一个叛臣之子竟敢在这里晃悠,还真是胆大不要命。”

      重矅说:“此处与青渠城接界,他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沈怀亭觉得有道理:“也是。这天来河泛滥,不管是大业境内还是青渠城都要遭殃,再说,有萧宗主坐镇,无论是赵长意还是林氏,这个档口,估计都得给他几分薄面。那人是谁?”

      沈怀亭抬了下下巴,视线落在林长思对面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身上:“这阵势,来头不小啊。”

      里面明显是两拨人在对峙。

      林长思说:“赵琛,你对我有何不满只管明说,不要牵连无辜百姓。这座河神庙本就预计在半月内完工,以安百姓。如今你百般阻拦,延误工期,非是顺应民心之举。”

      锦衣男子闻言,冷哼道:“顺应民心?你一个谋逆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民心?你们林氏惯会蛊惑人心。林长思,这是大业,不是你青渠城,轮不到你做主。”

      “此事并非我有何私心,乃是民心所向。你现在为一时意气横插一脚,岂非让人觉得赵公子气量狭小、不能容人?”

      赵琛气道:“本公子气量狭小?你煽动这些无知百姓不敬君父,信不信我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河神取像本就要依民众意愿,此番各大宗门前来支援,大家有目共睹。众人提议河神像以仙门弟子形象入画,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这修建河堤,疏浚河道,花的是我大业国库的银子,动用的是大业的人力物力,仙门不过是陪衬罢了,如何能喧宾夺主?”

      “此举本就是安抚民心,可赵公子你提供的画像,却与你本人有六七分相像,这又如何解释?”

      赵琛摸了摸前额,不以为意的笑笑:“哦?是吗?许是本公子天生灵相,有仙神缘,才叫林三公子看花了眼。”

      “赵公子,你此举实在不妥。这河神庙建成,乃是要受人香火供奉的,你怎可把自己摆到那个位置上?”

      “哪里不妥?”赵琛笑,“本公子觉得十分妥当。”

      “我以为,此事当听萧宗主的意见。”

      “他?一个宗门仙首,论修行他在行,要论别的,他是外行。就按我说的来,我看谁敢反对。”

      “赵琛!”

      “林长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最好给我认清你的位置,我再说一遍,这是大业,不是青渠城,轮不到你一个谋逆之人指手画脚!”

      林长思却也并非胆小怕事之人,丝毫不惧:“无论你如何说,此事我绝不同意。”

      “你不同意?”赵琛冷声道,“你凭什么不同意?”

      “如今是你我两家共同主事,不是赵公子一人说了算。”

      林长思让他当场下不来台,赵琛气急败坏,指着他骂道:“你一个逆贼,也敢顶撞本公子?本公子说与你商量,那是给你脸,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听闻赵公子的师傅都是大业最有学问的老师,代表了大业文人的最高水准,才貌品性均是万中无一,今日见赵公子风采,可知此话不实。”

      见人嘲讽他,赵琛登时气急败坏:“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同我如此说话?来啊,给我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赵琛,此处不是你耀武扬威的地方。”

      赵琛却不管这些,怒道:“给我打,打死了我负责。”

      他身后立马站出来一群精壮的护卫,个个魁梧彪悍,一看就知是个中好手。而反观林长思这边,只带了两个随行的小厮。强弱优劣,显而易见。

      老百姓们一见这阵势,全都一哄而散。

      林长思的气势立马弱了大半。赵琛一示意,护卫们一拥而上,片刻间就打翻他两个小厮,将林长思围住。

      赵琛得意的看着他:“说啊,继续说。”

      林长思道:“堂堂储君,难道就只会用拳头说话?”

      赵琛说:“对付你这种人,拳头最管用。”

      赵琛绕着他走了一圈,打量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听闻你这么多年一直带着帷帽招摇过市,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弄得人人猜疑。我道是好奇,这帷帽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幅尊容?今天我倒要看看。”

      他抬手就要掀开林长思的帷帽,林长思一步退开,斥责道:“赵公子,你此举未免失礼了。”

      “失礼?对于你们这些逆贼,你还有脸跟我提失礼。你不让我动,我偏要动。把他的帷帽给我摘下来,我倒要看看,这张脸究竟丑的有多人神共愤!”

      护卫们登时散开,从不同方向截住林长思,防止他逃跑,再以围攻方式逼近。林长思的身手在同龄人当中算是不错,但跟这些身经百战的护卫们相比就逊色不少,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落了下风,并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一个护卫从身后攻他,另一个护卫从前方迎战,他挥出去的拳头被擒住,后背随即就挨了一脚,手被反折到身后,押到赵琛面前。

      赵琛笑意明显:“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本殿下叫板!”

      “赵琛,你别忘了,国主让你到这里来是治水安民,不是让你作威作福。如今水患还没平息,你就如此对待你的盟友……”

      “盟友?笑话!”赵琛完全不认可他的话,“难道没有你们这些逆贼,我就治不了这水患?你如此紧张露出你这张脸,我还就偏要让人都瞧瞧。”

      “赵琛!”林长思叫住他,“你最好不要动我的帽子。”

      “威胁我?那我还偏要……”

      就在他的手快要接触那一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打开,疼得他哇哇大叫,在原地跑来跑去。

      “谁?哪个不怕死的……”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腹部又挨了一下,急退了四五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堆瓦泥中,两个护卫赶紧将他拉起来,衣袍半截都是污泥。

      赵琛气急败坏:“放肆!谁!是谁!”

      沈怀亭在旁边看好戏,悠悠摇着折扇,笑问重矅:“怎么样?我这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吧?”

      赵琛很快就注意到他们这边,护卫们围过来,林长思一眼就认出他们:“沈仙君,渝公子。”

      一听他们认识,赵琛更加笃定:“敢戏弄本殿下,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林长思道:“赵琛,此事与他们无关,有什么你冲我来。”

      赵琛恼羞成怒,拔出剑指着林长思:“好,你跟他们串通一气,我就先收拾你!”

      话音刚落,赵琛就惨叫一声,手腕翻折,长剑脱落,整个人飞撞向身后的墙壁,撞得七荤八素。

      沈怀亭惊讶的看着这一瞬间发生的一切,转头看向边上纹丝未动的重矅:“你做的?”

      “举手之劳。”

      沈怀亭看看他稳如泰山的手。

      赵琛心知不敌,不敢再纠缠,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跟着护卫离开了。

      林长思走过来见礼:“沈仙君,渝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沈怀亭毫不遮掩:“我可不想来这种地方,是渝兄听说此处水势泛滥,非要来瞧瞧,我这才跟他一道。没想到,这才刚到,就碰见你。”

      林长思微窘:“让仙君见笑了,多谢沈仙君方才出手相助。”

      “其实刚刚是……”

      重矅开口打断他的话:“方才那人是谁?”

      林长思道:“他是赵琛,大业的储君,此番是微服来此,身份也仅仅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重矅默了一瞬,沈怀亭朝他看了一眼,问道:“这么说,他是赵长意的儿子?这赵长意脾气臭,没想到对儿子还挺骄纵,赵琛飞扬跋扈的性子一看就知道没吃过什么苦头,赵琛,琛者,宝也,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捧在手心里疼大的。”

      林长思说:“国主膝下子嗣不多,赵琛是长子,后又被立为储君,国主自然爱护多些。”

      沈怀亭说:“他来这种地方,赵长意都知道给他配这么些护卫保护他,你呢?就带两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厮?这万一要是有人起了歹念……”

      林长思说:“此次我们是为水患而来,他们应该不至于做什么。而且此处距青渠城不远,再说还有萧宗主,应该不妨事。”

      “你啊,知不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小命只有一条,若是没了,岂不可惜?”

      “这……”

      重矅问:“你在何处落脚?”

      “镇上的客栈。”

      “走吧。”

      “……”

      沈怀亭看人还愣着,接过话道:“走啊,正好顺路送你一程。客栈若是有多余的房间,不介意我们一道入住吧?”

      “沈仙君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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