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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风起 ...

  •   小莲回来说,林长思被送出玄都城后,半路被虎贲军劫了,已经秘密押回城,现在跟林长怀和林长念一道关在大狱里,赵长意已决定将几人秘密处死。这也算是对衍天宗出面最大的妥协。

      重矅丝毫也不意外,对于赵长意来说,林氏一族是有改朝换代野心的叛臣,公然起兵造反,罪行昭昭,岂能轻易饶恕?若是仅凭几句话就能打消一个君王的疑心,历朝历代便不会有诸多血腥之事。

      重矅不知道谢爻和萧珏当日究竟是如何同赵长意周旋此事,但很显然,赵长意并没有因此改变心意,反道起了忌惮之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谢爻不太可能说出林长思的身世,因为他无法解释这整件事,也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当中存在无法解释的原因,所以让赵长意起了疑心。甚至,因此怀疑衍天宗与林玄毅背地里有来往,以至于他有林氏三子在手,第一想法却是处死而不是以此要挟林玄毅。

      重矅觉得,此事还是萧珏和谢爻出面为妥,谁知,纪惟生却告诉他,萧珏和谢爻一早已经启程回宗。

      因为青霄来信,说是公审一事已定,此事牵涉三界,干系重大,青霄希望萧珏归宗主持大局,有他在,便是衍天宗的底气。纪惟生也收到萧莲舟传信,召他立即回宗帮衬,但他斟酌之后,仍决定留在玄都城继续查探此事。

      重矅没想到事情如此凑巧,更没想到谢爻做事会如此粗心,他低估赵长意尚且说的通,可事关林长思,他竟也没有深想,替林长思留好退路,反而撂下这么个烂摊子。一旦林氏三子被杀,林玄毅必与玄都城鱼死网破。

      见人脸色不好,纪惟生说:“渝兄,我已给师尊回信,将玄都城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番,恳求师尊让我留下继续查探此事。我想,师尊会同意的。今日我们……”

      重矅回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信,交给纪惟生:“你去一趟戚府,交给戚夫人。”

      纪惟生一头雾水:“戚夫人?”

      重矅说:“虎贲军统领戚祁安的母亲。”

      纪惟生还想问什么,但见人神色微凝,猜测可能是要紧事,也没多问,随即出门了。很快,玄都城大街小巷便有传言流出,说是林氏三子和谈被擒,不日将会被处死。

      小莲说:“戚府收到信,迅速做出反应,朝中主战和主和两派已经就此事进行论战,赵长意暂无动作。”

      重矅说:“流言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的结果。你去查一下林玄毅起兵一事的始末,另外,将林长思被擒一事传给林玄毅。”

      纪惟生听到外面的传言,虽不知真假,却也难免慌乱,他急匆匆跑回来找到重矅:“渝兄,外面都在传长思被抓了,扶华仙君不是说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怎么会……”

      重矅没打算瞒他:“不是传言。”

      纪惟生大惊,联想到重矅之前让他送信之事,他心里更是多了猜测:“渝兄,你早就知道了?”

      重矅交给他一只匣子:“送去大业皇宫,想办法交给赵长意。”

      “这是……”

      “想法子也需要时间。它能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纪惟生恍然大悟,抱着匣子赶紧往皇宫去。重矅也随即出门。

      茶楼里,一人立在二楼临窗而望,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见纪惟生行色匆匆,身侧的仆人说:“公子,是小公子。他这是要去哪?”

      男人折扇轻摇,举目远眺:“像是皇城方向。”

      “小公子去那做什么?”

      “没听到街上都传开了,林三公子被擒。”

      “小公子跟林三公子才认识几天,怎么连这种事都掺和?”

      “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没办法。”

      仆从似懂非懂。男人说:“他们果真离开了?”

      仆从说:“属下亲眼看见谢仙君同扶华仙君一道离开玄都城,此刻,恐早已回宗。”

      “奇怪,”男人摇扇,“真是奇怪。”

      “公子,何处奇怪?”

      男人道:“他不是不周到的人,此番怎么会如此粗心,让林三公子陷在麻烦当中。这可是林三公子,不安置妥当,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公子,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咦,那不是渝公子吗?他怎么还在城里?似乎也是往皇城方向去。”

      男人盯着看了半晌,笑道:“抱恙在身,还为旁人奔波,有趣,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重矅去了一趟皇城内狱,确定林长思几人暂无性命之忧。要保他们,仅靠纪惟生送去的东西还不够,除非彻底平息这场战事,但显然这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劫狱。

      姚从元对此有些犹豫,道不是害怕,而是他是修士,本就不该插手这些事情,何况若是牵连天枢阁,他难辞其咎。

      纪惟生也有此顾虑,但很快他就做了决定,不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救林长思。

      重矅并不反对,他也认为此举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不论如何,先将人送出去再说,至于以后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但皇城内狱看守森严,仅凭他二人,要将三个重囚毫发无损的带出来,纪惟生和姚从元推演了各种法子也行不通。就在无计可施时,纪惟生却突然带回一个不速之客,声称此人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此人名叫沈怀亭,出自黎凤阁,一把折扇常年不离手。看起来与纪惟生应该是旧识。

      姚从元虽不认识黎凤阁的人,但也听说过从前上修界的四大仙宗,因此对此人颇为敬重。但几次推演之后,效果仍不理想。

      沈怀亭分析原因,说道:“只我们三个人,实在难顾首尾。渝公子若能一道,或许能再添助力。”

      姚从元说:“我师弟不擅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而且,他最近身体不适,这种场合还是算了吧。”

      沈怀亭说:“这样啊,如此,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纪惟生说:“我只恐此事耽搁不起,越快越好。长思他们现在被关在大狱,万一国主一时冲动……”

      姚从元说:“不如传信给扶华仙君,请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纪惟生摇头:“劫狱本就不合宗规,何况公审事关重大,若是因此有什么差池,我万死难赎。”

      姚从元说:“那还能去哪搬救兵?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重矅说:“有一个人,兴许会帮忙。”

      纪惟生急问:“谁?”

      重矅说:“戚祁安。”

      沈怀亭莫名看了他一眼。姚从元疑惑:“他?他是虎贲军统领,怎么会帮我们?”

      重矅说:“戚祁安与林长思自幼一起长大,总有几分情分在。”

      姚从元说:“可那夜的情形,咱们也看到了。那戚祁安根本不念他们儿时情谊,就是要抓林长思伏法。”

      重矅看向纪惟生:“此事,你过府与他商议,他会同意帮你。”

      纪惟生虽然存疑,但重矅的话总是让他莫名信任。他稍微准备了一下,就递上拜贴,过府拜访。

      如重矅所料,戚祁安欣然同意,并同意在劫狱当夜指挥虎贲军制造混乱掩护他们撤离。

      一切准备就绪,是夜,几人闯入皇城内狱,里应外合,成功将林长思几人救出来。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姚从元出来之后感叹,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惊险的事情。

      此事一出,城中大乱,城门紧闭,出入皆关卡重重。

      几人伤势不轻,尤其林长怀受了酷刑,行动不便,只能暂时在客栈藏身。

      城中虽处处搜捕的厉害,唯独这处客栈却一直安宁。姚从元笑说,看来连老天爷也保佑他们。

      养了几日,几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只是心绪却沉重。

      他们都是抱着消弭战事的想法来此,希望他们敬奉的国主能相信他们作为臣子的忠心,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林玄毅一直避而不出,那么这件事之后,恐怕再也不能不正面迎战了。

      姚从元感到好奇:“既然你们已经起兵,为何还要来玄都?换作旁人,也很难相信你们的居心。”

      林长念一听这话,立时就跳了起来:“我爹是被逼起兵,若不起兵,只恐我们跟手底下的将士早就死了八百遍。”

      林长怀按下他,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诸位救过我们三人性命,理当知晓此事。这件事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十七年前,林玄毅当时还是禁卫统领,是赵长意身侧最信任的人之一。因为当年戚成芳之事,赵长意对戚林两家一直宠信有加,还亲自为林玄毅赐了婚,可谓恩宠优渥。可惜好景不长,林夫人过门一年,就因难产而亡。

      但林夫人过世后仅半年,林玄毅便再娶,第二年就有了林长怀,且在三年内,连生三子。因为此事,御史没少弹劾林玄毅,要求重重惩处以正礼法。但赵长意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罚了半年俸禄便作罢。

      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但不知从何时起,玄都城就开始流传“林家麒麟子,一出天下惊”的歌谣,街头巷尾,处处传唱。

      林玄毅赶紧将此事上报,赵长意却是一笑置之,还说若林家真出了麒麟儿,日后必为国之栋梁,定要委以重任。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可突然有一天,林玄毅发现一件天大的事,那就是他的幺子林长思的相貌,与当今国主赵长意越来越像。

      初始只是眉宇,渐渐的,五官、身形也越来越像,最后,两个人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本不足为奇,可有之前的传言,再加上这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林玄毅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将林长思送去湖柳山庄,并让他戴上帷帽遮去容颜,连近身侍候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忠仆。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谁知偏偏有好事之人猜疑,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加之当今太子赵琛昏庸,又纵容底下人犯了几件羞于启齿的大事,这一传开,关于林氏的传言再次汹涌起来,时时将林长思与赵琛并提,由此,既让赵长意不悦,太子一党忌惮,也惹得皇后母族不快。

      林玄毅为打消赵长意疑虑,请旨去了边境,将林长怀几人尽数留在玄都,以安国君之心。谁知,此举不仅没有打消猜忌,反道更添了一条罪状。他远离朝堂,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几年之后,跟赵长意自然嫌隙更甚。

      为长远计,林玄毅本已有辞官之念,但边境动荡,只能暂时按下此事。谁知,战事期间,竟有人趁他出城迎敌之时紧闭城门,致其腹背受敌,全军覆没,城池大破。林玄毅奋战,重伤垂死,音讯全无。但消息传回玄都,却是他叛主通敌,罪不容赦,当合族俱诛。

      得人指点,林长怀几人先一步离开,才侥幸逃过一劫,却一路为人追杀,下落不明。林玄毅本来聚了些散兵游勇夺回城池,打算将功补过,却听闻府中噩耗,悲愤欲绝之际,剿灭叛贼的大军已兵临城下……

      听过林长怀所述,姚从元整个人诧异不已:“就因为一个误会?”

      林长怀道:“于我们来说,这个误会只是小事一桩,但于一国之君来说,却是动摇国本之所在。所以事情才会愈演愈烈。”

      姚从元听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奇怪,盯着林长思的脸看了又看:“林三公子当真与当今大业国主生的一模一样?”

      林长怀道:“一般无二。”

      姚从元吸了口冷气:“他不会真是……”

      林长念喝道:“你休得胡说,长思是我们一母同胞的兄弟。”

      姚从元说:“可这事是有点离谱。”

      沈怀亭说:“这事显然有人在背后捣鬼。如果林长思当真是林氏血脉,怎么会有人造谣生事?有人肯定一早就发现了猫腻。”

      林长思道:“这位仙君,你这是何意?我当然是林氏血脉,我……”

      “你如果是林氏血脉,你爹就不会把你藏起来。”

      “我爹是为了杜绝谣言。”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正统继承人的地位,所以,你跟你爹,你们林氏全族,都得死。”

      林长思尖叫起来:“你胡说!”

      “你爹以为把你放在湖柳山庄,遮住你的脸就能杜绝隐患,殊不知,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猜,在你去湖柳山庄之前,或许更早,就有人发现了你这张脸上的秘密,所以才会有那些歌谣。”

      “我是林氏血脉,我跟国主相貌相似只是巧合!”

      “你自己信吗?你们三人一母同胞,唯独只有你的相貌像极了旁人。”

      “我……”

      “还有,你爹再娶一事,也很奇怪。明媒正娶的夫人去世不到半年,宁可被御史弹劾也要再娶,他很着急吗?”

      “这……这件事……”

      “事情究竟如何,想必只有林玄毅本人清楚。他把你关在山庄里,让你遮住面容,你难道就从没怀疑过原因?”

      “我……”

      “也许你爹本来就有不臣之心,他只是在找一个理由,等一个时机。现在,他等到了。”

      林长思腾的站起来:“你胡说,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林长怀和林长念脸色也变得难看。

      “如今他已据十数城,万人之上,堪堪君主威仪。他口上说着不要,可终归这一切都到了他手上。”

      林长思怒道:“这是污蔑!你住口!”

      “说不定,你们三个也只是他牵制玄都的一步棋。”

      “你……”

      “好了,”剑拔弩张之际,重矅淡淡两个字,制止事态恶化,“到底因何为何,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等风头稍微过去,我们会尽快送你们离开。”

      林长思不好再动气,只能暂时作罢。

      这时,沈怀亭却话锋一转,感叹道:“林三公子,你误会了,其实我并无恶意,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一位故人。”

      姚从元问:“你认识赵长意?”

      沈怀亭道:“多年前有过数面之缘。不过我要说的故人,却不是他。林三公子可还记得我?”

      林长思细看他,摇头:“我们见过吗?”

      “你幼时,我背过你,抱过你,牵着你买糖葫芦,带你放风筝,那时候,你才到这。”

      沈怀亭伸手量了一下。

      林长思明显不信:“我从来没见过你。”

      沈怀亭笑笑:“你不记得我无妨,只是莫要忘了不该忘记的人,他若是在天有灵,会难过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怀亭随口一问:“你师傅可同你提起过一位姓谢的仙君?”

      林长思看看他:“前几日,我还见过谢仙君。”

      沈怀亭神色莫名:“那位谢仙君待你如何?”

      “谢仙君十分亲和,人又风趣,我们自然相处的极好。你也认识谢仙君?”

      沈怀亭情绪莫名:“我跟他是旧识。只可惜,前几日我不得闲,没有见他一面。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急。”说着,又自顾自笑笑,“想来,他如今应该变化很大,恐怕立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他离开前,可有交托你什么?”

      林长思道:“谢仙君叮嘱我路上小心。”

      沈怀亭没再多问,只是突然转头看向一侧的林长怀:“长怀,你也不记得我了吗?这些年,我虽从未露过面,却也一直关注着你们。”

      林长怀一头雾水:“沈仙君?”

      “看来是不记得了。”沈怀亭惨然一笑,“不过也无妨,看到你们平安健康,我就放心了。你在狱中吃了不少苦,伤势如何?”

      林长怀道:“多谢仙君关心,好多了。”

      沈怀亭说:“你这伤得好好将养,别留下什么毛病才是。你幼时……”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好好休养几日,别的都不必担心。”

      “多谢仙君费心。”

      几人起身,林长思和林长念搀着林长怀出门。重矅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动声色看了一眼。

      沈怀亭望着门口说:“我问过大夫,他这条腿伤的太重,就算治好,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重矅睫羽微动,默然放下茶盏。

      纪惟生不敢相信:“城中有那么多大夫,我多找些来给他瞧瞧。”

      沈怀亭说:“尽力而为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6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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