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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长相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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葶苧公主在天宫待了好些日子,她是天后霓裳母族的公主,身份尊贵,同天宫的殿下、公主们也都交好。
天君楼逾后宫设四宫十二苑,自然多子,这一任天君有六位殿下和十二位公主,只有大殿下云逸和七公主庆羽乃天后所出。
葶苧作为凤族的公主,从出生那一刻便注定要相配天界储君,因此她出入天界向来随心所欲。无论未来天界的储君是谁,她都将是独一无二的天后。
霓裳也乐见她来天界,有心为她和云逸制造机会,只是她性格单纯,对姻缘之事道显得有几分随性。
再加上这大殿下云逸掌管天界兵将,每日都泡在校场,三句话中两句半都离不开兵法修炼,自然难讨姑娘喜欢。
三殿下云淮道是个有趣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惜他爱玩儿的都是什么赌酒斗鸡骰子牌九,没一样女孩子感兴趣。
道是二殿下云阁,丰神俊朗,文武双全,性子也随和,与她最是能玩到一起。可惜他政务繁忙,压根没时间陪她一个小姑娘玩儿。
其他几位殿下便是各有各的个性,要么几百年都不开口,要么就是躲在自己宫里整日神神叨叨,要么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看着就让人生气。
葶苧常去朝晖殿找单云阁,知道他在天禺山有一行宫,也私底下去过两次。
霓裳知道此事,暗地里提点过她几回,她却总不放在心上。
大朝会结束,霓裳带了些仙露来重光仙阙找楼逾,此处是他的书房,他多数时候都会在此处。
楼逾在书房时不喜人打扰,所以她只带了贴身的丫头锦蔓,在门口将人留下,独自进去内殿。
楼逾立在殿中,正负手对着墙上那幅山水画沉思。
霓裳走过来行了礼,与他并排站在一起,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君上又在看这幅画?”
楼逾面色如旧,没有回应。
霓裳看着画道:“此处春景当真世无其二,君上只见过一次,便再也忘不掉。可惜霓裳福薄,不曾有幸得见过。”
楼逾道:“你今日何故感慨?”
霓裳道:“一时有感而发,还望君上不要怪罪。不过,霓裳真心希望,自己能有幸见一见此处风景,如此,也算无憾。”
楼逾道:“焉知不见比见幸运?”
霓裳面对微笑:“那君上见过,是觉得幸运多些还是不幸多些?”
楼逾没答,她接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既见过这世上最瑰丽雄奇的景色,便再难让其他风景入眼了。”
楼逾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霓裳道:“我想请君上为云逸和葶苧赐婚。”
“赐婚?”
“葶苧本就是君上选中的天妃,她跟云逸迟早都会成婚,我只是想请君上将此事公告天下。”
楼逾道:“葶苧方才行过成人礼,何必急于一时?”
“葶苧这孩子自小随性惯了,早日成婚,也能早日提点她规矩,知道如何做好一个天妃。她如今身在凤族,很多事情,我们自然不好插手。”
“你觉得凤族教养不出一个合格的天妃?”
霓裳道:“我并非此意,只是她现下无拘无束惯了,日后若将她拘在天宫,怕是不易。”
“天宫又不是大狱,何必拘着?”
霓裳面色有些不好:“听她跟前的人来说,她去了下界。上回独自跑去天禺山,这回不知又去了何处。”
“葶苧年纪还小,贪玩也正常。”
霓裳终于有些忍不住:“君上不为云逸打算,可我不能不为我的逸儿考量。君上曾亲口许诺过,我们的孩子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会成为天界最尊贵的君主。现在,我想请君上将这份尊贵赐给他。”
楼逾道:“云逸成为储君是迟早之事,但我希望在这之前,他能多历练一些,他日仙界众人也才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霓裳道:“君上如此说,便是不愿意赐婚。或许如今在君上眼中,二殿下云阁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楼逾面色微沉:“此事不必你费心,我自有主张。”
“君上……”
“退下。”
“……”
见人面色不虞,霓裳不再往下说。她清楚楼逾的脾性,软的行不通,硬来更行不通。
能在金龙一族最为鼎盛之时,而从龙族旁系血脉一个微不足道的子弟成为天界之主,威服六界,没有人能轻易拿捏他。
*
阜宁城中一切安然,夜里,稷辛叩门进来,重矅正临窗而望,微风习习,但他的发丝和衣袍巍然不动。
他走到他身侧,没话找话:“主上,已经两日,溟侓还没有消息传来……”
“你若不放心,不必守在此处。”
稷辛欲言又止,顿了顿,他又问:“主上此番为幽冥封印而来,是否重铸封印之后,主上就要回去?”
“多留无益。”
稷辛想了想道:“我记起一事,不知是否与封印有关。”
重矅没应,他便继续说道:“之前,我在一修士身上见过主上的清心铃,此物蕴有主上一丝神力,且已认主。清心铃乃至宝,若无主人授意,绝不会认旁人为主。稷辛以为,或许,主上当日出于某些考量,将此物留在了下界,也许……与封印有关。”
重矅问:“此人是谁?”
稷辛道:“我只知道,此人出于衍天宗。当时虽也有疑虑,却并未详查。此物清心凝神,可免受妖魔邪祟侵扰,想来对付幽冥,最合适不过。”
重矅道:“你多留意。”
“是。”
稷辛转身欲走,重矅又问了一句:“可有旁人知晓此事?”
稷辛略感疑惑,但还是如实道:“没有。”
稷辛不知他是何意,但也没再多问。此刻月上梢头,街上万家灯火,从窗户望出去,入目好似银河划落。
最近阜宁的仙门弟子日益多起来,平素不露面的散修也如雨后春笋。本以为他们只是为了积明山的妖兽而来,殊不知有一件比捉妖兽更要紧的大事。
原来,早在月前,衍天宗就发布诏令,要在修真界进行公开会武,选拔修士,送往仙界。
此等盛事,自然仙门共举。
连日来,茶楼酒肆座无虚席,酒楼客栈亦高朋满座。
说书人醒木一敲,说的都是一朝振翅、鱼跃龙门之事。
如此,众人抢杀积明山妖兽,无外乎是想在这会武的当口拔一拔名声威望?
这两日,街头常有自发的淘汰赛。距离会武之日将近,能在山下将人淘汰,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再好不过。
宗门跟宗门之间交手还算比较平和,因为会武结果事小,伤了宗门之间的和气那可是大事。所以淘汰赛多发生在仙门弟子跟散修之间。
不过短短三四日,听说将近一半的散修都已经被赶出局。
最近到处都在传这天枢阁弟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听说接连大败散修,很是厉害。
按常理说,天枢阁通常不会出现在这种需要正面比拼修为的场合,阁中弟子历来多精于机巧,以出能工巧匠而著称,在修为上并不十分出众。
尤其是在这一代掌门姚平之接任之前,天枢阁几代掌门都资质平庸,在修真界并无声望。
听人说,这个姚平之在工技方面很有些天分,不仅如此,修行上也得高人指点,因此这些年,地位早已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从前天枢阁不敢接的生意,他都敢接,宗门大多都愿意去天枢阁定制灵宝灵器。
传得最神乎其神的,是说他曾耗时数年,为人亲手制作过一个傀儡,几乎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此事真假难断,姚平之也从未正面回应过这一传闻,正因为此人模棱两可的态度,修真界对其工技更加推崇。
如今门下弟子如此骁勇,自然引得众人侧目。
此时,当街演武台上胜负一分,人群便自动让开一条路,一行黎凤阁弟子走进来,视线光明正大落在置身人群中的重矅身上。
“阁下便是花隐花公子?”来人开口便道,接着与他见礼,“在下黎凤阁彭城稷平。”
闻言,众人视线纷纷投落过来。
“听闻花公子修为过人,还请不吝赐教。明日午时,我在此处静候阁下。”
此话一出,众人便知这是黎凤阁发出挑战,能让黎凤阁亲自下挑战书,不免对对面这人也高看几眼。
彭城稷平乃是黎凤阁颇负盛名的弟子,整个修真界也少有对手。若是他能与人一战,场面定然精彩,众人自然期待。
见人不语,彭城稷平又道:“花公子大可不必心有顾虑,比试点到为止,只分高下,绝不会伤及身体发肤。”
此话听着像是在打消对方比试的疑虑,实则是在暗讽对方胆小。
若是不应,便要落一个胆小如鼠的名声,这也不比受点伤流点血更有面子。
“花公子可是还有其他顾虑?输赢乃修行常事,花公子可是看重这个?若是看重,更应应战才是,有输才会有赢。”
众人都等着看对方如何回话。
“花公子,你还需要考虑多久?应与不应,你表态便是。”
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将话接过去:“你们仗着人多想欺负人啊!”
声音有些尖细,但气势不小,接着,人群里挤出一个瘦小的小子,挂着把大刀,算不上俊俏,但眼睛顾盼有神,很是添彩。
他站在两人中间,怒盯着彭城稷平,虽然个头明显矮了一大截,但他刻意叉着腰,挺了挺胸膛,以彰显气势:“喂,你怎么那么没眼力见?人家明显不想跟你打。”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显然都有些意外。
彭城稷平问:“你是何人?”
“我?”小个子仰天哈哈一笑,“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人称过山蛟的蛟王刀霸天。”
众人:“……”
刀霸天似乎觉得这样很有气势,便一直保持着这个梗脖子的姿势:“我刀霸天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人,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他。”
彭城稷平略显无语,旁边弟子低喃了一句:“神经。”
刀霸天耳尖目明:“你说什么?”
彭城稷平道:“小兄弟,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你让开。”
“我刀霸天绝不向仗势欺人的恶人低头。诶,”他冲重矅道,“放心,今天这事我管定了,恶人我见多了,就他,我还没放在眼里。”
一口一个恶人将彭城稷平气的不轻。
“小兄弟,请你注意措辞。”
“大恶人,请停止你的恶行。”
彭城稷平解释道:“我并非在为难这位花公子,修士之间彼此挑战乃是常事。”
刀霸天道:“你这是挑战?你这是挑衅!人家没接受你的挑战,你这就是仗势欺人。”
彭城稷平不愿与他辩驳,看向重矅:“花公子,应与不应,你是何意?”
刀霸天抢先道:“不应你能如何?”
彭城稷平:“无理取闹。”
“我怎么是无理取闹?分明是你咄咄逼人。”
“小兄弟,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你少管闲事。”
“今天这闲事我还真就管定了。”说着,刀霸□□人比划了两下,“能成为我手底下铲凶除恶、行侠仗义的第一人,算你运气。”
“你胡说什么?”堂堂仙门元君,竟被人当街诬为凶恶,自是不忿。
“我胡说?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你……”
“怎么?你还想动手?来啊!我刀霸天可不怕你。”刀霸天似是低眉思索了一下,突然提高声音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歹人还想行凶!呔!吃我一剑……哦不,一刀!”
彭城稷平气的不轻,他见过不怕死的,但他没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可又不能当街发作,只能暂时忍了:“花公子,明日午时,我在此处静候大驾。”
“你候吧。”
“我们走!”彭城稷平拂袖而去。
见此情形,刀霸天颇为得意,丝毫没注意到周遭众人古怪的眼光,将刀扛到肩上看着人远去:“原来行侠仗义这么好玩儿。花公子,”他转头意气风发的朝重矅走过来,“你没事吧?遇到这种恶人咱们千万不能怂,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
重矅不带一丝情绪看着他。
刀霸天两眼炯炯:“我知道你很感动,我救了你,你心里肯定想要报恩,对不对?不用!施恩不望报,你可别有心理负担。不过你若是肯告诉我此处有什么好去处,感激不尽。”
重矅问他:“你在何处落脚?”
刀霸天道:“落脚?你问我住哪?我还没找地方住,我本来打算去一个叫衍天宗的地方找我二哥的朋友,可此处如此好玩儿,我得先好好玩几天再去。再说,我还得帮你教训方才那个大恶人。”
“教训?”
“是啊,你没听见那人说明日午时会在此处等你?我瞧着那人面相凶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明日只管躲好,此事由我替你出面。他若敢来,我定将他打的满地找牙,再也不敢找人麻烦。”
“……”
刀霸天大步而去,信心满满,甚至对明日充满希冀。
*
一辆双辕青篷马车行驶在大道上,正往阜宁城方向去。
马车内檀香袅袅,后座上的人执卷观书,静静而坐。
旁侧的人斜斜倚着,视线专注的盯着他脸上每一处。接着轻勾唇角,故意用脚尖去摩人的脚踝。
“这一路,你的眼睛就没从书上离开过,这书当真有这么好看?”
人轻轻翻过一页,道:“打发时间足矣。”
足尖愈发向上移:“打发时间可做的事情多的是。你道是解了闷,我陪你枯坐这数日,你如何补偿我?”
“你若要补偿,只管回去问你的侍妾们索要,何故要来惹我?”
人笑意浅浅,一脸的温文尔雅,脚下却已穿山越岭,逼近深处:“你这醋还要吃到几时?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侍妾,从前不介意,如今道是时不时拿来刺我。”
萧莲舟故意避开他的玩闹:“我不过实话实说,你怎会觉得是在刺你?”
单云阁笑,似乎对他的醋意颇为受用,他伸手将人拽到跟前,环他在怀里:“你这性子也只有我能受得,若换作旁人,只恐早就被烦透了。”
萧莲舟推开他:“你若觉得烦,不受便是。”
单云阁仍旧一脸的笑,他看着跟前的人,视线在他身上各处徘徊游移:“哪能啊?我求之不得。”
他突然起身过来,将人逼到角落,绞着他的头发把玩,萧莲舟伸手推他,他干脆将人禁锢在怀里,手上也不安分起来。
半推半就间,胸中鼓噪更甚,衣袍微开,人也喘息愈重。
单云阁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咬他的唇:“你磨了我这么多天,也该让我尝尝甜头。”
萧莲舟微微往后仰,拉开距离:“你别乱来,再有十几里地,就进城了。”
单云阁逼近,伏在他颈侧:“我不想等了……”
人被放倒,吻落下来,身下的人一偏头,便落了空。单云阁看着他,眼神轻佻:“许久不见,我们莲舟这是害羞了……”
萧莲舟道:“马车里不舒服……”
单云阁俯身吻他的脸颊:“你会舒服的,你不是一直吃醋我那些侍妾?就让为夫好好补偿你……”
“……”
双手随即被扣住,压在头顶上,湿热粘腻的吻如狂风暴雨强势肆虐,他听不见任何拒绝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他往往表现的像一头野兽,什么都会忘记,只想得到最原始的快活。
……
马行大道,车马渐趋安稳。
单云阁餍足的坐在一旁,看人整理衣衫,视线从他雪白的颈子和散开的如缎黑发上滑过,嘴角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笑意:“你还行吗?”
萧莲舟缓缓吐出两个字:“没事。”
单云阁眼底笑意明显:“原来那样都没事啊。”
见他要束发,他伸手拦住,手指故意从他衣襟上划过,萧莲舟忍不住蹙眉,单云阁欣赏他的窘色,心神荡漾,忍不住再次将人拉进怀里,小心呵护。
低促连连,方才停息的鼓噪再次蔓延开来。
萧莲舟跨坐在他身上,耳鬓厮磨,单云阁在耳畔半开玩笑道:“我那些侍妾有的,现在你也有了,好可爱……你说,你要是笨一点,丑一点,没那么合我心意一点,尤其在这种事上别那么契合我,我也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萧莲舟道:“你也只有在这种事上会想起我。”
单云阁轻笑出声:“你这可是冤枉我,这些年,我对你有求必应,你如此说,我可要伤心了。”
萧莲舟笑,继而问他:“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更像是交易?各取所需,钱货两讫?”
单云阁道:“我从前跟你说过,你若是愿意跟我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夫妻,我便去向灵纹老祖求一颗灵丹,将你幻化成女子,光明正大带进天宫,可你不愿,我能有什么办法?”
萧莲舟浅笑:“被你带进天宫,不过是成为你众多侍妾中的一个,你倒是为我好打算。”
单云阁道:“侍妾又如何?如此,我们便能朝夕相对,不必再受分离之苦。”
萧莲舟面色温和:“与女子争风吃醋,日日以泪洗面,然后在房中苦等你临幸?如此,我与真正的女子有何区别?”
单云阁不以为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好,道省了我许多事。你应该明白,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跟一个男人有任何瓜葛,再说,我父君最是反感此种悖逆之事,天界那些老古董也都是些食古不化的,他们若知道此事,我在天宫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见他看着自己,单云阁宠溺的笑笑:“我们莲舟姿色过人,若是女子定然倾绝世间,我那些侍妾哪里比得上你?”
萧莲舟没应,转而道:“我不在意名分,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便足矣。”
单云阁看着他的眼睛,他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觉得温柔似水,深邃莫名。
“你想做什么,便只管去做,无需为我绊住脚步。只要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也为你高兴。”
这些年,萧莲舟很少说这种表露心意的话,但他每说一次,单云阁沉寂已久的胸腔都会微微鼓动。
他低头吻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有鸿鹄之志,怎敢终为云雀?”
单云阁没答话,只是微微埋首,萧莲舟发出闷哼,高仰着脖子迎合他,雪袍半落,长发流泻……
良久,单云阁抬起头,温柔的吮去他眼角的泪花:“知我者,莲舟也。”
……
江海断流,云雨方歇,两人交相依偎。
“娶了她吧。”萧莲舟瘫靠在他胸前,缓声道。
单云阁握着他的手,若有所思。
“你不是说过,当初天君为了得到天界各族的支持,于后宫设四宫十二苑,天君昔日尚且如此,可知此事不易。葶苧公主属意于你,于你而言,这是好事。”
单云阁道:“天后不会乐见此事,为了避嫌,我已一再躲她。”
萧莲舟道:“她若铁了心要跟你,天后只怕也无计可施。”
“天后属意云逸为储君,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父君的心思,却是谁也琢磨不透。”
“天君无意立大殿下为储君?”
“父君虽一直让云逸掌军,也会交托一些庶务,但并未过分显露出要立他为储之意,否则当初不会将三军统率之权交给我。可若说他对我寄予厚望,道也言过其实。”
“储君之事,慎重也无可厚非。但终究,会是你们其中一人。天君此番将天界拔擢一事交给你,道似是大有深意。”
单云阁道:“通常这种事该由大哥来做才是,要知道,此番拔擢送往神界之人,都是各族俊才,他日必将前途无量,此番父君却交给我,我也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萧莲舟淡淡道:“天界我道随你去过几次,却不知神界是何模样?”
单云阁道:“你若好奇,此番便与我一道去。”
“修真界选出来的人,也要一并送去神界?”
“这恐怕不行。仙界的人何尝不想去神界修习?到时候我让广珩将修真界的人安置在仙界待上一段时间,忽悠过去也就算了。他们就算去了神界,也必无多少长进,道不如将位置腾出来。你若要去,我自会帮你安排。”
萧莲舟道:“有劳。”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萧莲舟道:“神界重开,听闻众神已相继归位?”
“神界的事情我不太清楚。神界虽名义上与其他几界并无尊卑之分,但实际上都以神主为尊,神界众神神力高强,仙界哪能时时探听神界的消息?”
“能为神者,想来必然超脱。我在仙界见过一位酒仙,嗜酒如命,千杯不醉,不知神界可也有酒神?”
单云阁笑:“据我所知,酒神道是没有,不过嗜酒的神君道有几位,尤其是那位星阑神君,听说他不好神界的琼浆玉露,就喜欢人界的凡酒,说凡酒喝着才有滋味,从前常到下界买酒,为此还被神主罚过几回。”
萧莲舟眸中微定:“如此雅兴,想必这位星阑神君必定性情随和……”
“听说是个随和性子,不过我没见过。你总问他做什么?”
“随便问问。”
单云阁捞开帘子,眼前已能瞧见阜宁斑驳厚重的城门:“到了。”
萧莲舟坐起来,整理衣衫头发。
单云阁看着他道:“既知他们无缘神界,你也不必费心操持修真界的会武。”
“正因为知道,更得费心。”
单云阁笑笑:“随你吧。不过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你何时也如此客气?”
“是关于葶苧。她知道我来下界,估计很快就会跟下来,她在下界只认识你,所以她一定会去衍天宗找你,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结束后再与你会合。以她的性子,少不了给你添麻烦,你别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敷衍过去也就算了。”
萧莲舟道:“你觉得我会跟她计较?”
单云阁道:“我的莲舟向来大度,自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她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没见过世面,定不会乖乖听话,若是她要下山,还得劳你派人跟着她,免得她惹麻烦。”
“是怕她惹麻烦,还是担心她出事?”
“无论她惹麻烦还是出什么事,最后都是我的麻烦。”
萧莲舟看着他,继而一笑:“原来你早已做了决定。”
单云阁伸手拨了拨他衣襟上的发丝,明知故问:“什么决定?”
“你若有心瞒她,她岂会知道你在下界?你又如何笃定她会跟来?无非是你早已做了安排。想来,你来此也并非为了见我,更不是为了修真界会武之事,都是你一个由头罢了。难为你还同我说这许多,实在费心了。”
单云阁眉眼带笑,拿过他手中的玉冠替他束发:“莲舟啊,其实你我都明白,感情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成为你我的首选。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生奢望呢?”
束好头发,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明白我,也会支持我,不是吗?”
萧莲舟眼角漫出体贴的笑意,单云阁宠溺的捏了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拍了拍车窗。
马车停在阜宁城门处。
单云阁道:“我就送你到这里,去吧。”
萧莲舟起身下了马车。
未作停留,马车调转,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萧莲舟凝望着空无一物的远方,眉头终于深深蹙起,鬓边细汗如织,唇色苍白,连身子也快支撑不住。但很快他又调整好仪态,恢复从容神色,眼底漫开无边无际的冷沉,转头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