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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附骨之毒 ...

  •   谢无涯同梅雁冰交待好一应事情,随即启程前往无魅之林。半路,却偶遇与他有同样打算的萧珏。萧珏罕见没有换一副新面孔,这让他有些许意外,不过此刻他也没心思深究。

      两人结伴同行,至无魅之林,谢无涯找到老树妖打听迷雾森林的事情,老树妖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找那地方做什么?”

      “有人告诉我,此处有解附骨之毒的法子。”

      老树妖却说:“错了,此处只有附骨之毒,却无解药。”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树妖看看他:“你可知何为附骨之毒?迷雾森林之所以列为禁地,是因为此处有一毒沼。这沼泽原本再寻常不过,但不知从何时起,它渐渐自生了灵识,不断吞噬周围其他生灵,尤喜毒物,最后把自己变成了一方沾之即死的毒沼。这毒厉害之处就在于附骨而生,除非剜骨剔髓,否则任你大罗神仙也拿它没办法。”

      谢无涯道:“可有解法?”

      老树妖不愿再多说,也不愿告诉他们迷雾森林的方位,谢无涯只好自己去找,但展颜却告诉他:“你找到那地方也没用,因为这里的确没有解药。那地方轻易不会有人去,此处的人认为凡是前往此处之人,都是心怀不轨之徒,死不足惜。你若想找解药,不妨去昭南城试试。”

      谢无涯不解:“昭南城?”

      “你可知为何无魅之林能独立于妖界?”

      谢无涯摇头。

      展颜告诉他:“因为无魅之林也有主子。但我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大家都唤他三爷。”

      “三爷!”

      “你知道他?”

      “听过。”

      “迷雾森林之所以被划为禁地,听说是因为里面藏着宝贝,留着那片毒沼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我不知道这中毒之人与你是何关系,但我想你就算找到三爷,就算三爷的确有法子解毒,他也不一定会帮你。何况他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见过他。”

      谢无涯蹙眉:“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试。”

      展颜:“徒劳无功而已。”

      想了想她又道:“我也是听说,这位三爷常去妖界的观天台,你不妨去碰碰运气。”

      谢无涯道:“多谢展姑娘指点。”

      临走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珏突然上前同展颜说话:“展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谢无涯:“……”

      展颜将他上下一打量,肯定道:“没见过。”

      萧珏却笃定:“我见过姑娘,但不是在这里。”

      “道长认错人了吧,我从未见过道长。”

      辞了展颜,两人直奔昭南城,路上,萧珏仍对此事念念不忘:“我见过她,但不记得是在何处。”

      谢无涯看了他一眼:“不善言辞原来是我对仙君最大的误会。”

      “……”

      “一见到漂亮姑娘,什么谎都能编。就算仙君春心动矣,也请你挑个别的时候。”

      “……”萧珏微怔,“我并非是……我当真见过她。”

      谢无涯又道:“仙君面孔奇多,千面尚不足为奇,别人记不住也是常事。”

      “……”

      “仙君也不必气馁,想来展姑娘这回定然能记住你。”

      “……”

      *

      观天台距妖宫不远,名字虽响亮,其实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处酒楼。只是因为这酒楼高处视线极好,最适合观星赏月,因此才得名如此。

      谢无涯没见过这位鼎鼎大名的三爷,所以就算遇见,他也是对面不识。于是,他只好再次来到温柔乡,找到火媚,请她帮忙让他见见那位白公子。

      有了上回的交情,这事自然不难。

      谢无涯只写了张借条,就成功见到了那位白公子。

      本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从他口里套出三爷的事情,但没想到却是旧人。

      白子衡这个名字他的确是有些陌生了。

      可看着这张脸,再一细想,往事便一一浮现。

      “你怎会在妖界?”

      白子衡熟练的煮茶:“吹雪楼没了,红玉姐死了,木兰姐也死了,我无处安身,阴差阳错就来了此处。”

      谢无涯不敢想象这十多年,阴差阳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意味:“那你现在……”

      “有劳公子挂心,我现在一切都好。公子可好?”他与从前无甚区别,生得玉质剔透,宛如大家公子,但却谦卑温顺,他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很难不讨人喜欢。

      “我也很好。”

      白子衡的视线漫不经心划过他的手臂和头发,却并未多言:“公子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谢无涯又道:“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

      “同我打听三爷的事情?火媚姐都同我说过了。”

      “你见过他?”

      白子衡摇头:“他来过两次,不过每回都隔着屏风,我只看到一个轮廓,并未见过他的相貌。”

      “那……他可有说起他在何处落脚?”

      “他很少与我说话,每回来都只叫我抚琴,独自一人在屏风后饮酒。”

      谢无涯追问:“那……可有什么辩识他的特征?”

      “没有。”白子衡回答的很干脆,“这么多年,他能悄然隐于尘世,便知他与芸芸众生并无不同,又或者他无意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公子若要找他,恐怕不容易。”

      谢无涯觉得这话有理,可他如今并不想听这些道理,他只想尽快见到这个人:“那他来此处,可有缘由?可跟你说过,他何时还会再来?”

      白子衡道:“他曾救过我。”

      谢无涯诧异:“有这样的渊源?”

      白子衡伸手将茶端给他:“我这样身世的人,生来便厌弃自己的生命,如若不是有非活下去的理由,我又何曾在乎一己之身?”

      谢无涯愕然。

      “当年我心灰意冷之际,三爷偶然救了我,给了我一处容身之地。他说,不用着急去死,好好活着,想个值得去死的理由再死。这一想就是这么多年……”

      谢无涯静静听着。

      “他每回来都会喝很多酒,我想,他心里一定很苦。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伤痛和苦楚,如你我,如三爷,皆是如此。所以,我也渐渐想通了……他每回来之前都会让人提前告诉我,他说这是他的习惯,不喜欢给别人惊喜。”

      谢无涯面上平静,心里却乱作一团:“据你所知,可还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行踪?”

      白子衡摇头:“我没见过他跟前的人。”

      谢无涯捏着茶,一口也没喝,实在他也没心思喝。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递了张纸笺给白子衡,他看过后微微含笑:“公子,你运气很好。”

      谢无涯抬眸:“什么?”

      “三爷刚着人递来消息,他明晚会来此处。”

      谢无涯眼底一亮:“当真?”

      “公子明晚到此,便能见到三爷。”

      “……好。”

      *

      当夜,谢无涯跟萧珏就住在温柔乡,谢无涯既挂心萧莲舟,又担心解药之事不顺,在床上折腾了半天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了观天台,想着提前碰碰运气也好。

      此处布局已经跟人界不相上下,而且这里的吃食,也是罕见的烹炒煎炸样样齐备,因此生意十分冷清。

      谢无涯上来的时候,只有角落里有一个客人。

      他自顾自拣了个靠外的座儿,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

      菜品一般,说不上难吃,但也谈不上好吃。

      酒的滋味却很好。他喝了几杯,越喝越觉得香醇。

      伙计过来给他放了一碟点心和一盏甜汤。他叫住伙计:“我没要这些。”

      伙计说:“客官放心品尝,这是本店赠送给每位客人的吃食。”

      “原来如此。”

      点心不算精美,甜汤看上去也很平常,无非点缀了些红果,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亮眼的颜色。这样讲究的做法其实在妖界很是罕见,别说点缀,就是甜汤点心也是稀罕之物。

      谢无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尝了一口,味道却很是惊艳,而且十分符合他的胃口。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清甜爽口最是适宜。点心和甜汤要做出这个口味十分不易,但意外的是,二者皆有。

      尽管他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用了些。他还想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带给萧莲舟尝尝。

      “一个人喝酒?”

      头顶响起一个声音,谢无涯刚抬头,那人就在他对面坐下。

      “是你?”谢无涯一眼认出他,他喝了不少,但没醉,“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

      谢无涯苦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我一个修士,在妖界来来回回实在有些嚣张。”

      稷辛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点心和甜汤:“味道如何?”

      谢无涯点头:“不错。”

      稷辛又叫伙计拿了一碟红果过来,放在他面前:“此处特有。尝尝。”

      谢无涯笑:“算了,看着就酸。”

      稷辛眉头微蹙,但接着,谢无涯又伸手抓了两把放在怀里:“别浪费。”

      稷辛:“……”

      稷辛看他喝了不少酒,便问他:“有心事。”

      谢无涯无意识的抓了抓头发:“这么明显?”

      “还很焦躁。”

      谢无涯笑,他很想笑得满面春光,装一装糊弄他,但他笑不出来,因为他坐立难安、满心焦急,他脑海里全都是萧莲舟痛不堪言、惨叫不止、被人摁着灌药的画面。

      他还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那个雪玉君子,会变傻,会疯癫,会死。

      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刻,未知、危险就多一分。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近乎窒息,却什么也抓不住,也不知道该抓什么。

      他笑的极为难看:“我遇到点事……”

      稷辛看着他,他总是用一种从他身上看另一个人的眼光看他,但谢无涯根本不在意。

      至少稷辛的出现,并不让他不安和反感。

      “你说。”

      这人明明只说了两个字,但谢无涯仿佛听见他在说“如果他能帮,他愿意帮忙”。

      谢无涯伸手给他倒茶,稷辛还是看着他,然后双手接过来。

      谢无涯抱着希望问他:“附骨之毒,你听过吗?”

      “没有。”

      谢无涯失望。尽管他并没抱多大希望。

      稷辛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镜心。”

      镜心从窗户翻进来:“主子。”

      “去查。”

      “是。”

      镜心又从窗户翻出去,谢无涯面露尴尬道:“不用麻烦了……”

      稷辛道:“抱歉,妖界的事情,我并不十分了解。”

      谢无涯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心不在焉,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很快又让伙计拿了两壶过来,

      稷辛喝着谢无涯斟给他的那杯茶,直到他喝完两壶酒,他还在喝那杯茶。他一直平静的看着谢无涯,不是审视,不是端详,而是注视。不带任何情绪和评价,认真而又专注,就好像他投射的不是一道目光,而是他自己的灵魂。

      谢无涯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口问他:“你看出我跟你朋友有几分相似?”

      稷辛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没有回应,谢无涯笑道:“你知道吗?从你的眼神里我就能看出你在我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稷辛意外。

      谢无涯指着他的眼睛说:“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悲伤和遗憾。这种东西藏不住的,因为你在看我的时候,你也在我眼睛里。”

      稷辛承认:“我是在看另一个人。”

      谢无涯撑着脑袋:“亲人?朋友?”

      “不是。”

      谢无涯失笑:“爱人啊?”

      稷辛眼底微明。

      谢无涯坦然道:“你可别打我主意,我名花有主了。”

      稷辛轻轻捏紧茶杯,又慢慢松开:“很难想象。”

      “嗯?很难想象什么?”

      “你会动心动情。”

      谢无涯笑:“我又不是灭绝七情六欲的怪物,遇见喜欢的人自然会动心动情,人之常情嘛。”

      “这就是你跟他最大的不同。”

      谢无涯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遇到一个榆木疙瘩,那人死脑筋不通情趣。”

      稷辛捏着茶杯,视线落在谢无涯脸上,他看上去沉稳庄重,手上的扳指,领口、袖口的金线暗纹,银冠上独特繁复的纹饰,以及他与生俱来,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无法抗拒的通身气派都在昭示他非同凡响的身份,但谢无涯却从他身上看到一股莫名的悲怆和苍凉。

      就像一个人从亘古遥远的地方跋山涉水,穿越万载,披荆斩棘,历尽沧桑而来,却发现尽头处无人相候。

      谢无涯错开视线,不知怎的,他有些不敢直视这双平静温和的眼睛,并非那双眼睛里的光太过咄咄逼人,而是无所期待,以至于让他生出一种奇怪的愧疚感。

      “咳……”他拿起酒杯喝酒掩饰尴尬:“以我过来人的经验,我给你支一招,就一个字,那就是缠,烈女怕缠郎嘛,缠他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肯定有戏。别说榆木疙瘩,他就是块铁,也能给他缠化了。”

      稷辛还是看着他,他的嘴角罕见的扬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谢无涯起身去拿酒,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微小的变化。

      看他坐回来继续倒酒,稷辛按下他的酒壶:“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

      谢无涯说:“谁说我喝酒是为了解决问题?我喝酒是为了打发时间。你要不陪我喝几杯?”

      “酒易伤身,喝茶吧。”他把茶壶拿过来,也给他倒了茶。

      “什么不伤身啊?”谢无涯觉得他讲究,虽然笑他,道也将酒杯放下,换了他斟好的茶喝了一口,“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稷辛。”

      “上次的事情,多谢。想来兄台也并非无缘无故帮我,莫不是我真沾了你那位故人的光?”

      稷辛没应,但沉默已是回答。

      谢无涯看看他,不知为何,眼前越来越模糊,头也越来越重,酒意如潮水一般漫上来,将他整个人全部淹没。

      他手上一松,茶杯掉落,稷辛伸手接住,顺手扶住他,将他放到桌上。

      接着,一道白光打进他体内,试图探查他对这股力量的反应,但谢无涯平静的像睡着一般。并没有任何反应。

      稷辛收手,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又坐了片刻,起身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的一瞬,谢无涯眉心隐隐有什么亮了亮,像浓雾中的晨星,很快便隐匿不见。

      继而他慢慢清醒过来,见四下只他一个人,桌上的茶杯提醒他方才并不是梦。他怅然的笑笑,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推开,继续喝酒……

      从天黑坐到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他才拖着身子离开。

      一回到温柔乡,见萧珏从房里出来,被一群姑娘团团围住。本以为他面对此情此景,定会十分慌乱窘迫,不想,萧珏却应对如流,片刻便将姑娘们全部支开。

      谢无涯在楼下立了几秒,又才走上来:“看不出来,仙君对这种场合道是应对自如。”

      萧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蹙了蹙眉:“你喝酒了?”

      “喝了几杯。”

      “那你留在这。”

      “去哪?”谢无涯叫住他。

      “有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

      谢无涯沐浴更衣,将身上的酒气洗掉后,这才去见白子衡。白子衡让他去房里等着,他愿意帮忙,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属实难得。

      约摸坐了一柱香功夫,外面走廊里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很快,门被推开,隔着屏风,他看见一个人影走到对面坐下。

      “老规矩。”

      声音传来,谢无涯却觉得有些耳熟。

      他确定,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声音。

      白子衡同他说过,老规矩便是随便弹首曲子。

      见半天没动静,那人果然问道:“没想好弹什么?”

      谢无涯看着屏风上的人影,想了想,随手弹了支曲子。

      那人听过,只道:“曲子是新颖,就是功力退步了些许。”

      接着,谢无涯又弹了一曲。

      那人道:“曲是好曲,但弹的却生硬,不像你往日的水平。”

      这时,谢无涯道:“三爷见谅,琴曲非我所长,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屏风那边沉默了几秒:“你是何人?”

      “在下谢无涯,三爷定然没听过。在下此番来是……”

      “在角斗场斩杀九头蛇那位?”

      谢无涯一愣:“……是。”

      “那你出现在这里,便不奇怪了。”

      听这口气,似乎对方并不介意他假冒,谢无涯赶紧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三爷,在下此番是有事相求。”

      “说来听听。”声音并不混浊钝重。

      谢无涯试探道:“听闻三爷能解附骨之毒,在下想请三爷援手……”

      “附骨之毒,无药可解。”

      谢无涯心惊,却不死心:“三爷神通广大,定然有法子。”

      “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

      对方起身欲走,谢无涯赶紧上前拦住他,两人对视,那人中年相貌,五官平平,衣着寻常,却难掩眉眼间的雍容气度。

      谢无涯先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诧异:“是你?”

      谢无涯:“三爷见过我?”

      那人看看他,说了一句:“这次来妖界,想必定是备了覆灵珠。”

      谢无涯恍然大悟:“原来那日是三爷相助,多谢三爷。”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上次多亏三爷指点,在下才能如愿。这次……”

      “你的事我都听说过,我知道你是个固执的人,既然今日在此拦住我,定是要个答案不可。”

      “是。”

      “好,”那人看看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告诉你,你想听的答案。”

      谢无涯精神一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谁的人?妖界、魔界还是仙界?”

      谢无涯犹豫该如何开口,那人却道:“你是谁的人都不紧要,我只是要听你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在下……乃衍天宗弟子。”

      “仙门弟子,这么说,你是仙界的人,那你为何要费那番功夫买妖界的奴隶?”

      “是在下一时冲动……”

      “冲动?”那人淡笑,“凡人做事,皆受利弊趋使,你以冲动二字搪塞,可见你这谎说的并不高明。”

      谢无涯道:“在下当时并未想那么多,事后得知此事事关妖界内务,也深知自己此举的确不妥。”

      “你连妖界是谁当家做主都弄不明白,就敢贸然插手这些事,要么你是一个悲悯天下的圣人,要么,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觉得,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谢无涯勉强一笑:“那我应该是后者。”

      “你既承认,那我问你,为何要买那几个妖界奴隶?”

      谢无涯道:“想买就买了。”

      “你是诸方的人?”

      谢无涯无奈一笑:“看来三爷还是不信。我的确无意干涉妖界任何事情,也没打算挑拨妖界,当时诸方的确找到我,他是何心思我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他跟妖君之间有何嫌隙。”

      那人道:“诸方是上一代妖君,离昊是专司妖界之神,通常来说,每一代妖君都需要得到离昊的认可,但他当年重伤沉睡,仙妖大战当前,妖界群龙无首,诸方于万妖之中杀出,成为新一代妖君,带领万族抗衡天界。离昊苏醒后,便将其废黜,诸方心怀怨恨,一直伺机而动,那几个奴隶原本都是他手下大将,你买下他们,你的心思还需要旁人说吗?”

      谢无涯道:“他为何不认可诸方?”

      “你关心的竟是这个?理由有很多,但是这重要吗?”

      “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就像没有诸方,我也会买下他们一样。我只是想买下他们,并没意识到那是妖君对诸方的试探。其实我觉得这样的试探并没什么意义,难道诸方不去拍卖场,就能证明他放下了夺位之仇?妖君也就能真正安心?”

      “当然不能。妖界外敌强盛,内里岂能松懈?”

      “这与三爷考虑是否援手有关系吗?”

      “我既问,自有我的道理。”

      “……”

      那人再次看向他:“这中毒之人因何闯入迷雾森林?”

      谢无涯道:“想来是为替在下修复金丹。”

      “迷雾森林向来就是禁地,何曾有修复金丹的说法?那中毒之人与你是何关系?”

      “是在下师尊,他兴许是在别处听到这样的消息,不愿错过罢了。”

      那人道:“所以你是为师尊求药?”

      “是。”

      那人道:“你们既闯我禁地,又向我求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既然这禁令是我定的,我又怎么会救一个无视禁令的人?”

      谢无涯恳切道:“家师是为在下才以身犯险,若有冒犯三爷的地方,在下甘受责罚,只请三爷大度,搭救家师。”

      “甘受责罚?”那人看了他一眼,“这话说来容易。我这人向来随和,也喜欢予人方便,但我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禁令既定,便是用作约束,若是谁都能擅闯,我无魅之林岂非谁都能来?”

      “此事是在下之过,若非在下金丹有损,也不会累及师尊。三爷固然有不救的原因,可在下也有不得不救的理由,”谢无涯单膝一跪:“只要三爷愿意救他,在下甘愿承受任何责罚,绝不让会让三爷为难。”

      “任何责罚?”

      “任何责罚。”

      那人道:“我见过不少人,他们初始也如你一般勇气可嘉,但是真要他们受些责罚时,他们却都退缩了……”

      谢无涯道:“我既来此,便不会退缩。”

      那人看了他一眼:“那我若要你自废金丹呢?”

      谢无涯微微一怔。

      “既然他是为替你修复金丹而擅闯,那你就自废金丹替他受罚,如此也不为过,你觉得呢?”

      “可……”

      “不愿意?方才还信誓旦旦,现在就退缩了?”

      谢无涯沉默片刻,继而抬头看着他:“只要我自废金丹,你就一定会救他?”

      那人看着他的眼睛:“自然。”

      谢无涯垂眸:“只要三爷信守承诺,一颗金丹而已……”

      说着他蓄力意图自爆金丹,那人拦住他:“慢着……”

      谢无涯不解:“三爷还有何要求?”

      那人道:“你可想好了,没了金丹,你就是废人一个。他只是你的师尊,就算有师徒情分在,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谢无涯道:“三爷不必为我考虑,我来之前就已经想的很清楚。只望三爷信守承诺,我自废金丹后,想必定是重伤难行,三爷将解药交给火媚即可,她自会替我转交给在下同行之人。”

      “你可想好了?”

      “三爷若仍不放心,就请亲自动手。”

      谢无涯阖眼,完全一副任他处置的态度,那人看了他半晌,继而道:“若这样废了你的金丹,岂不可惜?你替我办一件事,做好了我就把解毒之法告诉你。”

      谢无涯睁眼,有些怀疑:“不知三爷需要在下办何事?”

      “明日妖君会与妖界那位上神前往渌水河畔点将,你替我射杀那位上神。”

      谢无涯微惊:“!”

      那人冷眼看着他:“不敢?”

      谢无涯道:“他可是上神……”

      “是不是上神还得这柄炼神弓说了算,”那人拿出一柄银弓和三支特制的银箭递给他,“你有三次机会,只要射中他即可。但按照离昊的性子,你若是一次没有成功,估计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谢无涯有些迟疑:“可……”

      那人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我想,一个能在濒死之际爆发,反杀九头蛇的人,一个敢自爆金丹的人,不应该就这点胆量。救人的条件我已经开出来了,就看你有多想救你那位师尊。”

      谢无涯盯着那柄银弓,缓缓道:“为什么找我做这件事?”

      那人道:“我正需要一个人做这件事,恰好你来了。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合。”

      谢无涯道:“既是妖君点将,想必随行不少,也很难近身。”

      “你害怕?”

      谢无涯淡笑:“如何不怕?”

      “怕死?我不妨告诉你,你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你能侥幸斩杀那头九头蛇,是你运气,但一头小妖算什么?你不会是上神的对手,更不会是离昊的对手,当然,你也可以不做。”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谢无涯冷笑:“原来方才是为了试探我。”

      那人道:“你既救师尊心切,这件事你来做最合适不过。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只是你若拒了我,也不必费功夫去找旁人替他解毒了……你师尊也等不到那时候。”

      “我做……”谢无涯伸手将弓箭接过来,“只要我以此箭伤他,便算是替你办好这件事。但你也要信守承诺,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帮我救人。”

      那人道:“自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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