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十一叁

7、生辰

　　“城主，城主，你救救我相公吧。”趴在地上的女人涕泗横流，抬起头看着座位上男人。

　　时彧眼神淡淡的，但他身上独有的那股悲天悯人的气质却成功骗过了眼前的女人。

　　他托着快油尽灯枯的身体，慢慢靠近女人，在她身前停下，缓缓蹲下，食指将女人的脸抬了起来。

　　拇指擦去眼泪，眼睑微微下垂，仿佛降临人间的神佛。

　　“将他留下吧。”声音如暖玉摩挲，“三日后再来。”

　　女人先是不可置信，随即立马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谢谢城主，谢谢城主。”

　　时彧看着女人的样子，像是回想起什么，眼神不再那么漠然，但也只是挥挥手让女人离开了。

　　淡紫色渐渐爬上天空，汴城内家家户户都将各色的灯笼挂起门前，摊位上的吆喝声不减反增。

　　“师父，师父，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啊？”

　　陌竹与苏予归走在落安街上，眼眸中流转着彩色的光影。

　　苏予归略思索了一下，拉起陌竹的手，

　　“好像是中秋快到了。”

　　大街上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

　　“拉好为师的手。”

　　正忙着寻找落脚的地方的苏予归怎会注意到身后小徒弟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小二，来两间客房。”

　　“抱歉啊，客官，我们这店人满了。”

　　还不等苏予归问出心中疑惑，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陌兄，我们果然很有缘分。”

　　司梧还故意在“很”字上加重了读音。

　　不往后看，陌竹便反应过来是谁了，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

　　苏予归转过身，礼貌疏离的说了句“司公子，好久不见。”

　　“怎么会，明明才半天未见，陌兄这是在惦念在下了吗？”这语气听着还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苏予归被这脸皮厚的程度给惊的一时不知回什么，好在司梧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转头便搭讪起陌竹。

　　“小朋友，你怎么总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小小年纪，如此老成可不太像样。”

　　“你这么老了，还如此吊儿郎当，我也少见。”陌竹回怼到。

　　司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还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一会不见，就换了个人。

　　苏予归也难得见自家徒弟这幅样子，差点笑了出来，幸好及时止损。

　　“既然此处已经没有客房了，我们也不便叨扰，就……”

　　“就在此处歇息吧。”

　　还没等苏予归说完，司梧就立马接上话，感觉有两道目光看向自己，便掩饰般的笑了两声，解释道:

　　“想必陌兄如此卓雅超群，定能够猜出我们此次前来汴城是为了斩妖除魔，但我等毕竟是随性之人，数目众多，自是不好叨扰城主的，城主又恐怠慢我们，于是就包了这揽仙阁。然后”司梧摊了下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苏予归看向陌竹，

　　“你想在这里住吗？”

　　陌竹听到之后，怔了怔，随即便觉得脸颊发烫。

　　瞟了一眼师父，发现对方神色自然，陌竹心中竟是有些奇怪的情绪，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

　　但转念一想也是，都与师父相处这么久了，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偏偏是自己不争气，每每被师父注视在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脸热心跳。

　　虽然很不想和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待在一起，但……

　　陌竹看向司梧，看到他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瞬间气闷，但还是说了句:

　　“想。”

　　司梧马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使陌竹更生气了。

　　于是拽了拽苏予归的衣角，

　　“师父，我累了，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去歇息吧。”

　　这一天也是有够折腾的，苏予归也确实有些疲惫。

　　看向司梧问到:“那就麻烦司公子为我和徒弟安排下住所了。”

　　司梧摆摆手，说到“不麻烦，不麻烦。”

　　转头便向楼上喊到:“壬间，下来。”

　　不一会儿，许壬间小跑到了司梧身边。

　　“师叔，怎么了？”

　　“喏，帮两位贵客安排两间房。”

　　许壬间望向两人，有些许惊讶，但立马就调整好表情。

　　“师父，我第一次出门，”还没等许壬间说话，陌竹便支支吾吾的开口说到“不敢……”

　　“嗯？”

　　陌竹这犹犹豫豫的样子，苏予归有些稀奇，“怎么了吗？”

　　仿佛下了好大决心，“我不敢一个人睡。”

　　似乎是有些害羞，陌竹把脸埋进苏予归的胸口。

　　司梧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觉这小子是想占便宜呢？

　　苏予归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孩子的确只有十多岁，刚刚到予竹峰时也确实喜欢粘着自己。

　　这么一考虑，苏予归觉得确实应该让小竹笋与自己同住。

　　便开口说到:“那劳烦司公子安排一间房便可以了。”

　　司梧想说点啥，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陌竹，便吩咐许壬间下去安排了。

　　进到房间，苏予归抢先开口说到:“累了就先躺会儿，我出去一趟。”

　　正在陌竹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师父去哪的问题时，苏予归已经消失在房内了。

　　有些失魂落魄的做到桌边，陌竹有些懊恼，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无理取闹了。

　　瞥到桌上的茶壶，打开壶盖看了看，没有水。

　　师父累了这么一天，不能让他等会儿回来没有水喝。

　　陌竹这么想着，就打算出门问问小二，但出了门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四周空荡荡的，不过，好在小二还在。

　　走到小二身前，问到:“你们这里有茶水吗?”

　　“啊？哦哦哦，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小二看向陌竹手中的茶壶，“这种小事，让我们来就行，客人你就先去休息吧。”

　　小二手伸了过去，想将茶壶接过来，陌竹却避开了。

　　“不用麻烦你，”陌竹还是想自己为师父做点什么，于是说到“我自己来就行。”

　　“哦哦，好的，后厨里有，你去那里找就行。”

　　道过谢，陌竹便往后厨走去。

　　小二看着陌竹的背影，心道:这两人好生奇怪。

　　来到门前，发现只开了一条缝，缝里微微透出些光亮。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陌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从门缝里望去。

　　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映入眼帘，他的两肩微微耸动，似乎是在捣鼓着什么。

　　好大一会儿，应该是弄好了，于是便在里面走来走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从房内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站这么久了，进来吧。”

　　陌竹听到这话，有些窘迫，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但这也算得上是偷窥，于是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扭扭捏捏地打开门“师……师父。”

　　支支吾吾的喊了声，便没有下文了。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

　　“还杵着呢？”苏予归将一碗面放到放到桌上“肚子不饿吗？”

　　这么一说，肚子好像还真有点饿。

　　但其实陌竹知道自己与那些普通人有很多不一样。

　　就比如，自己其实不用吃东西也能活下去，就比如，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多大岁数。

　　可眼前之人似乎很在意这些，倒不是说是在意这些表面的事，只是会担心自己会不会饿坏肚子，还有自己的生辰，陌竹看了眼桌上那碗闻着有些奇怪的面，已经隐隐猜到了些。

　　“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了吗？”苏予归将筷子递给陌竹。

　　“记得，”陌竹小声回应道“我的生辰。”

　　陌竹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的，但某一天师父却突然问起，那时的他还楞了楞。

　　可能是兴致使然，师父便把时辰定在了捡到自己的那天。

　　今天刚好满一年。

　　原来师父一直都记着。

　　“我曾经游历人间时，发现人们在过生辰是会吃面，”苏予归将手肘搭在桌上，撑着头看向陌竹，

　　“听说唤做‘长寿面’，那就希望我的小竹笋吃了这碗面后，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吧。”

　　陌竹看着眼前

　　“为什么没有长命百岁?”压下心中酸涩的感觉，陌竹问出自己的疑惑。

　　“长命百岁吗？”苏予归想了想，许是活了太久，他并不觉得长命百岁是个好寓意。

　　不过，徒弟问了，肯定要回答。

　　“百年不过弹指间，”摸了摸陌竹的头，“只要你好好修习，师父可是等着你养老呢。”

　　“嗯！陌竹重重的点了点头，想着以后一定要让师父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各位仙人，这些就是近几个月来发病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看起来都只是像睡着了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说说看，他们发病是都有些什么症状。”司梧问到。

　　“嗯……这个……那个……”

　　林舟看这人一直躲躲闪闪，脾气便上来了。

　　“不是你们说有人发病了，要我们来看看的吗？现在人全部都到齐了，你在这一直拖着想干什么?”

　　那人看林舟这个架势，头都快缩进衣服里了。

　　许壬间忙捂住林舟的嘴，温声说到:“老人家，你想让我们解决问题就得让我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不然我们也不好弄，你说是不是？”

　　林舟看了眼许壬间，心道:好一个笑面虎。

　　老人听了许壬间说的，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开始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