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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惊心 ...

  •   回廊下甚至整个前院都陷入死寂,之后,又如冰川下的暗流一般汩汩涌动。

      西侧院西墙外,秦氏扶着头险些晕过去,“这个混账东西他到底在说什么他他……”向云荷睁着两只瞪得不能再大的眼睛盖棺论定,“二哥疯了。”

      淘春缩在回廊口的灌木丛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了半天打定主意咚咚往前院跑去,却正好一头撞在从前院横路转到回廊上的向云柏身上。向云柏着急地把淘春拨到一边,“二哥……”刚喊了个“二”字就被淘春一把捂住嘴巴,“柏少爷这个时候您就别裹乱了,哪来的回哪去成不成啊……”

      几丈开外的向东海眼珠子转了转,还没弄明白个所以然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女声,“东海伯父这是来拜祖母的早年?”向东海忙提起手中的礼包串,“对对,拜早年。”转头看看后院方向,试探道:“就是出门晚了点,也不知道你家老夫人歇下了没。”王氏笑意深深,“府里这么热闹,任谁都不可能这么早歇下。东海伯父只管去就是,您这大侄子上门,祖母定然高兴得很哪。”

      回廊下的灯影里,卫宁儿虚喘着气,出口的声音又哑又抖,“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知道,十分知道,知道极了!”向云松的回答顷刻就至,好似脱口而出。

      卫宁儿无言,向云松话语里的毫不犹豫与信手拈来让他开始心惊肉跳,不是因为现在两人双手相连的姿势,而是这场艰难的对话后面隐约的走向。

      向云松低头盯住他的眼睛,“现在轮到我问你,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卫宁儿喘着气转开眼神,“不知道!”停了停又迅速加上一句,“也不想知道!”

      “那你还敢问我?!”

      看看卫宁儿再次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向云松不禁摇头,“卫宁儿,你总是这样,把头埋进洞里,不听不看,就以为可以骗过自己!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看看听听?外面的世道大得很,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向云柳!”

      向云松的口吻似曾相识,连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像他曾经刻意忽略甚至忘记的一些记忆里的。卫宁儿心慌气短,那些记忆不可避免地在慢慢复苏,而他实在不想再咀嚼这些早就被他盖棺论定的东西。

      向云松盯着他的眼睛,“五年前,你蒙上眼睛一门心思扎在我哥的牛角尖里不出来,你要一条道走到黑,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出来吗?你要钻到什么时候?!”

      “向云松!”卫宁儿低着头终于喊出声,虽然只是想要打断这些根本不想听的话。

      “卫宁儿,你可算喊我了,第二次!”向云松的声音里带上了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的意味,看他一眼,抬起视线越过回廊柱后的院墙,看向此刻天空那片单薄的月影。

      卫宁儿低着头,过了许久,“向云松,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叫我感谢你吗?”他小喘着气慢慢抬头,“感谢你今天饭桌上的拔刀相助,还是感谢你五年前的慧眼如炬?或是,感谢你现在愿意娶我,让我免去当寡妇的凄惨命运?”

      向云松没料到他会顶出这几句话来,登时气冲上头,“卫宁儿!”他气急望着眼前变得苍白虚弱却也不再瑟缩的人,“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知好歹?你比五年前还笨还顽固!我哥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到现在还昏头成这样?!”

      “我不知好歹?向云松,你要不要看看,一直以来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卫宁儿的话里带上了悲愤。

      “我在害你?!”一顿之后,向云松像是听到了最匪夷所思的故事,声音都变调了。低头瞪大眼睛看过去,灯光下卫宁儿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光亮的东西,浮冰似地飘浮在秀气的眼眸里。

      一时间,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这样的卫宁儿,很陌生,陌生到他搜遍记忆也没找到相似的。

      然而没有时间让他再仔细甄别,卫宁儿已经再次开口,“你总是这么自大,以为自己都是对的。你觉得你在帮我,就不容许我拒绝,也不让我离开,结果呢?”吸口气迎着向云松的视线,“明天,明天整个旗山镇上又会传什么你猜到了吧?!”

      向云松被他这话语将刚才的一点诧异与异样激得无影无踪,他无可救药地看着他,“卫宁儿,你总是这样,把一点虚名看得比命还重要,在这上面你苦头吃得还不够多吗?!”

      他盯着卫宁儿的眼睛,决心今天就是落刀子下铁雨也一定要把后面的话说完,“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因为你不肯舍弃这点虚名,才会掉进我哥的坑里不可自拔,让他冷落了这么些年一无所有,到现在他死都死了,他的那个王氏还能骑到你头上不可一世!卫宁儿,你还不清醒吗?!”

      “向云松!”卫宁儿被刺激到了,回视过去的眼睛里水火交融,“你真是自以为是到极点了!你倒是告诉我,当年我要怎么舍弃这点虚名,才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让你嘲笑可怜的地步?!”

      短暂的停顿之后,“当年我没告诉你吗?”向云松定定地看着卫宁儿,眼神中的匪夷所思满溢而出。

      那眼光中有无数令人恐慌想逃的东西在翻涌,卫宁儿的心在静默了一瞬之后之后疯狂跳动起来,像是要蹦出喉咙,弃他而去。

      记忆开始翻滚,许多曾经用力压抑下去的东西沉渣泛起,呼之欲出。

      十五岁的及笄礼之后不久,卫宁儿和向云柳的婚事就被提上日程,定于两年后。当时已经考取了秀才的向云柳正在准备三年后的秋试,想要考个举人,便以此提出推迟婚期,待他应试之后再完婚。

      向家家训摆在那里,读书注定无法建功立业只能作为格物修身之道。向南山觉得就是考了举人也是多余,但向老夫人反过来劝他让向云柳去应试,毕竟这一试之后再无上进机会,就要安心做个地主务农为生了。

      以向云柳的资质,前途自然不可能止于举人,为祖父向崇朝所定的家训所阻,不是不可惜。向南山最终也心软了,同意了向云柳的要求,将向卫二人的婚期定在了四年后。

      对此卫宁儿自然没有异议,向云柳的勤奋上进也是让他极为欢喜的。当时的他无论身体还是年龄都已经成年,是该为做个体贴明理的贤内助而努力了。

      除了向老夫人的琴棋书画和秦氏的女红针织之外,他读书也更勤奋了。这本就是向老夫人也提倡的,还能让他跟向云柳有话说。毕竟府里最懂学问的就是向云柳,他读书中有不明白的地方去求问向云柳,向云柳必得要答疑解惑。这是多么好的相处机会啊。

      三年之后的秋天,向云柳应试。卫宁儿在灶司菩萨面前偷偷点了好几次香,许愿吃素半年让向云柳高中。

      然而结果很出人意料,向云柳落榜了。

      没中的原因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深究,向云柳自己也没有在意,放榜那天回家后在饭桌上,他也只是跟向老夫人和向南山简单说了一下这个结果就开始吃饭,看不出多少失意或难过。

      卫宁儿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心却被悬了起来。向云柳的反应太出人意料,毕竟当初以旗头村第一个的身份考上秀才时,他是多么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现在的向云柳却对落榜平淡得好像只是错过了一次庙会。

      卫宁儿想了很久找不到答案。其实也不是没有答案,最近大半年向云柳的确不如从前考秀才时那么刻苦,有几次他捧着碗煮得喷香软烂的莲子八宝羹,腋下夹着本书去书房找向云柳,向云柳总是在寥寥几句解答了他的疑问之后,就说让他把羹端回去别老用吃食来打搅他。

      他应下,端着碗盏走人,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向云柳桌上书是摊开着,然而书下压着的,却不是他一贯端正清俊的字纸。是什么他看不清楚,向云柳总是在他进去时就顺手扯过别的纸张盖上。

      不过从无意扫到过的那弯曲的笔画和不均匀的墨色来看,似乎是画。画是向云柳的一大雅好,但却不是考举人必须。

      卫宁儿不觉得是家训导致了向云柳对读书态度的改变,毕竟家训不是这一年刚订出来的,他要变直接不考就是了,何必再读三年?

      本来以为向云柳可能会再努力三年参加下一次秋试,但是向云柳再没提过这事。他外出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有些日子晚间饭桌上都见不到他。

      卫宁儿的疑惑与日俱增,特别是当他再有学问上的问题去问向云柳时,向云柳的态度就变得更明显,不但不再如同从前那样细致讲解,就连这大半年的那种寥寥数语都没有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心不在焉甚至不耐烦。

      卫宁儿对向云柳的不耐烦太敏感了,两次下来就再也不敢请教学问上的问题。他想着也许是落榜的挫折让向云柳对读书做学问产生了抗拒,于是不仅不再去请教,就连自己都减少了读书。不过他本来就在向老夫人那里学画,去请教画技倒也合适。

      然而当他去请教绘画的时候,向云柳的冷淡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从前把他当成个学生,现在当成个不想收的学生了。

      卫宁儿的疑惑变成了不安,当不安升级成担忧的时候,答案也揭晓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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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文《情质》《情约》为江湖背景,讲述CP拆散重组,相爱相杀的爱情战争故事,如有兴趣可点作者专栏前往阅读。 请多多留言评论,您的关注和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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