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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靠山 ...

  •   “我嫂嫂?”向云荷奇怪地看他一眼,正想说这称呼从向云松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异,却一时想不出怪异在哪里。

      向云松已经反问,“不很快又是你嫂嫂了?”

      向云荷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只能愣着跟了句“二哥,你适应得真快。”

      “好了,说说吧。”

      “说什么?”

      “啧,你嫂嫂,过去这几年,在咱家过得怎么样。”

      “也就……还行吧。她就是这个性子,冷得很,不爱笑,又不会来事,大哥在时不喜她。”向云荷说着这话觉着自己好像在编排向云柳的不是,于是又往回找补,“不过她毕竟占着大少夫人的头衔,家里吃穿用度,都亏不了她,还让她管着后院各房月钱和下人的工钱核算发放,也算过得去了。只是她跟大哥成婚四年,一无所出,这就……”

      “行了。”向云松出声打断了向云荷的话,反正她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就跟他之前对卫宁儿这几年生活的粗浅印象差不多,大家都觉得向家对她可以了,于是向云柳不喜她这一点,就变得很能被人理解。

      可是谁都不会仔细从卫宁儿的角度想过,她面对的,是否只是丈夫的“不喜”。谁都在有意无意忽略,这个身为当家人的丈夫的“不喜”实际上带来的,是一整个向家从上到下对她的忽略和轻视。

      所以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到头来都能解释成是她自己的原因,无论是性子冷不爱说话不会来事,还是成婚四年一无所出。

      向云松叹了口气,没了言语。今日一整天每与一位客商商谈结束,都能收到隔壁书房送来的拟好的契书,字迹工整俊秀,速度还快,可比王氏那些个猫脚字好太多了,可为什么向云柳会如此对她?

      向云荷见没说了几句他就这样没了谈的兴致,瞟了他一眼,嘀咕着他是越来越奇怪了,话说半句头。

      走到二进西侧院门口时,忽然听到里间很是热闹,隐隐有王氏的哭声传来,还有秦氏兄弟的谈话声。这不就是向云柳出殡前夜同样的状况嘛。

      向云松猜得出来他们都在谈论什么,他让向云荷先进去,而后扬扬手说回四进了。向云荷进去后,向云松回了府西回廊,而后故技重施,提一口气上了回廊顶,猫在靠西侧院正屋最近的廊顶上听里面的谈话。

      首先是王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大舅二舅,你们就这么算了吗?”

      秦永全叹了口气,“那还能怎么办?云松这孩子,不跟云柳似地讲得通道理,我们虽然听他喊一声舅舅,但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可是往后怎么办,昊儿还这么小,他的吃穿用度前途未来,难道也要扔在田地里?”

      “哎王氏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妥了,老太太立下的规矩,文不做官武不拜将,昊儿的将来,不是地主就是商贾,现在老太太又不让从商,自然只能做地主了,你还想怎样?”

      “二位舅舅也曾跟云柳走南闯北赚了许多银子,现下我和昊儿这种情形,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

      “哎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今日举荐我们来,说实话我都已经意外了,不能指望他能继着云柳继续做买卖。”秦永安经过午后被那些向家客商婉拒这一遭,像是也知道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此刻对着王氏强人所难的请求,也不再随便承诺。

      “王氏,你好自为之,毕竟昊儿是向家子孙,他这个当叔父的自然也会看顾着,你就别奢求太多了。”

      秦永安说着,拉着秦永全跟秦氏告了辞,匆忙推门出去了。

      向云松听着秦永安的话,倒是觉得这两个舅舅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说服不了他,也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干脆地拒绝了王氏,也算没让他失望。

      他们走后,屋里只剩秦氏和王氏两婆媳,王氏绝望又气恨的哭声传出来,秦氏叹着气在安慰她。女人们之间的谈话,向云松没那个兴趣更没那个脸皮听,干脆地下地走了。

      西侧院里,王氏抹了把眼泪,声音不再如之前那样带着哭腔,语气也变得少见的坚决,“娘,这些年我王烟茹对向云柳,对向家怎么样,您是看在眼里的。我好歹也给向家生了昊儿,陪着云柳走南闯北,可东侧屋那位,给向家带来了什么,我不说您也清楚。二少爷现在是您唯一的儿子了,相信您应该不忍看着他将来拖着这一大家子种地过日子吧。”

      “现在我只有您可以依靠了,昊儿也是,您要是不想想办法,我们娘儿俩就真没有盼头了。云柳尸骨未寒,您不能只顾着另一个儿子就不管云柳的身后事了,我王烟茹也不是只会吃亏的蠢蛋。”

      王氏话说得委婉,语气却软中带硬。秦氏听了这半天,也终于叹了口气,试着安抚劝慰她,“王氏,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对向家劳苦功高。但你也要给我时间,好歹过完年,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

      “过了正月十五?”

      “怎么,你还想让我正月十五之前就……你看我有那个本事吗?但凡我要有,能是今天这个局面吗?”秦氏的嗓音也大起来,匪夷所思地看着王氏的泪痕下依然妆容精致的粉脸,“哎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尽摊上你们这种儿媳……”

      眼看秦氏的眼泪下来了,王氏也软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进东侧院,卫宁儿坐在桌边,手肘搁在桌面上,“淘春,你出息了。”

      他推开对面伸过来的举着张热帕子的手,对着那张横贯几道清晰可见的指甲抓痕的脸,“居然敢跟西侧院的人打架,还打到二进去了,打到大门口去不是更好?”

      淘春将手中的帕子浸回盆里甩了甩又拧干,陪出一个大大的笑,“哎呀我的少夫人,这打架哪里是可以挑地方的,仇人相见哪还能顾上选个地儿?”

      卫宁儿推开她递过来的手,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她午间在书房吃的饭,午后忙碌到傍晚,结果一出来就不见淘春伺候着,后来管家才告诉他淘春跟掬夏打架被罚了。

      淘春性格有点二,顽石似的,实则二皮脸下藏着几分心眼,但第一眼看过去就只有二和二皮脸,看不出心眼。最初被安排来伺候他这个已被大家看出来受丈夫厌弃没什么前途的大少夫人,就是看他脾气好,能接着别的屋挑剩下不要的丫鬟。

      那时候卫宁儿早就对生活不抱期望,每天吃力地背着她大少夫人的桂冠负重前行,行尸走肉一般。淘春也看出来自己的丫鬟生涯前途渺茫,于是主仆二人一起摆烂,一摆就是好几年。

      眼下他捧着他的少夫人头衔又坐上了火山口,每天战战兢兢准备迎接又一个灰飞烟灭之日,淘春倒是自己抖起来了。

      卫宁儿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中了什么邪,如今居然敢跟西侧屋直接杠上,这是嫌她这个不久后又要变作虚名的少夫人头衔太沉了想提前帮他卸下来吗?

      淘春嘻嘻一笑,“这是丫鬟之间的私人恩怨,少夫人就不用多管了。反正淘春罚也领了,咱三进的洒扫也干得差不多了,干完了少夫人跟二少爷的好日子也到了,淘春干得辛苦点也是应该的。”

      卫宁儿听她这口气,不像领罚倒像领赏,不由皱起眉头,“别油嘴滑舌,从前西侧屋的丫鬟横行的时候,也没见你跟她们有私人恩怨。”

      淘春“哎”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当下嘿嘿一笑,“西侧屋横行,那不是后面有人撑腰嘛,如今淘春也有人撑腰了,就不兴咱也横行一下子么?”

      卫宁儿额角的筋都跳了,这个丫头白日梦做太多脑子已经做废了,她转过头,“不想说实话就出去,我这不用你伺候了!”

      “哎,那可不行,少夫人淘春是一定要伺候,而且一定要伺候好的,这可是咱新当家亲口命令的。”淘春卖足了关子,才眨眨眼,将今天在前院碰到向云松的过程说了一遍,说完了兀自眉飞色舞,“您看,淘春是不是也有人撑腰了?”

      卫宁儿听明白了,这个丫鬟是把向云松当她的靠山了,竟然也学别人耍起了威风。且不说这种黑吃黑的做法对不对,就说她这个做法看在眼里人人都会把账算在他卫宁儿头上,以为他是熬出头终于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可谁知道他眼下就是踩在油锅边上的蚂蚁,马上又要生不如死了呢?

      他烦躁地闭起眼睛,以手扶额虚弱道:“淘春,你这样做,跟西侧屋又有什么区别?”

      淘春多少被他这种低落的样子影响到,不觉情绪也有些下坠,低头小声嘟囔,“干嘛要跟西侧屋有区别?凭什么他们威风完了,轮到我们威风的时候就不兴耍威风这一套了,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要不兴了也等我们耍完威风再说……”

      卫宁儿没听清楚她咕哝的啥,只听见“耍威风”几个字,叹了口气,直视着淘春,“你看我是个能让丫鬟有威风耍的主子吗?”

      淘春抬起头很是认真地看了她几眼,“怎么不是?我看二少爷对您上心得很,他就是您的地基。”

      卫宁儿一听她那地基说就恨不得自己刚才那话没说。

      淘春上前一步,颇为想不通地道:“少夫人,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不相信二少爷。是,二少爷是没跟淘春明说什么,但淘春就是知道,他就是想让我替少夫人出口恶气。”

      看着卫宁儿转头看向别处不说不答的样子顾自说下去,“前两年,淘春干活没劲没心思,确实也没照顾好少夫人,淘春现在想好好干了,干好自己的活,把少夫人照顾好,多笑笑,开怀点。”

      “如果少夫人是怕淘春连累了您,淘春也仅仅只是打了掬夏,又没把她主子怎么样,老夫人就是要罚也决计罚不到您头上。”

      “您就是想太多,才这么不开怀,好日子来了就要紧紧抓住,以后坏日子来了才有得力气捱过去,不然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上尽折腾自己了……”

      “我看二少爷啊,是真的跟大少爷不一样。您就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安心做好自己这个少夫人得了,哪怕做一天,那不也比一天没做上好嘛?”

      ……

      淘春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说了多久,卫宁儿的气和急也不知不觉间消去大半,不是被她的话说服的,而是被她的态度影响的。

      那种无可奈何之中的自我安慰带着苦中作乐甚至自娱自乐,让他想起过去那些年里,他也是把自己灌醉一般,半夜三更起来满屋子擦洗,或者连着几天几夜地绣那些各种香囊荷包手绢枕套,有一针不满意就拆,拆了重绣,绣完再拆,再不就是日以继夜地翻看卫九霄留下的一本药典。

      就那么鬼打墙一般在那些事情上来回打转,打发掉了长长的四年,而他也从常满期待的十九岁,到了唯一只剩想要个孩子的念头的二十三岁。

      如果那些年月里他能有淘春这样的想法,也许那四年能过得轻松一些呢。

      他睁开眼睛,对着淘春的脸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坐正身体,“把帕子给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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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文《情质》《情约》为江湖背景,讲述CP拆散重组,相爱相杀的爱情战争故事,如有兴趣可点作者专栏前往阅读。 请多多留言评论,您的关注和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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