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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七娘的伤口恢复的很快,除了虚弱的无法下床,已经能坐在床边聊会天。阮青见她也不问包袱的事,慢慢的便把心安下来。莫离每天过来问诊,但她和莫离也只是一般的寒暄和安慰,并没有更多地话。
      阮青照例把这一切都汇报给陈历,陈历也怀疑他们对莫离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多?比起莫离,陈历更头疼这些日子的一无所获。
      守卫森严的摩云寨就像个铁桶一般,哪怕他们有金牌,也不能走进后山半步。
      但是从阮青拿过来的包袱里,陈历和孟鹄发现了一张蜡丸包着的地图,对比之后,发现竟然与此地颇为相像!但是地图里重点标识的地方,似乎应该更靠山里。他们若想找到,需要过一个叫“独龙脊”的山梁。可是独龙脊有重兵把守,别说过去,连靠近都不可能。他们也不过是远远望了一眼而已!陈历怀疑,地图里标识的那个藏宝之地,和摩云寨藏在独龙脊后面的秘密有关系。
      孟鹄则认出了“两无斋”的小印,这是用字部曾打掉的一个南朝暗桩的联系标志。据说这个两无斋斋主是负责南朝在北地活动的财物支持,影军一直在寻找此人,却始终无果。
      “必须找出这枚印信的来源,至于这幅地图,我们也要查明白。”陈历在屋子里踱着步,“既然是云七娘的包袱里藏着的,那就只能从她那里着手了!”

      山山唯落晖,树树皆秋色。
      易山里的秋天格外的浓重。晚饭时分,夜色已经浓重。阮青送莫离出来,轻声问:“莫大夫,这都十四天了,七娘还不能下床么?”
      “伤的忒重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才十几天,不能下床也是合理。”
      “那她的功夫——”
      “就算不废,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
      莫离叹口气,摇头晃脑的离开。
      阮青轻咬嘴唇看着他的背影,思忖片刻,才回到屋里。七娘双目似闭非闭靠在床边,阮青把被褥给她掩好,低低的唤了几声七娘的名字,七娘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动。
      阮青这才轻声问:“你那包袱里的东西,可是从驿站得的?”
      七娘又是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肯定或者否定。
      阮青额头微微见汗,咽了口唾沫道:“昨儿我帮你收拾包袱,里面有个蜡丸和一个小印,瞅着不像是你的。可是从驿站得的?”
      七娘这才动了动眼皮,有气无力的说:“唔,是。那老头的。”
      “你还发现什么了?那个年轻的呢?”
      “死了。”七娘闭上眼,疲惫的皱了皱眉头,身子慢慢滑进被子里,竟又睡着了。
      阮青眨眨眼,迟疑着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扫视周围一遍,确定七娘所有的东西都被自己检查过来,这才撩起门帘离开。
      她走之后,原本躺着的七娘忽然睁开眼,病恹恹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秋凉有露,星沉云重。
      七娘轻轻走出房间,侧耳倾听,隐约有男女在低声说话。
      “那东西的确是从驿站老者那里得来的。我当时和她在一起,人是我俩杀的,后来你们去了把那个老头烧了,对吧?”这是阮青的声音。
      “原来如此!当时见那老头精光的躺在那里,我还想谁那么缺德。想不到云七娘居然有此收获!”孟鹄的声音很好辨认,“早知道留着那尸身,带回京也好着人辨认!”
      “算了。这个事儿就先放一放。他们既然等在那个驿站,说明是有人接头。东西还在,说明还没有接上头就被你们杀了。日后我们徐徐图之,也许还能发现什么。现在就剩这张地图,我看应该就是摩云寨的后山。但是我和孟鹄几次都没有进去。既然七娘曾经来过,她或许知道进后山的方法。你盯着点她的身体,若是好些了,我们就想办法让她带我们去后山看看!”
      “晓得了。”阮青道,“可是莫大夫说她的功夫就算不废也留不下多少,您觉得她能带我们过去么?”
      陈历轻哧了一声,“这样不是更好,我们也不用担心养不熟她反被她咬死。”
      靴子囊囊踩地的声音响起,不过两三声,就听阮青拦住道:“陈公子!”她没有立刻说下去,想来是迟疑了一下,才问,“那日陈公子说话可当真?日后回京为我谋个新的身份?我听说新帝对户籍要求甚是严格,陈公子——”
      “我怎么会骗你!王府这点面子还是有的。”陈历不耐烦的打断了阮青的疑惑。
      接下来没什么对话,咿呀开门关门的声音后,就只剩夜虫啾啾。

      看着阮青屋中的灯火灭下,七娘才叹了口气离开。
      陈历要为阮青找个新身份,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有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此简单而已。
      文竹远改朝换代后有心除弊革新,尤其是各地的流民,更是被文竹远视作心腹之患,故而把户籍路引放在首要位置去加强和解决的问题。哪怕是流民重新登记,也要追根溯源,专人专责。但凡有作假藏匿,本人及登记之人一并处罪,不问主从。只有影军,不咎既往,只要能杀人便纳入旗下。也正是因此,像江大春这种江洋大盗才会放弃逍遥自在的生活,转投不咎既往的影军。
      阮青虽然出身小吏之家,对官家程序比寻常百姓了解的多些,但亦因如此,对权力的力量也有更深更刻骨的体会。这样的体会对阮青这样从小浸淫其中的人来说,早就形成了一种近乎迷信的崇拜——权力可以改变一切!
      在权力面前,生命、律法、人伦纲常,都不值一提!
      所以,出身王府的陈历只是那么一提,阮青即深信不疑。
      但七娘早从陈历的实际背景和他在军中恭谨的态度落差中推测出,陈历那个华丽的身份怕是没多大用场。若是真的王侯实权人物,做这件事并不难;但不是每一个从王侯府邸出来的人都有此实权,更何况——还有弃子。
      不仅陈历,孟鹄也是,他俩都是他们那个阶层的弃子罢了。此刻,他们如此费尽心力的打听后山的秘密,怕是想着借此翻盘吧?
      只是那秘密却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扛得住.若是江大春或者常明空带着一队完整的影军在这里,这个秘密恐怕是要给他们弄个军功封侯。但只陈历和孟鹄二人,若真是知道了,他们所有人的命都得搭在这儿。

      摩云寨前山的地形并不复杂,七娘之前也来过这里。守卫森严的巡逻队伍在七娘飘忽的脚步下就像不存在一般,衣袂翩然间,所有人都以为是掠过夜空的夜鸟。
      七娘的心思还在阮青身上。
      在醴水镇上时,她就想让阮青离开,无奈阮青似乎认定了她粘着不放。如今陈历肯接手,自是求之不得。但阮青如此轻信陈历,转手就自己卖掉的行为,还是让七娘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就当是还债吧。那些在她成长过程里,被一个个丢弃在路边的弟弟妹妹,迟早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回来找她要债的。
      七娘相信因果,在三爹的故事里,有各种各样的因果报应就着篝火的火苗陪着她长大。三爹死在伊林城,因为她唯一一次的不忍,死在那里。临死前,三爹说,这是报应。
      七娘不知道三爹的死是谁家的因果,但她记住了作恶会有报应。有时候她也想起那些死在她刀剑下的人,幸好都是被迫还手,并无主动伤人。阮青这里——
      七娘瞄了一眼旁边山地上的树林,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包袱。露出来的一角有一张玉雪可爱的脸——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连忙脚尖点地,飞也似的逃走。

      莫离独自坐在小院中,身前的石桌上摆着四小碟下酒菜,一壶温着的酒,两只酒杯。其中一杯已经喝了一半,莫离满足的摆了摆头:“再不来,我可都要喝光了!”
      “你说我不能喝酒,却把这十年老酒拿出来稀罕人,是不是太缺德了?”
      莫离闻声抬头,却见明月之下,矮墙之上,一道轻盈而熟悉的身影正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左腿轻松的耷拉下来,晃晃悠悠的在墙上画出几条虚虚实实的影子。
      “我这不是跟侠女姐姐学的吗!”莫离的声音一反白日的严肃,多了几分调侃,“当年是谁趁我生病,把我的好酒都喝了的——她还一杯杯的当着我的面喝。”
      他掩住脸,试图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却被话语里的笑意泄露了心情。索性放下手,抬起笑意满满的一张脸,迎着月光,去看向那道熟悉的影子,抬起手虚虚的接住。
      原本病恹恹的七娘此刻神采奕奕,纵身一跃跳下墙,拱手正色道:“多谢莫大夫为七娘隐藏伤势。”

      “七娘客气了。”莫离摆摆手,宽大的袖子带起一阵清风。看七娘坐下,又另外从桌子下面取了一个葫芦,给七娘满上,“这个是我这几天给你配的药酒,最适合恢复身体。你每日不超过三杯,这一葫芦够你喝一个月的。”
      七娘一饮而尽闭上眼慢慢的品味良久:“真舒服!不过,还是不如真正的酒来的过瘾。憋了这些日子,我都快长毛了!”
      莫离笑着看她喝酒,说道:“那日夜里,我听着山间野狗吠叫,就知道你可能出了问题。可惜我一介书生,帮不了什么,只能坐在这里担心。第二日我本来已经准备去趟醴酒镇打听消息,还没出门就被他们叫去给你看伤。看到是你,这才放下心来!可是——七娘,我知你做事有你的道理。但是——”他似乎有些不忍,“为什么要自己把已经很重的刀伤再撕开?这是要命的!”
      七娘笑了笑:“那些请你给我看病的人,要么想要我的命,要么想要我继续保护她,都需要我活着且有能力。所以,但凡我有一丝的糊涂,对他们没用了,他们就会吃了我。我原本的刀伤你也看清了,够我跟阎王爷喝一桌酒的。我若不撕开伤口,还能有别的法子把自己从阎王爷那里叫回来么?回不来,他们一定要把我摁在阎王殿的!”七娘哈哈笑了起来,“死不了!我知道你在这边,当然会想办法过来。到了你这里,不管阎王的酒有多好喝,你总会把我叫回来的。”
      莫离嘴角微抖,漆黑的眸子里忽然闪烁出一丝异样的光华,旋即熄灭。只是就着月光仔细打量七娘:“幸好你这身体就跟魔鬼似的抗造,要不然我见到的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我可没有和阎王爷打交道的本事!还喝酒——”啪的一声,莫离一巴掌打在七娘的爪子上,“偷喝!还在我面前!”
      七娘讪讪的收回被打的爪子,摸了摸嘿嘿一笑。无赖的样子让莫离扶额叹息,看着药酒葫芦琢磨着是不是该没收掉?
      这场景若是被阮青看到只怕又要吃惊,不仅阮青,连向来不动声色的陈历都会吃惊。他们见过七娘神鬼莫测的身手,现在居然被莫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了个结实!
      难道这个莫离比七娘还厉害?

      莫离呷了口酒,想起一件事,纳闷的问:“你怎么知道那些惊马会把你带到这里?”
      “马这畜生是群居的。虽然这些马都是训练过的,但是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出于求生的本能,一定会寻找自己的同类气息最浓的地方。”七娘点了点桌子,“那不就是这里!”
      莫离脸色一肃,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你告诉他们这里的事情了?”
      七娘摇了摇头,“怎么会!不过他们也不简单,应该已经察觉到一些问题,正在查。”
      莫离点点头:“那个阮姑娘试探过我几次,我都含糊过去了。陈孟两人也跟踪过我,应该没什么收获。”
      “算了!”七娘吃了口肉,“要不是你能给大夫人治病,哪儿能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当座上宾。早就扔进后山耍棍子了!”
      啪,又是一巴掌!
      莫离恼火的说:“让你别说别说,你看看你这张嘴,跟个破簸箩似的——到处漏风!”
      七娘立刻做了个缝上嘴巴的样子,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莫离不得不重重的叹口气。
      月影移动,花架下七娘的身影显得有些瘦小。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薇梨花的香气,莫离心情有些暗淡:满江湖都知道有个神鬼难定的人屠,可谁又知道这人屠竟是眼前这个小女子。而她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不再漂泊罢了!
      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只怕会让两人的友谊到此为止。
      郁闷涌上心头,莫离拿起酒杯一仰而尽。

      月过中天酒过半,莫离问七娘:“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七娘点点头:“就这两天。瞅个机会就走。”
      “这次去哪里?我还能去醴酒镇找你么?”
      七娘擦了擦嘴,“山村是不能回了。影军——就是陈历他们,不知道抓谁,把那里全屠了。我是唯一逃出来的活口。醴酒镇已经被烧了,你也知道了吧?”看莫离点头,七娘继续说,“影军内讧,烧了醴酒镇,这事儿瞒不住。易云关那边应该很快就能得着信儿,便是这里,我估计刘家人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这两天应该有行动了。所以,我打算尽快离开。至于去向——北边吧。”
      “我昨日去给大夫人复诊时,正碰上大夫人训斥二少主。说陈孟二人不过是丧家之犬,依靠他们,简直愚蠢至极。我在门外,听声音似乎还用茶盏打了二少主。”莫离聊天似的漫应着,“大少爷死后,二少主和三少主明争暗斗,图的不过是老庄主手里的兵权。窦夫人心机深沉又下得了狠手,抢先得到了杨大人的支持。二少主虽然不得大夫人的心,但大夫人跟前却只剩这一个儿子,不争气也得扶。只可惜大夫人身体不好,刘家庄又迁到了摩云寨这个山沟里,她就算有些人脉,出山的路和易云关口都是窦夫人的人,她的消息根本出不去。也不怪二少主饥不择食,把落魄的陈孟二人当作翻身的依靠。”
      七娘吃了口腌豆子,问莫离:“你呢?你——就住这里了?那大夫人分明是中毒,她不让你说,但不等于窦夫人那边不知道。现在稍微有点眼力价的都知道三少主接下兵权是迟早的事儿,那时候窦夫人是一定要弄死大夫人的。你不提前准备一下么?”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半吊子的庸医。瞎猫碰到死耗子,用对了药才救了大夫人。平时我看病,经常不准的。”莫离颇为得意的甩了一下头,“醴酒镇的医馆生意,可是有我一份钱的!”
      七娘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那医馆倒是没烧,你的钱应该还在。”一句话惹得莫离大笑起来。

      莫离摸了摸颌下的胡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七娘,才似笑非笑的问:“我这日子本来就是偷来的,能活着就好。倒是你,这次北去,可是要往久涵关,寻你那个童年的朋友?”
      七娘愣了一下,才笑道:“这两天死去活来的,差点把他忘了。既然去那边,自然是要打听一下,问一问他过的好不好。”
      “若是——他未婚配呢?”
      七娘愕然,随即蹙紧眉头,似乎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半晌才嚅嗫着问道:“我占了辛家的坟头,是不是不可以再嫁给别人了?”
      她问的认真,莫离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微微扭曲的五官显示他正在笑与不笑之间忍的辛苦!
      “你是当真的?辛家那个。”
      良久,莫离才憋出这么一句。他一直觉得那是个笑话,不过是七娘的母亲为她选个栖身之地而寻的借口。可七娘问的这样严肃而纠结,他不得不认真对待。还有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也让莫离心中酸涩不已——倘若可以葬东家嫁西家,她是不是就要嫁给北边那个人了?
      想到七娘在某些方面格外的单纯和直率,莫离毫不怀疑一旦没了这个阻碍,七娘会快马加鞭的跑到北边去找那人!
      莫离忽然觉得今晚的月亮着实亮的讨厌。

      七娘却没察觉莫离情绪的变化,喝了口酒,看着天上的银月幽幽的说:“当真不当真的,我只希望有来世而已。”
      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抄起莫离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这一次,莫离没有拦她。
      “来生我想投个人家,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一大家子,耕种织作,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我想下辈子,我连鸡都不敢宰一只。”
      她扭头看向莫离,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轻轻自嘲的一笑,举起酒壶示意一下,便又扭过去仰头再灌一口。
      莫离看得清清楚楚,七娘的眼角很快的落下一滴眼泪,转瞬即逝。
      “生为女子,享宗族香火,当投积德厚福之家,得顺遂一生。”莫离冷笑,“这《劝善经》是前朝腐朽老儒编来骗凡夫俗妇的蠢话。你娘不过是哄你留下,何必当真?”
      七娘却正色问道:“那你说,如何才能有来生?”
      莫离愕然,随即恍然:对七娘来说,这话真的假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给了她希望,一个关于未来会光明的希望。想起七娘说过的那些片言只语,莫离忍不住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可那单薄的肩膀就像原处影影绰绰的青山,看似不堪一击,实则不容亵渎。
      莫离悄然收回手,七娘并未察觉,苦笑着道:“算了,反正那个村子已经被常明空屠空了,别说香火了,怕是那些坟头都被野狗翻没了。再说吧!”
      她一声长叹,穿透月色的清冷,竟是满满的疲倦。

      莫离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一阵剧痛让他瞬间想到自己那个被他遗忘很久的祖坟,也让他不由自主的拉住七娘的衣袖,略带急切的问:“常明空屠了山村,你也享不到辛家的香火了。倘若——倘若,我知道一处可以让你笃定享绵延香火之地,你可愿跟我走?”
      他改名换姓以生命为儿戏,原本是要做一飘萍,生死由天,永不提那个姓!如今,为了七娘,他却想再活一次,再找回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姓!
      七娘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平静下来,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打量着莫离。半睁半闭的一双倦眼微微张开,看的莫离迟疑着松开了手。
      她了解他,是他冲动了。
      莫离自知失态,可他从未如此大胆过。他想收回手,但是真的收回来,他怕自己今生再无这般勇气。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于无声处却有波涛汹涌,拍打着各自的心房。
      良久,七娘的眼皮动了动,却是低头看莫离的手,轻声问:“你——不想死了?”
      “不想了。”莫离答得斩钉截铁。
      “死人可待,活人不可期。你终究会后悔的。”
      莫离正要争辩,却见七娘已经正眼看了过来:“我救过你,你救过我,之后便各过各的没什么牵挂。可这夫妻之事,却是半生牵绊,鸡毛蒜皮最是折磨人。磨着磨着,什么恩情都会变成后悔。到那时——”七娘摇了摇头,道,“若不是辛十二郎九成九是死在了外面,我是不会答应娘的安排的。比起活人的善变,还是死人更让人心里踏实。”
      莫离被说的哑口无言。
      人心善变,他最是清楚的,不是么?救命恩人,转眼便被斩杀在刀下;二十年养育之恩,敌不过富贵权力的诱惑。就连他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家门唯一活下来的人,不也是因为——告密么!
      莫离闭上眼,生生的把眼泪咽了回去。
      七娘也许不知道他是谁,经历过什么;但七娘知道能让一个人改名换姓拿生命当儿戏的事情,不是情爱可以改变或者淡化的。
      莫离是抛家之人,而七娘有求归之心。
      他们注定殊途。

      酒尽杯空,莫离从屋里取出一个包袱,“我攒的一点家当,你路上带着吧。”
      七娘接过来正要说声谢谢,却忽然拧眉细听什么。突然伸出手,酒杯在月光下一闪而没,叮当一声撞在门缝处,竟穿门而过!
      “叮“的一声脆响,酒杯似被什么击落。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陈历带着孟鹄和阮青站在了门口。
      “七娘,不向我们介绍一下莫大夫吗?”陈历笑嘻嘻的拱手施礼。
      孟鹄的剑还未归鞘,闪着森森寒光。
      阮青目光躲闪,略偏了身体闪在一边,却仍是守住了进出门口的位置。
      七娘“呵呵”一笑,扭头问莫离:“可要我杀了他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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