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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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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识的彻底敞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来一人管理的九十九层图书馆在外力的帮助下焕然一新,晦涩的、阴暗的、潮湿的一律在明亮的光下摊开。
旧照片蒙上的灰尘、泛黄的包浆回退回最初。
亲密到毫无间隙对闻理也没有意义,她不沉迷。
新知的获取于她可有可无。
闻言在初次交换的复盘意识到自己可能的败局,而闻理呢?
她是哪一次开始笃定了自己的胜利?
分离的精神,相对的两“人”。
“这次,你可以好好履约了对吧?”闻理取回闻言剥走的记忆,抬头看向身前的人,泪水从他毫无情绪的眼里溢出,这双形状流丽的眼睛,从来也没像过人类。
闻理分析过闻言对她好感的来源,她综合多方面知识进行过判断,最终将大头归为了智识攫夺的本能。
可是,寒假循环的第三、四、……九次,他又在沉迷什么。
不对,你不是知道吗?
闻理注视着闻言过于黑的瞳仁,过于专注稳定的视线落点给人揭下皮肉般的痛感。
而她呢,她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外貌神态,就能说明她是人类了吗?
*
闻言见过非常多的闻理。
毕竟,他们已经共享了目前双方的全部,闻理会在即使已经二度翻阅的地方添加新的注解。
她细致广博地联想,恰到好处地概括。
她在他的记忆里添加对他的、对其他世界的理解,吃透一个又一个文明之后,她果然还是冷漠的。
即使她曾经也发自内心的哭泣、大笑、愤怒、哀恸过。
闻理在早前的周目,在远未到如今的闻理时,每一晚、每一晚,都花费大量的时间安慰自己,好让自己不再哭醒。
[我在睡前花很多时间哄自己,省得自己半夜哭醒。]
[晚上的风真的很冷,眼泪干在脸上好难受。]
还有她染上厌倦地,疲惫的心声。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哭呢。]
闻理在他强加的学业要求里挣扎,很快摸透了他粗率立下的规则,短暂的一次,她利用这个规则创建了合理的、最接近她初始期待的未来。
闻晓,她是众多周目里,唯一一个注定只会出现一次的个体。
那是一段黄昏余晖一般的过往,火烧的色彩铺陈了半片天空,闻理在迫近的不祥预感下,状似悠哉游哉地关照她的周围。
仿佛全然不在意她的未来。
她好像是那种断头饭都会好好尝细细品的人,不对,她就是。
她就是会托住抵着她额头的枪的人,她就是那种会对迫不得已的加害者露出安慰笑意的人,她也是可以拿起屠刀的人,她也是一个彻头彻尾冷情冷肺之人。
所以黄昏过去,她手中残留的灰烬随风而去,夜幕降临,确是永夜。
太阳再也没有升起。
是她自己凿沉的太阳吗,还是从来没有太阳。
闻言分不清,闻理的存在对他是致命的。
失去就在眼前,他无师自通了末日前再来一个拥抱的绝望与认命。
闻言很了解自己,他不喜欢一段会带来束缚的亲密关系,他也没有某些世界视为美好品德的道德坚守。
他并不避讳使用非道德的钻空子手段为自己谋夺胜算。
而闻理,她……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他是怎样的人,于是他高尚或卑劣于她毫无意义。
最开始的时候,闻言也认为,闻理如何与自己毫无干系,反正他们的意识体不会掐到只剩一个,他只是想满足自己对于智识选择伴侣的好奇。
他冷静布局的时候没有设想过今日,审判到来前总掩耳盗铃,他努力找回闻理经历八十一周目时他在另一世界的轻慢,理智的齿轮咬合成淡漠的好奇与等待,等待闻理拥有足以交换的底蕴。
但未知的交换结束,他仍旧强留闻理的时候,之前的借口就转瞬垮塌了。
因为想要吗?因为移情吗?因为天性?
也不再需要思考了,闻言看着闻理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衣物,她走在这个房间里,她接过了这个世界的管理权。
她看他一眼,堪称温柔地牵起他的手,这个她的出生之地飞快远去,遗留的皮囊残存的意识足以实现她期待的终局。
到这一步,她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但凡闻理再多半点怨天尤人他就可以得手,但凡她对世界多点恶意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闻理最后一次仰脸望他。
“你很努力了,你已经做过你能尝试的一切了。”
“以后不要再见了。”
闻言沉默,他听见体内某种透骨的声响,疼痛不再是她身上的余裕,是从自己内心生发的冰凉异物。
往下细究,没能撩开珠帘就将自己生揭活剥,淋漓一身鲜血,闻言揪住一角破碎骨头,痛到这个他数次穿梭的世界汇聚点都陌生。
是从名字开始就错了吗?
还是选中她的时候就错了?
闻理随性挑选一道光,转瞬没了身影。
气息杳然无迹。
她当然不会让他追。
*
他们的意识亲密相依,共享所有过往与思绪,不愿让对方明晰的念头最后也被迫揭开。
闻理将寻找杀死自己的方法。
而闻言,他换个世界再探究他的未知?
智识没有一生的概念,他们的未来无限向远处延伸。
软弱似泡沫,却在闻理身上顽固如附骨之蛆的自我要求,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
我想想。
我以前怎么开场白来着。
啊,对了。
我是闻理,一名普普通通的……一个怪物。
正带着一千六百七十一个世界的记忆找死中。
我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感谢您的收看。
祝您今晚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