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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这科举不考也罢(2) ...

  •   “爹……”
      可顾白系的父亲打断了余觉,自己继续轻声说了下去:
      “白系,你是家中唯一的独苗,一开始知道你有心参加科举,我的内心其实是反对的,特别是在知道吴乡绅儿子的事后。你太小了儿啊,你甚至还没到行冠礼的年纪,我的意思是,你还有那么多光阴,何必冒着生命风险去考科举呢?”
      余觉也想问同样的问题。顾白系怎么看都不像是将金钱置于生命之上的人。
      “后来啊,老爹我还是没想明白,但我说服了自己,我儿子读了那么多书,肯定比我这个破农民聪明不知道多少倍。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去考试,我有什么资格反对他?他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啊!”
      顾白系的父亲咧开嘴露出憨厚的微笑,身上带着中国农民自古以来便具备的朴实。
      余觉稍稍低下头,抿嘴一笑,语调低了许多:“爹,谢谢你。”
      “咱爷俩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哎不过,有件事还真得跟你好好讲讲。”

      顾白系父亲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在确认四下无人偷听后才竭力压低声音交代,在余觉听来几乎是耳语了:
      “吴乡绅那儿子在考试前不杀死你是不会罢休的。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我这些天联系了一位故人,拜托他替我照顾你。你爹我以前,算得上是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答应得很爽快——他叫方离,方圆的方,离别的离,留着满头白发,右手印着一个他们门派的标志,有点像一根筷子插进碗里。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后天晚上你就得出发。到了大后天早上,方离会扮成你从咱家离开,让吴乡绅儿子以为你那个时候才上路,等方离解决那些刺客后,他会去蓉城的华望酒馆找你。如果你提前到了,一定要在那里等到方离再赶路,一定一定!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你喜欢蓉城山的美景吗?’‘蓉城山的风景优美,但我更喜欢店里的茶水。’你只要跟着他就行了。
      “还有一点,不管你在路上听到了任何跟方离或者茗回派有关的传闻,一个字也不要信!我认识方离这孩子那么久了,他虽是个江湖人士,但心是好的,所以你绝不能轻信毫无根据的谣传!绝对不能!白系,明白了吗?”
      “听懂了,爹。”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能平安活着,对我来说就比什么都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吧。”
      “好的,爹。”余觉目送顾白系的父亲离开,然后往地上一躺,再向房间另一边挪动了几厘米,他便躺在顾白系的床上了。
      地板,不,床板很硬,加之夜里的寒风总能通过窗户上的窟窿侵袭整个房间,余觉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醒来时却又精神抖擞,兴许是因为晨曦时分温馨柔和的光充盈他的全身。
      “白系,这么早就醒啦?”顾白系父亲听见了余觉起床的声音,“洗漱的水我已经备好了,桌上有你爱吃的肉包。先喝水再吃东西,知道吗?我得去干活了,还得抽时间再联系下方离……总之你好好学习,其他事都不用想,会没事的。”
      “知道了,爹。您也别太劳累,伤了自己的身体。”余觉叮嘱道。
      顾白系父亲慈爱地笑了笑,随后便出去了。
      余觉吃过美味的手作肉包后又翻看了那些借来的书籍,没想到在一本史书中找到了张明显有裁剪痕迹的地图。从地图上看,余觉所在这座城市与京城并不算远。图中有八个城市被红色颜料着重圈了起来,包括昨夜顾白系父亲提到的蓉城,地图背面是真正的顾白系写的批注:
      “因为近些年战争频发,物价飞涨,到处都在征兵,百姓苦不堪言。标记的几座城市犯罪率极高,背后甚至有官吏的身影,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能顺利通过科举,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余觉一直在思考,顾家就算再穷,也没穷到完全揭不开锅的地步。顾白系为什么不惜生命代价也要参加今年的科举?
      答案很简单,这场仗再打下去,他们家也要揭不开锅了。
      从字里行间余觉能感受到,顾白系,不单单是想让家人脱离苦海,更希望自己能为国家出一份力,让战争早日结束,才能改变现在的社会局面。
      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年争论不休?
      余觉想起他手中拿的是一本史书,真正的顾白系也非常贴心,在记载着问题答案的那一页间夹上了先前所提到的地图。
      “历史学家普遍将时下还未结束的这场战争称为‘淮薯战争’。淮薯战争共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战火并未蔓延到我们南国,而是相邻的东国与西国产生贸易纠纷后在淮薯交战。我国先前与西国结盟,因此在战争期间多次给予西国援助,但由于战争消耗过大,为了维护国家利益,我国不得不停止援助。三个星期后,西国反攻计划失败,宣告投降。
      战争结束后,西国要向东国和我国支付巨额赔偿金和欠款,经济萧条,国力衰败,民不聊生。西国将这一切归咎于我国,并与东国结盟向我国宣战,开启了淮薯战争的第二阶段。据专家估计战争结束至少还需要五年时间。”
      从节选内容不难看出,所谓的战争只是西国的报复性行为。
      可真的会有统治者选择在国家生死关头去攻打另一个国家吗?而且是一个有能力多次援助它的国家。西国的统治者难道已愚蠢到了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余觉觉得,他无法从这本书中获取更多的有用信息,于是把史书放在一旁,去翻阅别的书了。
      但很可惜,他收获甚微,只掌握了一堆又长又无用的考试技巧。
      余觉只好把其他书扔到一边,思索着如何打发时间。
      余觉无法保证吴乡绅的儿子没有提前设埋伏,他不会冒着推演失败的风险大摇大摆的去外面消磨时间,他只好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顺带打量整个房间。
      不过,系统似乎是有意不让他感到无聊。余觉转了几圈后,瞥见柜子后面竖着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余觉将其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置的全是顾白系以前的东西。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简笔画,却明显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格,左边两位女性衣饰点缀恰到好处,表情却略显单调;右边两位男性在细节刻画上虽不如女性生动,但特点鲜明,标志性的动作也没有草草了事。
      画了右下角留下两行字体不同内容一样的文字:
      母亲与我们同在。
      简笔画下面盖着的是顾白系的记事本。前几页的字迹很难辨认,余觉只能勉强看懂“诗词”“顾白惜”“宣迂帝”“吴安达”这几个词,往后翻了几页情况才有所改善,余觉将就着看了下去:
      “征兵的又来了,不过他们没带走几个人。吴安达的兄长好像被抓走了,他气得朝白惜扔小石子,还诅咒让军队快点把我抓到战场上送死。

      吴安达的兄长死了,他今天没来上学。夫子看上去很高兴,因为吴安达前些天毁了他的书画。

      吴安达更恨我们了,好像是我们杀了他的兄长似的。他撕碎了我们借来的书,甚至还想扇白惜的耳光,好在夫子及时出现制止了他。

      税收又增加了,父亲满脸忧愁,一夜之间头发又白了几根。

      今天白惜火急火燎地跑来告诉我家里粮食少了,我检查后发现确实少了两个肉包和一块桃酥。说来清晨,看到一位白发少年在街头徘徊,下午却又没见他的踪影。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今天清明节,我们去给母亲扫墓,回来时碰见了吴安达,我们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因为我们知道他是去给他的兄长扫墓的。

      白惜说宣迂帝写了一组新词,可是我不知道他写这首词想表达什么。本想请教夫子,却被吴安达的讥笑扰乱了思绪。

      夫子说宣迂帝的新词是为了鼓舞士兵。可今天我又看见了来征兵的官吏,其中一个以为我已经成年,还想把我带走呢。

      这些天父亲吃的很少,经常一整天不见其身影。我和白惜不知道怎么帮他。

      一位从苏杭来的商人在街对面开了家珠宝店,白惜很喜欢店内的首饰,可家里根本没有闲钱,她总是坐在外面羡慕地望着有资本走进去的小姐夫人。

      那个商人的儿子注意到了我们他走过来跟我们搭话(也可能只有白惜),说只要白惜愿意带他在附近走走,熟悉下这里,他会送给白惜一串玛瑙手链作为答谢。

      白惜最近跟那个商人的儿子玩得很好,我看得出他喜欢她,不过他看上去是个好人,他们待在一起应当不要紧。

      征兵的官员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被几个人打跑了,他们蒙着面,右手似乎画着什么,但我没看清。大家说他们是茗回派的。

      吴安达不信邪,去找茗回派的人比试,结果输得很惨。他不服气,又使起了他那套并不怎么灵的诅咒。
      那个始终戴着兜帽的领头看着有点眼熟。

      白惜今天成年了,头上的簪子虽是母亲使用多年的,她看上去依旧光彩照人。我打去问她有没有心上人,没想到她竟羞怯地低声念出伦商人儿子的名字。

      白惜说过几天伦商人要回老家,大概不会再过来了。

      伦商人不知怎的听说了这件事。他出乎意料地支持两人的婚姻,巴不得白惜现在就和他儿子拜堂。白惜打算和他们一起去苏杭,可我们还是不知道怎么告诉父亲。

      白惜明天要走了,今晚她终于告诉了父亲他的婚事。父亲沉默很久,最终点了点头,然后问白惜什么时候成亲,白惜答道,到达苏杭的第三天。
      父亲整晚只说了那一句话,我的心也完全没放下来,一再叮嘱白惜按时写信过来,不要在他乡受了委屈还不告诉娘家人。

      家里只有我和父亲了。
      我不想考科举了,我只想陪在父亲身边。可不考科举又对不起这么多年的辛勤付出,家中境况也……
      战争还在继续,征兵的没有来,街上到处有人卖子卖女,丝毫不顾及他们怀中抱着的只是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社会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朝廷,这位君主,真的值得我信任吗?”
      后面几页写满了大小不一字体不同的“值得”“不值得”。
      顾白系没有得出答案,而余觉在知道真相前也不敢妄下结论。不过在他眼里,所谓的“宣迂帝”绝非什么善茬。
      余觉更不想应付科举了。
      箱子里只剩下一些小物件了。余觉想再看看箱子里有没有他用得上的东西,直到他在一只断了的毛笔杆上发现了一只快速爬行的白虫。
      他出于本能重重合上箱子迅速把箱子推回到柜子后面。
      他一整天不敢靠近柜子生怕里面再蹦出什么。
      他也不敢抬头,更不敢朝天花板深呼吸,害怕吹破那铜钱大的蜘蛛辛苦编织的蛛网。
      这不代表他没有事做。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现在的情形是东西两国合并起来攻打南国,动机暂定不明,因为余觉认为史书上的理由太扯了。双方僵持了许多年,南国必然得想方设法地征兵纳税,但这又会导致社会动荡,战争发展到如今这个态势,社会生活中甚至有人不得已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
      社会的问题源于战争,战争的问题又出在哪儿呢?
      先假定史书记载内容属实,西国是个十恶不赦的反派1号。首先,我,反派1号西国,与东国产生了贸易纠纷。我寻思这不侵犯我国家利益吗?换谁谁能忍?然后我跟东国打了场仗。在此期间,我亲爱的老大南国给了我很多援助,却在我最为关键的防空时刻停止了援助。顷刻间,我吃了败仗,这些年的经费开销、战后赔偿,还有南国的欠债,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谁?我将其归在南国身上,所以我心生一计,与昔日的敌人东国联合攻打南国。虽然说我们在国家压根没钱的情况下跟它耗了几十年,但只要南国投降……
      余觉再也编不下去,靠在桌子旁哈哈大笑,天花板上的蜘蛛差点被他的笑声震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这科举不考也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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